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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戮-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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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者不杀无罪,而罚不加于无辜。’足下若有寸心之良,敢请将蒙毅之说禀明二世皇帝。如此,老夫足矣!”

    “只是,大人今日必得一死。”赵成狰狞地笑了。

    “蒙毅无罪有功,绝不会自裁承罪。”

    “如此,在下只有亲自动手了。”

    “好。”蒙毅霍然站起,淡淡一笑道,“老夫身为上卿重臣,纵无从报国,亦当使天下明白:非蒙毅认罪伏法也,蒙毅的头颅,是被昏政之君砍下的。九泉之下,老夫也能挺着腰身去见先帝……”

    “好!老夫送你!”

    “先帝陛下!你可知错——”

    蒙毅呼喊未落,一道邪恶的剑光闪过。

    一颗须发灰白的头颅随着激溅的鲜血滚落地面……

    蒙毅之死,是帝国暮色巨变中第一次血淋淋人头落地。

    在扶苏与蒙氏集团的悲剧命运中,唯独蒙毅没有接受‘赐死’诏书而拒绝自裁。蒙毅,是被公然杀害的。这个少年时期便进入帝国中枢执掌机密的英才,曾对帝国创建立下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功劳,其风骨之刚烈,其奉法之凛然,都使其成为李赵胡阴谋势力最为畏惧的要害人物。蒙毅的意义,在于他是中国历史上具有假设转折点性质的少数人物之一。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假若蒙毅在最后的大巡狩中不离开始皇帝,便绝不会有李赵胡三人密谋的可能;因为,蒙毅是总领皇帝书房政务的大臣,是皇帝秘密公文的直接掌握者,又是拥戴扶苏的根基重臣,绝不会滞留始皇帝诏书而不发;更有一点,蒙毅还是赵高最仇恨而又最无可奈何的上司,从政治生态的意义上说,蒙毅是赵高的天敌,是此类宫廷阴谋的天敌……当一切都成为遥远的过去时,后人不能不感喟万端,必然乎,偶然乎,人算乎,天算乎!

    带着蒙毅的人头,赵成曲宫的马队南下阳周了。

    当赵成走进囚室洞窟的时候,蒙恬正在山窗前那片秋日的阳光下呼呼大睡。老狱令轻轻唤醒了蒙恬。蒙恬坐起来看了看酷似赵高的赵成,冷冷一笑道:“老夫明白,鸡犬入庙了。”饶是赵成厚黑成性,也被蒙恬这不屑之词说得面色通红,恼羞厉声道:“蒙恬!你有大罪!你弟蒙毅有大罪!你之死期,便在今日!”蒙恬淡淡笑道:“若是老夫不想死,不说你一个赵某,便是二世皇帝也奈何不得老夫。谓予不信,足下且试试可也。”赵成早已听闻阳周城被游民军士围困多日的消息,心下确实不敢小觑蒙恬,思忖片刻,缓和了神色一拱手道:“在下奉诏行法而已,若将军不嘲讽在下,在下何敢冲撞大将军?方才得罪,尚乞大将军见谅。”蒙恬淡淡道:“足下有话但说。”赵成道:“将军之弟,已发至内史郡羁押勘审。今日在下前来,乃奉陛下诏书,赐死将军,诚得罪也。”

    “老夫或可一死,然有一事得足下一诺。”

    “将军但说。”

    “老夫上书于二世皇帝,足下须得代呈。”

    “将军若是复请,在下不敢从命。”

    “老夫复请于先帝可也,复请于二世,岂非有眼无珠哉!”

    “将军若死,赵成自当代呈上书。”

    蒙恬走到幽暗角落的木案前,捧过了一只木匣打开,一方折叠得四棱四正的黄白色羊皮赫然在目。赵成看得一眼,蒙恬推上了匣盖,递给了赵成。蒙恬转身从案上拿过那支铜管狼毫大笔,走到老狱令面前道:“老狱令,这是老夫近年亲手制作的最后一支蒙恬笔,敢请亲交王离将军。”老狱令老泪纵横地接过了大笔,连连点头泣不成声了。蒙恬转身走到木案对面的另一角落,掀起了一方粗布,抱起了那张毕生未曾离身的秦筝,轰然一拨筝弦,长叹一声道:“秦筝秦筝,你便随老夫去也!”双手一举正要摔下,老狱令大喊一声扑过来托住了蒙恬臂膊道:“大将军,秦筝入狱未曾发声,大将军何忍也!”蒙恬蓦然愣怔片刻,慨然笑道:“好!老夫奏得一曲,使秦筝铮铮去也!”“哎。”老狱令哽咽答应一声,转身对外嘶声高喊:“摆香案——!”

    洞外庭院一阵急匆匆脚步响过,片刻间一张香案已经摆好。老狱令与一名老狱吏恭敬地抬起了秦筝,走出了囚室,摆好了秦筝。蒙恬肃然更衣,束发,带冠,一身洁净的本色麻布长袍,缓缓地走出囚室,走到了摆在小小庭院当中的秦筝前。午后的秋阳一片明亮,碧蓝的天空分外高远,蒙恬踩着沙沙落叶,举头望了望碧蓝天空中飘过的那片轻柔的白云,平静地坐到了案前。倏地,筝声悲怆地轰鸣起来,蒙恬的苍迈歌声也激荡起来——

    秦人兴邦烨烨雷电

    求变图存克难克险

    步步尸骨寸寸河山

    六世雄烈一法巍然

    大矣哉!

    追先帝兮挟长剑

    陷敌阵兮凯歌还

    扫六合兮成一统

    创新政兮何粲然

    长城如铁兮胡马遁

    锐士纵横兮息狼烟

    呜呼!

    庙堂权变兮良人去

    念我苍生兮何处有桑园……

    随着激越轰鸣的秦筝,随着苍迈高亢的秦音,狱吏狱卒挤满了小小庭院,哭声与筝声歌声融成了一团,在萧疏的秋风中飘荡到无垠的蓝天无垠的草原……不知何时,蒙恬从容起身,走进了囚室,捧起了案头的一只陶盅。咕的一声响过,蒙恬淡淡地笑了,喃喃自语地笑了:“我何罪于天,无罪而死乎!”一阵秋风掠过,沙沙落叶飞旋,蒙恬又笑了:“是也,蒙恬当死矣!从临洮至辽东,开万里长城,使万千黔首至今不得归家,蒙恬不当死乎?”淡淡的笑意中,喃喃的自语中,伟岸的身躯一个踉跄,终于轰然倒地了。

    (本章完)

第44章 大血洗皇室成员() 
巡狩归来,胡亥要尝试“牧人”之乐了。

    几日之后,皇子公主及皇族子弟们人人接到了一件宗正府书令。

    宗正书令云:“阿房宫开工之后,南山北麓之猎场将一体封围,只供材士营驻屯。为此,今岁秋狩改夏猎,凡我皇族子孙,俱各携本部人马,于四月二十卯时聚集南山北猎场较武行猎,论功行赏,以为二世皇帝大巡狩归来之庆典。”此时的宗正大臣,是灭韩的大将内史腾。内史腾者,内史郡郡守嬴腾也。此时的嬴腾,已经成为皇族最老迈的一个在国功臣,资望深重,实际上却已经几乎不能理事了。虽则如此,皇子公主们接到宗正府书令,还是纷纷亲往嬴腾府邸询问究竟。

    “教府丞来,给后生们说个明白。”须发雪白的嬴腾只有一句话。

    宗正丞是一个年逾四十的皇族干员,文武皆通,是老嬴腾特意为自己选定的副手。府丞匆匆走进正厅,瞄一眼满当当皇族子孙,要言不烦地说了夏猎令的由来:郎中令府得少府章邯公文知会,阿房宫至南山问的皇室猎场行将封围,遂请命于皇帝,询问要否另选猎场或中止今岁秋狩;皇帝批曰,今岁秋狩改夏猎,此后另选猎场;故此,郎中令行文宗正府,并一体转来皇帝诏书;宗正府据皇帝诏书而发夏猎令,并无他故。

    “以往狩猎,只许十岁以上皇子入围,如何这次连公主都得去?”

    “对也,还要携带本部护卫人马,岂非公然违制么?”

    “南山猎物早被材士营射杀尽了,何来猎物,狩个甚猎?”

    “建造甚个阿房宫!咸阳宫殿连绵,北阪六国宫还空空如也,不够住么?”

    “都给老夫住口!”

    眼见皇子公主们的议论疑问由夏猎而及国政,分明是怒气冲冲要收不住口了,老嬴腾不得不厉声喝止了。扶着竹杖站起,老嬴腾气喘吁吁道:“非朝会而私议国政,不知道是触法么?后生小子好懵懂!你等怏怏,老夫心下舒畅么?都给我闭嘴!

    “老宗正万岁!……”

    皇子公主们挨了骂,却一齐扑倒在地哭了。倏忽不到一年,国政骤然大变,扶苏与蒙氏勋族竟能一朝赐死,李斯丞相竟能若无其事,满朝重臣竟无一人铮铮强谏,这些虽无权力爵位然却最是关注国政朝局的始皇帝子孙们,确实察觉到了一种隐隐迫近的劫难,感知到一种森森然的恐惧。而今老宗正如此慷慨直言,非但鼓动皇子们直言强谏,且要启动陇西老皇族廓清朝局,孰能不奋然涕零?

    “哭个鸟!像嬴氏子孙么?都给我回去!”老嬴腾奋力跺着竹杖。

    皇子公主们哭着笑着纷纷爬了起来。老嬴腾却眯着老眼突兀喊道:“子婴,你不去狩猎,老夫有事。”年已四十余岁的子婴点点头,从一大群先辈皇子中走了出来,兀自拭着一脸泪水。

    老嬴腾将子婴领进书房,眯缝着一双老眼将子婴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突然黑着脸道:“你给皇帝上过书,谏阻杀蒙氏?”

    子婴淡淡一点头:“嬴氏子孙,理当尽心而已。”“你不怕大祸临头?”老嬴腾面无表情。

    子婴依旧淡淡然:“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惜乎我嬴氏子孙忘记这句老誓了。”

    老嬴腾一跺竹杖:“好!小子有骨气,老夫没看错。给我听着:当下收拾,连夜去陇西!”子婴大是惊愕:“老宗正,咸阳味道不对,我去陇西做甚?”

    老嬴腾低声呵斥道:“不对才教你走,对了教你去做甚?记住,老夫没密件,不许回来!”

    子婴急迫道:“老叔也!到底要我去做甚?”老嬴腾板着脸道:“没甚,替老夫巡视陇西皇族,督导那群兄弟子孙们甭变成了一群懒鹰懒虎!如何,不能派你去么?”

    子婴略一思忖一拱手道:“也好,子婴奉命!”老嬴腾一点头,竹杖向旁边石墙上咚咚咚三点。那面石墙的角落立即启开了一道小门,府丞捧着一支铜管快步走了出来,将铜管交到了子婴手里。

    老嬴腾道:“愣怔甚?这是给陇西大庶长的密件,收拾好了。你的巡视官文在府丞书房,稍待另拿。先说好,老夫只给你六名护卫骑士,你怕么?”

    子婴一脸肃穆:“老宗正勿忧,子婴不怕。”

    老嬴腾一阵思忖,轻轻摇了摇头,说声你且稍等,转身走进了旁边内室。片刻出来,老嬴腾将一只棕色的牛皮袋递给了子婴道:“打开。”

    子婴打开了牛皮袋,却是一件长不过尺的极为精巧的铜板,不禁迷惑道:“如此轻巧物事,能派何用场?”

    “轻巧?你掂掂看。”随着老嬴腾话音,子婴一手去拿铜板,方一抬手大为惊讶道:“重!长不盈尺,至少四五斤!”老嬴腾指点道:“这是先帝当年赐给老夫的一件密器,名为公输般袖弩。老夫执掌内史,多涉山东问人刺客,先帝故而有此一赐。这件袖弩的用法是,两端固定绑缚在右手小臂之上,甩手出箭,或手臂不动而触动机关发箭,可连发十箭。不难练,却要先熟悉了绑缚在手臂分量举止。来,老夫先给你演练一番。”

    “不需老宗正演练,子婴业已明白!”

    “噢?”老嬴腾大是惊讶,“试试手看。”

    子婴也不说话,先将铜板拿起端详片刻,从棕色皮袋里抽出一撮五六寸长的铜箭镞一支支装进铜板小孔;而后利落地撸起右臂衣袖,左手将铜板固定在右手小臂的内侧,扯出铜板两端带皮扣的皮带迅速绑缚固定;站起身右臂猛然一甩,顿时听得对面剑架方向嘭嘭噗噗连声,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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