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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民，更是挽救了我蔡氏的声名，理当是叔父向你道谢才是。”

　　　　蔡瑁的愤怒绝非故作姿态，道谢的话也是发自肺腑。可曹昂一想起适才他义愤填膺地自称以仁义、礼仪传家便满心的恶心，胸中更是不自主地升起一些提防。蔡瑁终究是一个庞大家族的家主，更是一个政客，他的话能有多少真实性？曹昂不敢保证，不过只要蔡瑁允诺制止蔡亮就好，其它的曹昂并不想深究。

　　　　“贤侄放心，某这便差人阻止这逆子为非作歹，给贤侄一个交代。”蔡瑁压下火山似的怒火，语气果决地对曹昂说道。

　　　　曹昂连忙欠身，比之前更是恭敬地说道：“叔父言重了，昂代向阳村的村民谢过叔父宽宏大量。”

　　　　“莫要如此，”蔡瑁脸上的怒火消失地无影无踪，神态与刚才截然不同，用力地拍拍曹昂的肩膀，噙着真诚的微笑，道：“些许小事由下人处理便好。你我叔侄首次见面，我当好好款待一番，我这就着人备宴，今日不醉无归。”

　　　　曹昂在一旁心底微微发冷，暗想这就是浸淫官场的老狐狸吗？情绪收放竟如此自然，适才还夹带着仿佛能焚天煮海的怒火，下一刻竟又如同和煦微风，这一份控制情绪的能耐，实在教人望尘莫及。

　　　　“多谢叔父好意，只是村民们都枯坐家中等着小侄的答复，眼下干旱肆虐，早些教他们安心也好早些下地取水，多救一些庄稼。”曹昂面带难色，万分诚恳地说道。

　　　　蔡瑁略微沉吟，随后颇为惋惜地摇头说道：“庄稼事重，如此我也不强留贤侄。不过待安排好村中事宜，贤侄务必速速前来，让叔父我好好款待一番，否则日后见了你父，定要被他数落，说我轻慢他的公子。”

　　　　曹昂连连赔笑，两人说了会话，曹昂便告辞而去，心中仍旧沉甸甸的。

　　　　蔡瑁将曹昂送到门口，在曹昂婉拒继续送行之后目送着曹昂离去，直到曹昂的身影完全湮灭在长街的人群中，立刻阴沉了脸，嚯地转身回走。

　　　　倏地，蔡亮从一旁敏捷地窜出来，眼中饱含着惊疑，怔怔看着蔡瑁，道：“他……他竟是……”

　　　　蔡瑁神色剧变，猛喝一声，道：“住嘴！”

　　　　蔡亮一个激灵，连忙闭嘴低头，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

　　　　“随我到书房。”蔡瑁冷声说了一句，大袖一甩，略有些落寞地离去。

　　　　蔡亮费力地咽了口口水，目光在四周游走不定，紧紧跟上去。

　　　　到了书房，蔡瑁一屁股坐下来，神色已经阴沉至极，独自一人闭目沉思。过了许久猛地睁开眼，看着不再紧张的蔡亮，道：“之前的谈话全教你给听去了？”

　　　　蔡亮瞄了瞄房门，紧闭的门扉阻拦了灿烂的光明，让屋内覆盖上一层阴暗。又瞅了瞅坐在对面的蔡瑁，宽阔的空间与稍暗的光芒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远到有些不真切，蔡亮甚至觉得对面的父亲与自己相隔咫尺天涯。

　　　　蔡亮的沉默让蔡瑁感到阵阵不耐，心中被强压的忧烦似乎即将冲破牢笼的凶兽，不由重重地挑了挑眉头。

　　　　“是，孩儿全听到了。”蔡亮对蔡瑁极为熟悉，见到他这副模样赶忙说道。

　　　　蔡瑁眼中有怒火一闪而逝，旋即冷着脸，说道：“切记莫要泄漏他的身份。此外，不要再逼迫那些村民了。为了这一块土地得罪他，很不划算。”

　　　　蔡亮沉默地点头，显然心有不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蔡瑁似乎又陷入沉思，两人谁也不吱声，空旷的书房内顿时陷入停尸房似的沉寂。

　　　　过了许久，蔡亮忽然朝着蔡瑁凑了过去，略有些不安地问道：“父亲认为荆州日后会落入何人之手？”

　　　　蔡瑁猛地抬头看向蔡亮，眸子里的森然冷意如同万年寒冰折射出的寒光：“谁让你这般问为父的？”

　　　　蔡亮连忙摇头，满脸惶恐，略带颤音说道：“没有人叫我问父亲，是孩儿心中有些疑惑，想请求父亲指点。”

　　　　蔡瑁脸上的寒冰稍稍消融，紧紧盯着蔡亮看了好一会儿后，目光缓缓下垂，盯着面前的竹简，低低地说道：“你且说说你的思量。”

　　　　“刘……姑父虽然才俊不凡，但仅为守成之主，值此乱世，战乱横飞，若外无强敌，则荆襄之地在姑父的治理下定然能够繁荣昌盛。可眼下河北有袁绍、公孙均强横一时，这两方人马不论何人获胜，一统河北之地后，必当图谋大河以南的广袤土地，荆州之地富饶强盛，乃是他们垂涎的肉脯。稍稍往南有曹操制霸中原，他处于四战之地，为求强盛则定要寻求一个可以稳定发展的地盘，北边的袁绍势力强于他，东边的吕布勇武无双难以收服，西边关中之地一盘散沙但几经磨难之下贫瘠无比，荆州自然而然成了曹操首选的目标。而东边孙策小儿与我荆州有不共戴天之仇，更是无时无刻不想攻占荆州。”

第三十二章　无毒不丈夫（）　
蔡亮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情绪也稍稍平稳，快速地瞄了一眼蔡瑁，见他仍然低垂着眼睑，似乎睡去一般，不由有些泄气，正暗忖着要不要继续往下说时，蔡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道：“接着说。”

　　　　蔡亮神色一振，像个受到家长表扬的孩子似的，挺起胸膛接着说道：“河北袁绍与公孙瓒争霸必定是袁绍胜出。公孙瓒残暴不仁，穷兵黩武。袁绍却以四世三公之名望，广揽河北有识之士，又与当地豪强联合，打败公孙瓒是早晚的事。”

　　　　“曹操虽然名震天下，但他的势力并不如袁绍，甚至比之眼下的荆州也不一定强。只不过他手握天子，掌握天下大义，有先声夺人的优势。可是一旦袁绍统一河北图谋向南扩张，曹操首当其冲定是第一个受袁绍攻打的诸侯。”

　　　　蔡亮说到此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蔡瑁，见他无动于衷，一咬牙，接着道：“父亲以为此二强全力相争，谁可胜出，谁会落败？”

　　　　蔡瑁沉默着，仿佛真的睡着了，过了许久才发出含糊不清的话：“你说呢？”

　　　　“孩儿以为必是袁绍获胜。”蔡亮斩钉截铁地说道。

　　　　蔡瑁终于抬起头，眼中精芒闪烁，玩味地看着蔡亮坚定执着的面孔，缓缓说道：“为何如此肯定？”

　　　　“袁绍四世三公，天下士人景从，戴甲之士数以十万计。麾下战将如云、谋臣如雨，倾尽河北之力南下，无有挡者。当袁绍不再顾忌许都朝廷之时，曹操不堪一击。”蔡亮眼中射出强烈的狂热，无比兴奋说道。

　　　　“至于孙策小儿，一勇夫尔，其父孙坚之死便是他的比照，他无力撼动荆襄。”

　　　　蔡亮说完眼神希冀地看着蔡瑁，道：“曹操必败无疑，我蔡家何不此时便暗中投靠袁绍，日后也好获得重用。否则等袁绍破公孙、灭曹操以席卷之势逼近荆襄时我蔡家再向其投效，可就要教人看轻三分了。”

　　　　蔡瑁极为缓慢却坚定地摇着头，脸上意味难明，长叹一声，道：“先前你对天下大势的看法大致无错，天下绝强者定是袁本初与曹孟德其中一人，稍有见识者都能预料这一点。但你之后的思量却幼稚的很。”

　　　　蔡亮很是不服气，微微低头道：“孩儿不解，请父亲指教。”

　　　　蔡瑁叹息着站起来走到书房中央，轻缓地踱着步子，道：“为父当年身处雒阳时，与曹孟德私交甚笃，对袁本初也颇为了解。这两人皆是当世豪雄，袁本初胜在声名卓著，但其人私心甚重，精明于小事而犹疑于大事，又容易被旁人左右，不够杀伐果决。曹孟德则恰好相反，他曾被人骂为宦竖遗丑，出身不好，门第不高。但他一腔忠心要远胜袁本初。况且曹孟德用兵之能堪称一绝，其人不羁于琐碎但精明于大事。”

　　　　“以我之见，袁本初虽然威望、实力都强于曹操，更容易平定天下，但他二人若短兵交锋，胜负之数定是五五对分。谁少犯错，谁将取得最后的胜利。”蔡瑁语气稍有些黯然，不过十分肯定。

　　　　蔡亮仔细思忖一番，眉头微微皱起，似乎不太相信蔡瑁的判断。他也不出言反驳，略一沉吟后，说道：“便是如此，此二人胜负难料，我蔡家也应投向一人，而非摇摆不定。蒯家向来与我蔡家同气连枝，不如我蔡家投效袁绍，蒯家投效曹操，到时候不论何人胜出，都可由另一家庇佑保护，不至损失太重。”

　　　　蔡瑁眼中抹上淡淡的失望，摇摇头道：“两不相帮则无益无害，若做出选择，一旦押错了对象，即便有人回护，也难免要伤筋动骨。更何况即便定要做出选择也不必急于一时，眼下为时尚早，又何必急着得罪曹操？”

　　　　“若我蔡家甘愿永世做一个乡间土豪，则可静静等待。但若我蔡家想要成为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那般名震天下的大世家，则必须甘冒其险。父亲难道不想位列三公，不想位极人臣而甘愿困于一州之地？”

　　　　蔡亮的话极具诱惑力，蔡瑁眼中光芒大盛，死死盯着他，许久后沉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拿他的人头献给袁绍，则我蔡家与曹操彻底决裂，可得袁绍信任。袁曹相争之时，父亲举荆州兵马北上袭曹，助袁绍灭曹，可立盖世功勋，获得袁绍重用。日后袁绍平定天下，不论是效仿伊霍还是……父亲都可更进一步，我蔡氏也将一跃成为天下有数的世家大族。”蔡亮竭力鼓动着蔡瑁，将前景描述地极是光鲜。

　　　　蔡瑁闭目沉思，考量着蔡亮所说的可行性。过了许久，清矍的脸上飘过一丝激动的红晕，蔡瑁强压心内的激荡，维持着沉稳，问道：“此事若教曹操知晓该如何？况且我与曹操有总角之谊，如此戕害他的子嗣，实在有违道义。”

　　　　蔡亮不以为然地摇着头，心知蔡瑁已经意动，这般质问不过是想求个心安理得，当下神采风扬地说道：“荆襄之地以我蔡家和蒯家为首，我等小心行事，曹操又怎会得知。况且曹操虽强，但眼下也无力侵扰荆州，即便事情败露教他知晓，他也无可奈何，这一点根本不必忧虑。”

　　　　“至于父亲与他的总角之情……”蔡亮说着眼神飘向蔡瑁，脸上露出浓浓的不屑，道：“父亲顾念往昔情谊，曹操可不曾顾念。他明知父亲在荆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吞并荆州，要迫使往日的好友——父亲你——跪在他的脚下，甘为奴仆？曹操不义，父亲又何必执着于往昔？”

　　　　蔡瑁沉默着，面皮一阵抖动，似乎心中正在挣扎，良久过后双眸大张，森然的目光如同凶兽眼中的凶光般毫无感情，声音轻柔绵淡说道：“此事你亲自去办，但切记一定要准备妥当，切莫大张旗鼓，最好办得人不知鬼不觉。还有那一个村子里的村民，等办妥了这件事后，找个机会也都处理了，不要留下任何后患。”

　　　　蔡亮神情大振，抑制不住的笑容在脸上灿烂地绽放开来，郑重地抱拳应诺道：“父亲且放宽心，孩儿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第三十三章　一网打尽（）　
曹昂在襄阳城内未做一刻停留，他低着头默默地快速前行，心中沉甸甸的。以前的日子里，曹昂接触最多的官员要么是曹操麾下的武将——诸曹、夏侯是家里人，相处时都较为真诚；外系将领中典韦沉闷但忠诚，许褚性烈但耿直，就是功名心最强的于禁也没有表现出如蔡瑁这样的城府——要么是曹操麾下一些文官，其中又与荀彧最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