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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4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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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海只觉得这是已故族长太爷对沈理的恩惠,可真的如此吗
逝者为大,沈理虽对宗房不满,可也无心就旧事与族长太爷说嘴;沈渊那边,第二次来松江,倒是初闻此事,一时不好说什么。
这两人一沉默,沈海自觉地占了上风,越发觉得宗子的委屈,滔滔不绝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聋不哑不做家翁,一家之长尚且如此,何况一族之长总有看顾不到之处,可但凡看到听到,能做主的也都尽做主了,剩下的也是有心无力。如今老一辈先后西去,就是我们水字辈的族兄弟,也开始老了。现下还有内外房之分,族人还是有服亲,等到二三十年后,我们这代人都没了,他们玉字辈的兄弟除了各个房头的,其他房头有服的又剩下几个沈家立足松江百年,才熬成了诸姓之首,等着将沈家拉着来的不是一家两家,跳出来的有贺家,其他的又有多少要是自家人再不齐心,不用外人算计,从里头就破了。就此这次,若非有沈珠信口开河也引不来外人觑视,要不是沈源无德也不会得罪小人。族人良莠不齐,宗房想要周全,也是有心无力。”
按照沈海的话,宗房成了白莲花。
沈瑞不由嗤笑出声:“原来错处都是三房、四房,不干宗房什么事难道与贺家两辈子姻亲的不是宗房族人良莠不齐,沈珠是错了,玲二哥也错了只因三房长辈一句话,便落井下石将族人除名,这就是所谓的‘庇护’若说前面是因被蒙蔽,误以为族人违法还情有可原;待后头知晓玲二哥冤枉,也不曾有半点维护之意,任由玲二嫂子携子外宿,甚至私下舍了银子走动,只想着将‘罪名’都推给玲二哥的又是哪个珺二哥也在眼前,族长一片‘爱子之心’是不是也是其情可悯”
随着闫举人落网,构陷沈家三子的更多细节出来,沈海曾经的小动作都揭开,这也是沈理、沈瑞越发鄙视沈海的原因。宗族族长,可不是沈海说的为大家做白工的,除了祭祀事宜,开设族学、照顾孤寡本是应有之义,要知道沈氏一族的族长可是宗房掌握,良田五千亩,一年就有三千余两的收益。
按照最早的族规,宗房统领族务,二房负责祭田,祭田支出由各房房长共议。后因二房嫡支离开,祭田归到宗房管理,支出共议也成了形式。
宗房富庶,固然有几代人的经营,可在祭田这里得了便宜,也不是什么秘密。既得了大便宜,适当的时候承担责任、庇护族人也是宗房的责任。
沈海这次人心尽失,并非私下的手段被族人所知,而是因为前面“缩头乌龟”的行为,让族人心寒。这该占的便宜都占了,遇到事情却不点不承当,这算什么族长正如沈海自己方才说的,如今私下里议论宗房,觉得族长应该易位的不是一个两个。
方才斥责沈理时,沈海还怒发冲冠、理直气壮;眼下被沈瑞揭开面皮,却是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白,哆嗦着嘴唇,眼神飘逸,不敢去看沈渊、沈理。
沈珺大惊,眼见如此,哪里不明白沈瑞说的都是真话。尽管是亲老子,又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才会如此,可沈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沈海对了。
因着沈海的年纪、辈分加上有沈珏的缘故在,沈渊本还觉得沈理、沈瑞两个有些不恭,现下听了沈瑞的话,却是立时红了眼,带着不可置信道:“瑞哥儿,你说的都是真的沈海真的花银子走动要让沈玲顶罪”
沈瑞冷笑道:“五百两银子打点衙门小卒,两千两的银票孝敬了闫举人,五千两的银票给知府太太贺寿,让人传话乐意舍了玲二哥,要不然赵显忠怎么敢任由闫举人刑讯玲二哥闫举人与沈家有怨,赵显忠可曾是沈家座上宾!”
前有沈玲嫉妒构陷,后有生父嫡母除名,再有族长发话舍弃,沈玲不死谁死
沈渊悲愤之下,只觉得血气翻涌、嗓子腥咸。
沈海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后退几步,萎坐在座位上,带着颓意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老糊涂了,对不起沈玲”
事关生死的罪名,谁会想到其中另有内情,他并非是故意要害沈玲,而是真的以为是沈玲交友不当才引来祸事。
如今不及外人审案,沈海的作为瞒不住;待到案子公审,此事又哪里能遮掩过去
沈瑞也不过早说几日罢了,沈海闭上眼睛,满心绝望,一步错、步步错,宗房名声毁于一旦,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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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渐生嫌隙(三)()
贺家,内宅。
不过几日功夫,贺老太太就清减了一圈,原本花白的头发尽白了。到底是年过古稀,又是遇到家族存亡之事,如今不过是强撑着,否则早就病倒了。
眼见贺氏终于归省,贺老太太跟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拉着侄女的手泪如泉涌:“囡囡,你二弟是我生的,侄子莫若母,若说他贪财惦记沈家的产业我信,要说他不顾情分谋害沈家人性命,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贺氏想起失踪的长孙,即便始作俑者不是堂弟,可那被收买到衙门出首沈珺“谋害亲侄”的书童却是与堂弟脱不了干系,一时愤恨不已,咬牙道:“难道珺哥儿不叫他舅舅,小栋哥儿不叫舅姥爷为了银子,半点情分也不顾,得了小栋哥儿失踪的消息,不仅不为孙儿担心,反而借此构陷亲外甥,这样的白眼狼兄弟,我真是要不起”越说越恨,原本因病虚弱的身子都开始发抖。
贺老太太抚养这个侄女养大,最是晓得她的性子,嘴巴上这样骂着,可要不是心软也不会这个时候拖着病体回娘家。
“都是他混账,眼红沈家的良田,算计了一次又一次。归根结底,还是贺家后继无人,越发没落,那混账才越发放不下族长荣光,看重这些黄白之物,生怕贺家被人欺了去。”贺老太太跟着骂道,心中不是不悔。要知道贺家与沈家一样,都是书香之族,早在沈氏崛起前,就是松江数一数二人家。可是后来随着子弟不肖,嫡支出了个赌徒,渐渐没落,要不是家族长辈出手处置族人,随后与新兴的沈家联姻,依附沈家,早就跌落到三等人家。
贺二老爷一直念着沈家的地,也是有前因的,不说别的,就是沈家几千亩祭田,就是贺家族上产业。每一代贺家掌门人,说起被卖的族产,都要唏嘘一二。世人眼中,沈贺两族百年联姻,密不可分,却不知晓暗地里最盼着沈家没落的不是旁人,就是贺家。贺家倒不是不顾姻亲,想要将沈家人置于死地,而是想要恢复族上荣光,希望一支独大,能从依附沈家到被沈家依附。
可没想到沈家祖坟冒了青烟,一代比一代子弟繁茂成才,竟然成了不可撼动的大族。
贺氏身为贺家女,自然也听长辈提及贺家祖上的风光,自认为担得起宗妇身份,向来是以贺家嫡长女的身份自傲。她自是盼着贺家越老越好,自己的腰杆子也能一直硬挺,所以对于堂弟对沈家四房的算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不代表她乐意堂弟算计到自家头上。丈夫儿孙与娘家堂弟,到底谁近谁远,她还能分得清。
要是只干系贺二老爷一人,是死是活,贺氏都不会在意;可要是沈家“落井下石”,想要将贺氏一门拖下水,那贺氏也受不了。
沈贺两家百年姻亲,其他房头也有嫁女娶媳的,就如四房现在主母就是贺家庶支女;可关系最亲密的还是宗房,不仅贺氏这个族长太太是贺氏女,就是宗妇小贺氏也是贺氏女。要是贺家被问罪落败,贺氏婆媳以后如此在沈家自处
“如今知府衙门那边万事俱备,只待学政大人过来共审此案,伯娘这里可有应对”干系重大,贺氏只有忍了愤怒,问道。
贺老太太含泪道:“老二进去了,老五年轻不当事,我这老婆子能如何原本想要凭借你大弟弟的面子在钦差面前递个话,却是不得其门;实没法子,只能厚颜让老五离了松江,出迎学政。前些日子你大哥来信,给你侄女订了一门亲事,工部侍郎家嫡长子,正是学政大人的本家侄儿。如今也能凭着这点姻亲,求学政大人顾念一二,不求徇私,指望能公正,就是贺家的福气。”
贺氏听了,松了一口气,随即又为沈家担心起来。要是学政偏着贺家,将罪责都推给沈家怎么办自家嫡亲的儿子可还是涉案其中,要是有个闪失,自己可没地方哭去。
贺老太太人老成精,眼见她神色,忙道:“学政大人只是陪审,主审的还是钦差,不会委屈了沈家。”
贺氏想到王守仁与沈家的关系,随口道:“就是了,王钦差与沈家有旧,曾是沈理的座上宾,又是沈瑞的老师,万没有不护着沈家的道理。”
贺老太太在旁面不改色,心中却是大定,将这关系牢牢记住。怪不得钦差一个五品郎中就这般行事,连一个京堂的面子都不给,原来是与沈家有渊源的缘故。如此正好,要是钦差审案公正,自然无话;若是真的一味偏袒沈家,有这层关系,不管判下什么,京城翻案也容易的多。
对于即将到来的审案,贺老太太少了担忧,反而多了几分期待。有沈家与钦差的关系在,贺家不是清白也只能是清白的,否则的话贺家揭开钦差与沈家关系,沈家也落不下好。
只是这话不能与贺氏说,自己这个侄女是个糊涂的,侄女婿如今也是焦头烂额中,在案子正式开审前,还需与沈家现在的说话人见上一面。只是如今沈理回来了,南京国子监的沈家二老爷也回来了,到底是谁主导此事贺老太太手中转了佛珠,已经想着怎么派人去打听了。
*
宗房大门口,沈瑞扶着沈渊上了马车。沈珺则有仆人扶着,满面羞惭。
沈理看了他的伤腿一眼,道:“你也莫要想太多,趁着案子未审,先好生养伤。过几日开审,到底不便宜。”
沈珺忙不迭点头应了,却是无颜继续留客,只能目送着一行人离开。
五房治丧,四房关系尴尬,其他房头不熟悉,沈渊能去的也只有沈理处。
马车上,沈渊叹息道:“事已至此,以后当如何”
宗族之事,也不是说拆分就随意拆分的。独木不成林,沈家内外房已经出了五房,作甚依旧没有分宗,不过是抱团儿罢了。就是一个明面上完整的沈氏一族,都有人暗中窥视,算计陷害,各房分宗,就更是成了旁人案板上的肥肉。
可是不拆分,族长就要易人,可其他房头的人,谁能服众
“嫡支主祭是礼法所在,且内四房无人可替!”沈渊摇头道。
沈家在松江的始祖就是内四房的老祖宗,外五房不过是兄弟族人。族长更替,按照血脉远近来说,也当是在内四房里交替。可二房远在京城,与族人关系远了;三房本是庶出,加上现在子孙不成器,就不用说了;四房有沈瑾,却是独子,不可能舍了前程回乡守业,至于沈源,是个比沈海更糊涂的,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他。
“既传承了几代人,出了服,哪里还分什么内外房我觉得,琦二哥正好,大家也放心。”沈瑞道。
同为受伤,沈珺伤的是腿,还有痊愈的可能;沈琦断的是右臂,已是残疾,断了前程,以后也只能是留守祖业。加上五房还有沈瑛与沈全在,沈瑛是京官,沈全早晚也要出仕,两人都是沈琦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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