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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苏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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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把怀念表达出来,多嘴的丹尼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语音通话,令她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丹尼竟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句中国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发音非常蹩脚,她只能半听半猜地勉强猜出是这个意思。
炫耀完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丹尼很快江郎才尽,不得不重新说英文:“沈,瞿兆迪早在两年前就回了上海。他对你的生活工作情况了如指掌,但一直不愿意打扰你。”
“了如指掌,是什么意思?”沈韵一惊。
丹尼大概意识到说漏了嘴,开始像嘴里含了萝卜似的打马虎眼,但吱吱唔唔几句后,他极为认真地说:“那个混蛋虽然是个混蛋,但他是难得的懂得守信的混蛋。他说过不会再在网上烦你,就真的做到了。他知道你在电台当主播,就说如果哪一天真想与你联络,一定会找到承诺以外的方式,比如在你做节目时打电台的热线电话。”
与丹尼通话后的日子里,沈韵又多了桩心事。做节目时,导播每接进一个热线电话,她都会心跳加速,猜想会不会听到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几个月前,铺天盖地的爆炸性新闻告诉她,瞿氏集团的大公子瞿兆迪跳江轻生,尸体已不知给冲去了哪个入海口。
那时,她后悔了,悔得躲在台里一个没人去的小杂物间里痛哭。她不知为什么要口是心非地不许他在网上烦自己,也不知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信守承诺的高尚君子。
“小姐姐,这只死掉的金龟子说不定还能活过来,但保证不是闹鬼诈尸,你信不信?”
这是某天下课后,瞿兆迪和她在罗丹雕塑群旁散步,见到一只死去的金色甲壳虫时提出的问题。
他这种无厘头的胡言乱语,沈韵早已见怪不怪,自然不会当真,只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信。”
“为什么?”瞿兆迪明知故问。
“因为这是你乱说的!”沈韵白了他一眼。
看似随性而发的玩笑,后来发展成了钟楼上的争论,加上这些年读过的各种科学刊物,痛哭中的沈韵猛然一惊,眼神散乱地望向了杂物间的门,似乎那扇门正要被人推开,瞿兆迪会笑嘻嘻地走进来……
……
“沈小姐,你不会不认识这块手表吧?”
陈同忠如粗砂般低沉的声音响起,把沈韵从恍惚中拉回神,发现思绪已远远地飘忽了好久。
按照陈同忠提供的时间,瞿兆迪是在把信封交托给他之后,才跑回上海上演的跳江一幕。
44、不识趣的听众()
经历过时间冲刷的悲伤,就算难以减淡,至少也会沉淀,沈韵对瞿兆迪之死的痛就这样渐沉心底,此刻却重新被不期而至的陈同忠搅起,她顾不得淌泪,只死死捉住陈同忠的衣袖问:“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把这东西交给你的?他又是怎么得来的?那时他都和你说过些什么?还有什么话要转告我?”
陈同忠用一双昏沉老眼,同情地望着沈韵。失去至爱亲人的痛苦他感同身受,相比眼前女孩,他内心更积压着深切的仇恨。但她那一连串急迫的问题,又该怎样回答?
在悄悄赶往北京的路上,陈同忠得知了瞿兆迪跳江身亡的噩耗。对于这件事,他始终将信将疑,因为与此人打交道的时间虽然不长,他却清楚那绝不是一个稍有想不开,就往极端道路上走的冲动之人。加之暗质星正逐渐从隐蔽状态转为公开,真正艰巨的战斗才刚打响,瞿兆迪怎么可能不顾一切后果地就结束生命?临别时他说得很明白,自己唯一要做的,只是向沈韵交付信封,余下的事,他自会安排。
沈韵乍一眼看陈同忠,以为他是没文化的乡下人,却不知他落魄的外表,全因生活的苦难造成,所以等他张嘴说话,就立即扭转了沈韵的印象。
略一思索,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瞿先生与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但作为我个人,不太方便向外透露。是否让沈小姐你知悉的决定权在瞿先生手里,如果他还有打算对你说的话,应该会保存在信封里。
可是,牛皮纸信封虽然不小,里面除了手表就空无一物了。
听陈同忠的谈吐,应该不是普通的庄稼汉,沈韵的心虽然因瞿兆迪彻底乱了,却仍对这位送信人保持着礼貌的态度。
“您。。。。。。与瞿先生很熟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怎么会跑到大兴安岭那样偏远的地方去?”沈韵问。
这问题若换成是问普通人,肯定不会涉及什么隐私,然而陈同忠与瞿兆迪相遇的原因,全因娜塔莉镇而起,他唯恐解释越多,这位沈小姐就会问得越多,只好继续含糊其词:“这个嘛,瞿先生为什么出现在大兴安岭,我不太清楚,但我在那里遇到了一点麻烦,是他仗义出手帮我解决的,为表示感谢,我就同意帮他走这一趟。至于我自己,原来是一个叫娜塔莉的北方小镇的镇长,镇上遭了灾,我不得已出来谋生,等把东西交给了你,也该回去做其它打算了。”
送走陈同忠,沈韵坐在绿草坪上的长椅里发呆。
几个月前,听丹尼的口气,她很有把握瞿兆迪马上就能打来电话。可他一直没有出现,是因为向丹尼透露心思后改变了主意,还是被突发情况给拖住了?又或者,依然是出于轻率散漫的个性,对丹尼只是随口一说?
瞿兆迪能从警署里取回这块表,沈韵不觉得奇怪。凭瞿氏集团的社会影响力,别说一块表,就算是更重要的证物,也能借科研的名义从相关单位调出来。可他又为什么会知道这块表对自己很重要?就因为在斯坦福时经常见她佩戴?她甚至从未告诉过他,手表是父亲的遗物。
思来想去,一下午就过去了,很快又到了午夜。
一个小时的直播时间里,沈韵根本记不清自己对着话筒都说过些什么。她只是麻木地重复以前说过许多遍的话,仿佛自己就是录音棚里的录音设备。
每一位打进电话的嘉宾,听声音都像瞿兆迪,都会令她心跳加速,可等开始聊具体内容时,她才不得不逼自己放弃妄想。
很快又到了下班时间,两位导播如往常一样,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就急匆匆回家了。
沈韵从直播间出来,照旧站在导播间里,面对一排热线电话发呆。发完呆她就会走,回家看一会儿夜空里的星星,就将陷入纷乱的梦境。不过今晚,她可能根本无眠。
“电话是不会响的,他已经死了,死人不可能和活人联系。”
沈韵再一次自言自语地强调,转身准备离去。明天晚上,这样的场景又会重演一遍,像不停被旧式放映机播放的老电影。
然而这次,她错了。
就在她的脚已经跨出门坎,要带上导播间的玻璃门时,一阵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惊得她手一松,门就弹过来砸在了肩上。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顾不得搓揉给砸疼的肩膀,冲过去一把抓起了电话。
“喂,你好呀,你们刚才出的那个题,我猜出来啦!是不是把答案说出来,就能拿大奖啦?”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慢悠悠地问。可声音是因为苍老而显得迟缓,并非出自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之口。
沈韵难掩内心的失望,失望的情绪冲到脸上,就露出了愠怒的表情,幸亏对方看不见。
她用了足足十秒让自己平静,才尽量柔和地回答:“这位先生,对不起,我们的节目已经结束了,欢迎您明天于直播时间参与,再见。”
不等对方再开口,她“啪”地一下就扣上了电话,动作之重,连自己都不觉吃惊,怎么就能从一个如云朵般温柔的女孩子,变得这样泼辣。
苦痛淤积在心,满得快溢出来了,若再不找一个宣泄的缺口,她只怕很快就要发疯,甚至干脆走和瞿兆迪一样的路,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当她再次准备走出去,不识趣的热线电话竟又叮铃铃大作,响得如催命丧钟一般。
还是刚才那部,响铃的红灯不停交错闪烁,不用问也能猜出来,还是那位执着地,想拿奖品的老年听众。
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针已快接近一点,这么晚了那位老人还没睡,估计也是有什么心事吧?
沈韵长叹一口气,刚才的脾气早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老人的同情。她强忍就要涌出来的眼泪,走到热线电话旁,拿起话筒后打算耐心解释。她实在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苦闷,宣泄在别人身上的人。
“喂~小姐姐,好久不见,脾气渐长呀!”老年人迟暮的声音不见了,话筒里,竟传出了那个久违的、年青的声音。
45、热线电话()
红色的电话线悬在空中不停摇晃,莫名其妙的,竟在沈韵眼前膨胀扩充,从一根卷曲的宽度不到三毫米的线管,飞速扩充成一条漆黑的隧道。站在隧道口向里望去,黑色似乎还呈现出规律的层次感,色彩最浓的部分像是圆弧的边缘,一圈圈旋转着向纵深延展,越远圆弧越小,直到远成一个浓墨般的小点。
一圈圈圆弧就是电话线卷曲的部分,黑暗是想象在圆弧间的填充。
隧道那头,站的真是他吗?那个歪戴着ny棒球帽,懒洋洋像只打瞌睡的柯基的嘻哈少年?
沈韵瞬间就被“小姐姐”三个字震懵了,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实在无法抬脚往幻象中的隧道里走。或许是她太累,趴在导播桌上睡着了?其实这一切只是场怪梦,穿过隧道梦就会醒,那一头根本空无一人?
“说话呀!你……是怎么了?”那个声音里调笑的成分不见了,这时给人以说不尽的焦虑感。
“我……”
刚一开口,想象里的隧道就如肥皂泡般幻灭,沈韵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冷冷清清,四面都竖着钢化玻璃墙的导播间里,两只手死死抓着话筒。她认为应该问那边的人“你是谁”,可她既难以明知故问,又无法让自己相信,那人真的就是他。
“算了,还是由我来说吧,我知道你在听。以前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总是我说你听吗?”那一端的人体贴地建议。
“不!我说!”沈韵忽然大叫,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那头顿时沉默了。
“你这个疯子!你发什么神经病要玩跳江?你这种花花公子是把世界上所有东西都玩腻了所以需要寻求新刺激吗?你以为人死了真的还会活过来?我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忘了你那个什么疯狂的十一维研究,你不可能成功的!”她哭泣着咆哮着,享受着淤堵的心灵忽然被疏通时,那种从黑暗转向光明的快感。
瞿兆迪安安静静任由她发泄,哪怕她竭斯底里地狂轰乱炸一通后终于停止下来,也没即刻答话。
“你……你说话呀!你还在那里吗?”
沈韵的心又被恐惧攫住,生怕因为失控的指责就吓跑对方……瞿兆迪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他开口了,说:“死掉的金龟子,就快活过来了。”
冬天好像刹那间降临在了初夏的北京,沈韵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你不要胡说八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想……想见你。”
“哈哈哈,最后一句话,把见字去掉才是你真想说的吧?”无赖的本性又暴露出来,沈韵却只能擦着眼睛,没法像过去那样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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