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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秋明来到城南的吾离冢，引路的仓曹吴贵解释道：“今日之邓州，在春秋时期却是叫做邓国的，邓侯吾离亲政爱民，发展农桑，鼓励冶铁铸造，邓师剑闻名天下。据说吾离为天下邓姓之祖，死后即葬于此，享村民祭祀已近千年。”

　　　　吴贵说得声情并茂，秋明却看着这个吾离冢摇头无语，陵冢之类不应该都是庄严肃穆寄托后人的哀思么？怎么眼前这个竟象个农贸市场一样闹闹哄哄的？

　　　　只见吾离冢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为整齐的四个板块，每个板块中间都有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一直到正中央的陵殿处汇合。道路两边，是许多五颜六色的布帛搭成的锦帐，锦帐分为前后两进，前面一进是各种各样大声叫卖的摊贩，后面一进却遮得严严实实，不知作何道理。

　　　　吴贵凑近秋明，神秘兮兮地道：“这里本来只有光秃秃的一座陵冢，可是由于地处交通要道，乡人王虎就盘踞下来做了个缠头市。”

　　　　“缠头市？”秋明问道：“那是什么？”

　　　　“王虎不是官府中人，没有权力征税，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么个变通的方法。前帐为市，后帐为娼，用娼妓的缠头费用支付市场的管理费用，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叫成了缠头市。”

　　　　秋明眼睛一亮，这样也可以啊？这不就是一个古代中国版的阿姆斯特丹吗？他迈步就要往里走，却在路口被几条大汉拦住：“客人可有蝶符？”

　　　　吴贵连忙对秋明解释道：“熟客在缠头市里自然是来去自如的，但是生面孔还是有许多限制，比如说需要有人引荐，随身携带蝶符，确保不是来这里惹是生非的。”

　　　　解释完了，吴贵却板起脸道：“放肆，这位是新上任的秋县丞，你们认不出这一身官服吗？还不快让县丞进去？”

　　　　“得罪了”，一名紫袍中年人从市里快步走出来，身后跟着十几名从人：“县丞之名，我王虎闻之久矣。不过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这缠头市非奸非盗，秋县丞第一次来，还是要守我这里的规矩的，若无引荐蝶符，只怕是不太方便。”

　　　　魏延两眼一翻就要发火，秋明却微笑道：“我来之前，确实不曾听得这些规矩，现在既无蝶符，我就进不去了么？”

　　　　王虎笑道：“秋县丞远来是客，王虎怎么敢让贵客扫兴，就由我亲自为贵客引荐，带贵客到市里到处走走。不过，这些随从兵器，可都要留在外面不许入内了。”

　　　　秋明听他口口声声说起贵客，似乎在嘲讽自己在此地只是个短期的游客，很快就会象从前的县丞一样或走或死。他心中微怒，却笑嘻嘻地道：“你倒是个谨慎的人，那我就客随主便好了。”当即吩咐魏延带人守在外面，自己缓步跟着王虎走进市内。

　　　　市中商贩众多，货品五花八门，却只闻议价之声而未见争斗之事，秋明暗暗点头，这个王虎虽然对自己颇为不敬，至少在市场管理上还是有一手的。

　　　　王虎正在自得地介绍着市内种种布置，却看见秋明在一处刀剑摊子前立住了脚，王虎笑道：“秋县丞对月氏刀剑也感兴趣么？”秋明盯着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摊主问道：“怎么现在就有欧洲人来到中国了？难道大航海时代已经提前开启了吗？”那摊主却躬身施礼道：“禀使君，小民乃西域羯人，今因避祸徙居上党。”此人说话居然吐字清楚口音纯正，完全不象后世洋人说汉语那样怪声怪调。

　　　　秋明心中冷笑，羯人？等我腾出手来，再把你们举族从地图上抹去吧。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眼中的杀意，不再理会这个摊主，转头问王虎道：“那边聚了许多人，又是为何？”

　　　　王虎笑道：“那家货主近日从带方乐浪一带高价收了几个朝鲜姬，市中之人颇以为奇，争相往顾，只求能一亲芳泽，所以围得人多了。”他压低声音道：“以王虎观之，朝鲜姬虽然清音体柔，却未及羯女痴缠抵死诸多妙态。眼前这帐中便有不少羯女，不如秋县丞先进去巡视风土体察民情，缠头之资自有王虎双手奉上。”

第84章　最难消受（）　
巡视风土体察民情么？金丝猫欧美无石马？秋明使劲晃了晃脑袋，把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从脑中赶出去，笑着从羯人帐中走了出来。

　　　　走了一会，秋明道：“这市中税赋如何计算？”吴贵连忙应道：“市中商贩皆依国家法令按时完税，只是其中许多人小本薄利，更有不少血本无归者，所以实际也收不上多少税？”

　　　　秋明看看王虎，突然问道：“那这缠头又如何缴税？”

　　　　王虎佯作大惊道：“此为货主家妓，非女闾可比，为何要缴税？缠头之资只是两情相悦自发的馈赠，朝廷不会连这个都要征税吧？”

　　　　去他的两情相悦，秋明很想提起王虎的衣领告诉他，你这就是洗钱，就是犯罪。在前世，秋明可是听说过许多公司把帐面做成亏损，然后通过慈善捐款或者购买高价工艺品等方式把钱转出去，既可以逃避合伙人的监管也可以偷税漏税。

　　　　秋明望着王虎的眼睛，王虎也毫不示弱地回望着秋明，空气中似乎响起了劈劈啪啪的电火花。吴贵吃惊地看着秋明，这里可是王虎的地盘，万一真的惹恼了他的话……

　　　　就在这时，就在秋明进来的入口方向，发生了一些骚乱，而且越闹越大。秋明吓了一跳，难道魏延这厮按捺不住，竟然打进来了？他连忙跟着王虎快步走出。

　　　　走到口子，却看见王虎的手下正在拦住一名儒冠青衣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大叫道：“我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进去找人，你等休要拦我。”王虎手下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在这缠头市上，只有虎爷的事才是大事，任你再狠的人来了，是虎也要给我蹲着，是龙也要给我盘着。”

　　　　秋明一看，这年轻人竟是合肥长顾雍，不由得远远叫道：“元叹如何来到这里？”

　　　　顾雍也看见了秋明，连忙招手道：“我去县城找你，他们说你来了这里。则诚，别说废话了，快和我走，救人要紧。“

　　　　秋明本看到顾雍满身风尘、冠斜发乱，正想着怎么打趣他一下才好，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救人？救什么人？”

　　　　顾雍顿足道：“是我的不是，不该带文姬去舒县游湖，却被合肥侯刘越撞见，硬说文姬被湖风吹落面纱是天定之缘，求娶文姬。”

　　　　秋明惊道：“你没有说文姬已经与我定亲？”

　　　　顾雍道：“说了啊，可是刘越说你们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为私订终生。他已经派人去向吾师伯喈公求亲。我听说伯喈公对你十分不满，即将把文姬召回蔡府，答应合肥侯的婚事。现在文姬在我那里日夜号哭，宁死不从。”

　　　　秋明怒道：“我和文姬的婚事是朱车骑亲自许媒的，谁说是私订终生？”

　　　　顾雍急道：“现在先别说这个了，你赶快和我一同回去，晚了我怕文姬会做傻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秋明缓缓摇头道：“我在邓州还有事要做，我不能走。”

　　　　顾雍气结：“你的要事，就是每日游山玩水？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邓州城里都问过了的。你是不是担心对方是侯爵之尊？只要文姬咬口不嫁，你又能哄得伯喈公回心转意，合肥侯也不敢以势压人的，不然我们几个属官弹劾上去，他难免会被朝廷训斥，有失圣恩。”

　　　　不管顾雍怎么劝说，秋明只是摇头，顾雍怒道：“蔡琰终日以泪洗面，以盼君来，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铁石心肠。我也懒得再劝，回去只说你已经客死异乡罢了。”说完，他怒气冲冲地上马绝尘而去。

　　　　秋明看着顾雍远去的背影，嘴巴张了几张，终于没有叫出声来。他回头看看，王虎等人眼中尽是讥诮这色，秋明挤出一点笑容道：“本官今日身体不适，这缠头市，还是等下次再来看吧。”

　　　　王虎邪笑道：“那是那是，秋县丞情深义重，我等都是了解的，今日孤雁失偶，并蒂折枝，怎不令人痛心？县丞还是尽早回去，日后也须多用心政务，少到外面游荡了吧。”秋明心中大怒，却无法发作，只得悻悻然带着魏延等人回城。

　　　　很快，秋明负情薄义之名就传遍了邓州，别说张鲁一家开始闭门不见，就连路上行人也常常投来鄙夷的眼神。过得几天，连童谣都在唱：秋风起，草黄黄；日月短，无肝肠。

　　　　秋明的脸板得越来越紧，每次只在县署里打混，好在郭嘉陈震连续发现了帐簿上的几个纰漏，甚至发现了几笔假债，让他能够偶尔发发官威，调节一下心情。

　　　　高洼彭家开始被秋明震慑了一次，老实了一段时间，现在看秋明风评如此，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频频劫掠来往客商，还要留字贴写着县丞秋明拜上。有苦主来县署献上字帖，和攀崔杰都是只能苦笑，不知如何处置。

　　　　一日，又有商洛过来的客商被劫，告到堂前，和攀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秋明，摇头道：“还是让下面好生劝慰，带出去吧。”秋明却一摆手：“不必，让他进来吧，我也奇怪很久了，为什么这彭龙只劫单身来往的客商，却对缠头市上的大队商旅视而不见呢？”崔杰叹气道：“那还不是……唉”

　　　　很快，商洛客商被带进来，递上现场彭家马队留下的字帖，哭诉不停。秋明看了看字帖：“这上面几个字笔走龙蛇顿挫有力，特别是秋明两个字颇县功底，不错不错。”和崔两人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好不予理睬。

　　　　秋明问道：“那些贼人抢了你之后，有没有说什么话？”客商道：“小民不敢反抗，所以他们也没有怎么为难我，只是抢光了货物，告诉我今后若要在邓州行商，只要打出缠字旗便可畅通无阻。小民初来乍到，不知这缠字旗是何来历，又要怎么得到？”

　　　　和攀崔杰都是色变，秋明却笑嘻嘻地道：“缠字旗嘛，恐怕是打不了多久了。”他从怀里取出块白帕，歪歪扭扭地在上面写了个秋字递给这客商：“我这里有面秋字旗，你拿去打打看看。还有，你被抢了什么货物，且去仓曹处报备一声，日后也好认领。”那客商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和攀忽然小声问道：“秋县丞如此安排，可是那事儿已有音信。”秋明冷目如电：“前锋已过南召，今夜即可入城。”和攀崔杰都是大喜，自去准备不提。

第85章　连夜出击（）　
是夜月黑风急，守门的兵卒依旧是早早关了城门各自散去，只留下一个老卒独自坐在城楼上，偎着蓑衣抿着温酒，独自享受长夜的寂寞。正在渐至佳境之时，他听到城下有些奇怪的响动，大概又是些避风的野狗吧，老卒醉醺醺地走到垛口往下一望，顿时一身酒意都化成了冷汗。

　　　　借着微弱的星光，老卒看到城墙下影影绰绰地立着一排排整齐的黑影，似乎有人有马，但是除了偶尔的一两下响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九幽深处漫出的幽冥鬼骑一般。老卒吓坏了，正要点燃烽火鸣锣示警，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要紧张，他们是我请来的友军。”

　　　　老卒回头一看，县令和攀、县丞秋明、县尉崔杰并肩站在自己身后，唬得他连忙要上前施礼。崔杰不耐烦地挥手道：“这个时候就别弄这些虚礼了，快快开城门。”

　　　　秋明快步出城，看见领军的两名将领大喜道：“文远、令明，你们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