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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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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他身上不由一哆嗦。

    身上早已凉透,肚子里空荡荡的,一口热水浇下去,就要沸腾了似的。

    沈睿将空杯子递还柳芽手中,翻身下床,走向门口。

    柳芽有些不解,想要跟上来,沈睿看了一眼地上没打开的铺盖,道:“你收拾铺盖,我去……更个衣……”

    外间没点灯,柳芽有些不放心:“灯,小婢给二哥举灯……”

    沈睿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来。”

    这屋子很是袖珍,从床边到门口也不过几步远,目测一下十来个平方。沈睿自己捞了灯台,出到外屋。外屋与里屋一样大小,只是没有床,只有一个桌子,几把方凳。里外间之间的隔断,就是个百宝格,空荡荡的,陈旧破败。

    沈睿回头看一眼,透过百宝格的空隙,还能看到柳芽的影子。她并没有蹲下收拾铺盖,而是站在那里不动。看来是听着外间的动静,等着随时听使唤。

    一个半新不旧的红漆马桶,就在百宝格下。

    虽说醒来这两日,用的就是这马桶,可都是在王妈妈跟前,加上浑浑噩噩的,脑子也不怎么清楚。如今换做了一个小萝莉,又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沈睿不免有些不自在。

    可是到底憋的慌,他只能抽抽嘴角,将灯台放在百宝格上。

    水流落在空马桶里,“哗哗”的声音就格外响亮,偏生肚子又跟着凑热闹,“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沈睿没心思想自己当着几步之外的小萝莉放水是不是猥琐,摩挲着肚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厢房里的灯还没熄,再看向院门口方向,黑漆漆一片。

    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妈妈,一个干干瘪瘪的小婢子,看似无人守着的院门,好大的诱惑。

    可即便是出了院子,去跟谁说这家老安人故意饿着冻着自己、居心不良?

    谁会相信?

    就算他找外人在的时候出去,哭哭闹闹,说了真话,只要那个狠心的老安人一句,“小孩子不懂事,不知道病中要清淡败火,非要闹着肉吃”,“不孝顽劣”的大帽子就实实在在落在他身上。

    虽说他这个身体不大,可民间有句老话“三岁看老”,又是母丧这样的敏感期。

    可是乖乖地不闹,在这样饥寒交迫下,这孩童的身体又能坚持几日?

    “哗哗”声止,沈睿提上裤子,举了烛台回里屋。

    柳芽这才低下头,打开自己的铺盖。

    沈睿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两个角,又看了看柳芽额头的双髻,乍看上去有些相似。只是他头上的角小,柳芽头上的发髻略粗些。

    沈睿走进前,道:“柳芽,你听不听我的话?”

    柳芽眨着眼睛,憨憨道:“二哥是小主人,小婢听二哥的话哩。”

    沈睿点点头,指着她头上发髻道:“我要梳这样的头,这样大的。”

    这两日王妈妈曾给他梳过头,所以他晓得梳子所在,指给了柳芽看。

    柳芽很是柔顺,并没有质疑沈睿为何半夜要梳头,取了梳子,老实地给沈睿梳了两个发髻。一时找不到白色头绳,就解了自己的头绳给沈睿系上。

    不一会儿,沈睿头发打得松松的,看上去跟柳芽的发髻差不多大小。

    沈睿对着铜镜看了看,原本白白嫩嫩的孩子,经过这几日煎熬,迅速瘦了下去,下巴都尖了,梳上这发髻,看着倒像个小婢子,不过肤色又太苍白了些。

    他站起身来,走到屋角炭盆,抓了一把炭灰,笑嘻嘻地往脸上、脸上手上涂了几把,道:“像不像柳芽?”

    柳芽劝阻不及,看着沈睿黑乎乎的小脸,讪笑两声。

    沈睿打量柳芽两眼,难得两人高矮差不多,拉了拉柳芽袖子,道:“这样的衣服我没穿过,让我穿穿玩……”

    柳芽似有挣扎,可见沈睿铁了心似的不改口,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低着头脱下了外衣,服侍沈睿穿上。

    沈睿换好外衣,俨然一个小婢,微微一笑:“先陪我耍一耍……”

    柳芽还在迷糊,沈睿已经拿了解下床幔帐两侧的带子,看着柳芽道:“咱们做游戏。你装被拐的小哥,我扮官差来救你。”

    柳芽认识中,只有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哪里晓得什么游戏不游戏。

    不过是老实惯了,看着沈睿有兴致,任由他摆弄。

    没一会儿,柳芽就被反绑了胳膊,眼睛上被蒙上,嘴巴勒住。

    沈睿将柳芽带到床边,让她在床上躺好,道:“这里算是庙里,你被藏在这里,安静躺着。官差办案,手续繁杂,要半夜三更才能出动,你得多等一会儿。”

    柳芽虽有些惶恐不解,可大致明白沈睿的意思,点点头应了。

    过了许久,远远地传来梆子声,二更天了。

    屋子里越发阴冷,沈睿将被子往上头拉了拉,盖到柳芽身上,又将幔帐放好,走到窗前熄了灯火。

    西厢的门被推开,依稀有个人影在门口站了站。见这边熄了灯,便又返身回屋,西厢的灯也熄了。

    屋子里颇为幽暗,只大致有个光亮。

    沈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麻衣,幸好只是牙白,不是纯白色那么刺眼,加上现下是月初,天上只有月牙,星光也不明朗,要不然穿这身出行也太显眼。可不穿的话,碰到人又不好遮掩过去。

    只能等夜深人静。

    沈睿略放重脚步,走到外间,就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如今,只能等了。

    饥寒交迫之下,时间分外难熬。

    沈睿摸着身上孝服,越发觉得蹊跷。自己是这家主母亲生儿子,孝子身份,即便是“养病”中,可早该换孝衣才是,而且还是斩衰重孝。可醒来后身上只有八成新的青绸内衣、蓝缎夹衣,并没有人给他换孝服。

    那身打扮出去,不用老安人说什么,就会多一出罪名。不肯为亲母服丧,可不是一个“小儿顽劣”的话就能遮过去的。

    惊诧之下,沈睿倒是精神了不少。到底是这家长辈忙着料理丧事,疏忽了本主的孝衣,还是有心如此?若是有心,是那个老安人苛待骨肉,还是“二娘”坏心推波助澜?

    时间一点点过去,里屋静悄悄地没动静。

    一个更次终于熬过去,等再次传来梆子声时,已经是三更天。

    沈睿起身,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他先走到西厢窗户,静听片刻。里面传来王妈妈的鼾声,看来是睡得熟了。

    他并不知道此宅子的具体布局,可印象中古代民居多有成例。古人又讲究风水,厨房与厕所的方位差不多都是固定的。

    沈睿的目标并不是这家的厨房,而是这家的正院。

    正院里是家主主母所居之地,古人讲究“子嗣为大”,夫妻敦伦是正事,这敦伦前后的热水是免不了的,主院即便没有小厨房,也有热水房。

    热水房有了,冲了茶汤什么的也是寻常。

    既然是主院,若无意外,多在宅子中路,方向有了,沈睿就摸了过去。

    这里怎么漆黑一片,沈睿站在中路一处院子门口,惊疑不定。

    若不是这正房的屋子够高,院子够大,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走错地方。

    连那么僻静的小跨院里,因王妈妈的鼾声,都添了人气,这主院怎么这么肃静,丁点儿人气没有。就算孙氏病故,陪嫁的婢子仆妇呢?既能做这家当家主母,不是应嫁妆丰足,陪嫁的人手也男女成行才应景么?

第四章 岁暮天寒(四)() 
沈睿满心疑惑,却不敢随意,提着脚尖,先摸到东厢门口,半个小儿臂大小的锁将军把门。

    又摸到正房门口,也是挂了锁,倒是西厢下人房与灶房位的耳房,并没有锁,也没人影。

    沈睿进了耳房,适应了会儿,眼睛方雾蒙蒙看过,这里只有一个小灶。不知是不是本主生母病故前缠绵病榻,这里常熬着药,使得这里如今依旧泛着药味。

    小灶台上并无等物吃食,只有几个瓶瓶罐罐。沈睿挨个打开辩过,不由惊喜万分,竟找到半罐子蜂蜜,还有一罐子底的冰糖。

    沈睿早就饿了狠了,举起蜂蜜使劲吞了两口。即便口中甜腻,可肚子里到底有了些东西。

    他将剩下的瓶瓶罐罐都看了,其他的罐子就是盐醋等调味品,再无所获。

    既是有调味剂,小灶就开过火,沈睿瑞只觉得身上有了动力。摸着黑,将小厨房仔细翻了一遍,在墙上挂着的两个小篮子里,发现几个纸包,两包干货,两包粉剂,辨认后发现是银耳、干黄花,粉剂是杏仁粉与藕粉。还有一张空纸包,虽没有东西了,可依旧残留着浓郁的桂花香,应该是装干桂花的。

    屋角的木柜里,又摸出两个布口袋,里面是大米、小米。久饿之下,生米米香直往鼻子里钻。刺激得肚子响得更加厉害。

    若没有方才的两大口蜂蜜垫底,沈睿都要吞生米了。

    等到摸到布口袋旁边圆滚滚的几个东西时,沈睿真是眼泪都要出来。

    他靠着灶台,坐在地上,磕开一个鸡蛋,生吞了下去。

    腥气、滑腻的感觉,第一次让人生不出厌倦,只有满心欢喜。

    沈睿晓得,自己暂时成不了饿死鬼了。

    总共是四枚鸡蛋,一个没留,全部生吞了下去。

    闹哄哄的肚子终于安静下来,虽说饥饿感依旧很强烈,可沈睿晓得,差不多了。真要一口劲儿吃到撑,这小肠胃也受不了。

    手边只剩下蛋壳,老安人既等着自己“闹”,这几个蛋壳的处置也要小心了。沈睿寻思了一下,将几个蛋壳在手中揉碎,走到木柜边,将攥着碎蛋壳的手插入半尺高的米口袋,直到插到底,才松开手。

    在这包大米吃到底之前,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碎蛋壳。

    想着老安人那边的恶意,就是这蜂蜜罐与糖罐,沈睿也不敢拿了。

    听着王妈妈与郝婆子的话中之意,本主是生母咽气那日受责昏厥的,至今已经是第五天,等到后日,就是“烧七”的日子,说不定转机就在那日。

    如此一来,自己需要熬过的就是明日。

    沈睿将那一罐子底的冰糖都倒了出来,大概有十几粒。用那张空纸包装了,原本想要倒两把藕粉在上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罢了。该饿的时候还是要饿的,否则之前的饿不是白饿了。

    将瓶瓶罐罐与提篮纸包都放归原位,装米的木柜也仔细关好,他才蹑手蹑脚地出来。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响,依稀还有灯光晃动。沈睿忙避到院门口,屏气凝声,缩在院门后幽暗处

    就听一个婆子抱怨道:“这院子都空了几日,半夜三更还巡看什么?老安人还没说什么,郝婆子就拿着鹅毛当令箭,难道她还真当她能当内管家?二娘眼看就要扶正,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婆子指手画脚。娘子在时,何曾这般折腾过人?”

    另一个婆子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老姐姐小声些,仔细叫人听到……可是变天哩,往后还是小心些好……”

    先前抱怨的婆子不忿道:“娘子那样的慈善人,谁不说赞声好,偏生老安人看不上。如今灵堂上守着大哥,谁还记得二哥才是娘子嫡亲骨肉,真是老天无眼……”最后一句已经是低不可闻。

    两个婆子说着话,走到近前,“吱呀”一声院门被推来。

    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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