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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6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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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琴皱了皱眉,想了想又道:“我说句实话,你别嗔我多事,咱们这样的在松江,不过是略分得些许薄田,便是往族学里教书怕也是不收的(沈家族学启蒙的先生都是秀才出身,多是老一辈的举人来教生员。)你家中兄弟还多,不若同流大伯说了,进京谋个差事如何,大家都说二房现在在邀族人上京呢。”

    沈宝一愣之下,嗫嚅道:“可是我什么也不会。”

    沈琴笑道:“你可是比我还实心了。你道二房都要寻涟四叔那样擅经营的人么?涟四叔那样的又有几个!我那日听得几位族叔与瑛大哥谈了,那话里的意思,大抵就是还是族人信得过,请族人过去帮忙坐镇就是了。你姓沈,就足够了。”

    沈宝笑着摇头道:“还说我比你实心,到底是你实心!真当只有个沈姓就够了?没得拖累了瑞哥。”

    沈琴道:“瑞哥儿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还有润三叔呢。无论如何,你如今随我去一趟吧,便是不行,再回来就是。你不也想见见祝先生和润三叔?”

    一番话说得沈宝动了心,沈琴又仗义往五房求了情,沈瑛沈琦原就喜他们稳重,且如今沈流在管族产时也委实得力,便应了族中帮衬银两,并说服沈流让沈宝上京。

    距离上次同众少年一起随二房上京已是隔了多年,再次踏入二房大门,沈琴沈宝也是感慨万千,尤其当年同行的少年,沈珏已故,沈珠判了刑流放千里,沈琳也被九太爷挟持着陪沈流放去了

    沈瑞与他们重聚于二房,也是心下感慨。

    再看沈琴变化不大,只是长高了不少,已是成熟稳重的样子了。

    沈宝也不复当初胖墩墩的模样,整个人消瘦下去,虽算不上俊美,却也清秀带了书卷气。

    沈瑞在与沈琴私下谈过后才知道这沈宝“变俊”背后的心酸。

    沈宝在家本就不受宠,因书法上有天赋,得了八老太爷庇佑。

    当初从京中回去,二房送了不少衣物,沈琴是母亲好说好量的就大方的拿出东西匀给兄弟姊妹,沈宝却是被母亲翻检行李把东西搜刮了去。

    八老太爷不满流大太太所为,替沈宝出头将东西讨了回来,但这样一出到底伤了母子情分,连带着同母几个嫡出兄弟,对于沈宝都有了埋怨。

    八老太爷在时还好,沈宝只随着曾祖父习字,心无旁骛。待倭乱时八老太爷故去后,沈宝在家里的日子也艰难了起来。

    没有人虐待他,却也没有人关心他。

    他本就为八老太爷的故去而哀损过度,实打实的为老太爷茹素守孝,在家中又不如意,自然日渐消瘦了下去。

    三老爷见了沈琴沈宝也欢喜,再摊开纸让沈宝书上两笔,见沈宝的字越发大气,不由更高兴了。

    祝允明这些年也与沈宝有过通信,沈宝也将字寄与老师,求得指点。只是八老太爷故去后,沈宝再寻人送信也不便利,两人的联系才少了些。

    如今已有快一年不曾见过沈宝的字,今日一见祝允明也连连点头。

    得了两位名家认可,沈宝的精气神方回归己身,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沈瑞也怜其不易,且沈宝这笔字也能帮他大忙,无论浣溪沙茶楼还是印书坊都有他用武之地。

    因此年前这一个月,只要是西苑开放,沈瑞便会带着沈宝等一众人往西苑浣溪沙茶楼去。

    沈宝一到浣溪沙就喜欢了这里,同三老爷并祝允明对墙上游客所留的字画点评一番,遇到好的再临上几笔,真个不亦乐乎。

    不过所有人中最迷西苑的还属沈,他最善丹青,来过一次西苑就被风景所迷,哪怕此时已经是深冬,寻常人都觉没甚景好赏,沈却道枝繁叶茂有枝繁叶茂的美,枯枝落叶有枯枝落叶的美,他是走走停停,百画不腻,一石一亭都能画上半日,恨不得住在西苑才好。

    转眼就到了年根底下,腊月二十是年前最后一次开放西苑,而且因为要筹备灯节,临时决定这次关闭后直至正月十五才会再次开放西苑。

    近日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二十白晌方放晴,雪后的西苑银装素裹宛如仙境一般,这一日游客也就格外多。

    而浣溪沙楼上这会儿不仅有沈家人,沈瑞也将杨慎、李延清等人一并请了来,作为年前小聚。

    浣溪沙虽不提供酒菜,却也不禁外食,许多前来观景的举子便是携了酒菜过来,就着美酒赏着美景,不少人诗兴大发,开始吟诗作对起来

    楼上一时吵杂起来,各地方言皆有,虽有雅间门,但才子们多喜热闹,一时斗起诗来,便将一间间雅间大门洞开,与楼下散座也没甚不同了。

    杨慎出去走了一圈,瞧见了蜀中熟人,不免应酬一番。几个熟人知道杨慎素有诗才,便起哄让他作诗。

    盛情难却,杨慎便笑应着,略一沉吟,随口吟出几句应景。

    这边川人哄然叫好,对面恰是福建会馆的几位举子,那几个闽人也是击掌喝彩,又推了一个人出来斗诗。

    但见那竟是个少年,身量不高,颇为纤细,再看相貌,竟是俊美异常。

    说起来,杨慎、沈瑞、李延清相貌都是上佳,尤其杨慎,也堪称美男子,但是比起眼前这个少年来,都逊色了许多。

    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脸上犹有稚气,可张开口一首诗却是豪放派,颇为大气。

    众人不免起了爱才结交之心,几个川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杨慎在他们中都算是小的。几人便笑道:“公子小小年纪便已中举,真是后生可畏,我等老朽矣。”

    那边闽人听得同乡被赞,也与有荣焉,其中一人操着乡音浓重的官话道:“宾仲可不是凡人,他五岁便能作诗,弘治十三年年方十一就中了秀才,十二就是举人!且是乡试第三名经魁!若非家中不许他太早下场,他早已是进士了。”

    众人不免又一阵感叹,虽有古时甘罗十二为相,但到底都是古人,身边十几岁中秀才的都被叫成神童了,更何况这位十三就是举人,且是乡试第三名的!

    众人便不由纷纷道:“果然少年俊彦,吾辈不及多矣。”又有人道:“如此奇才,明岁不说状元及第,也必是一甲有名。”

    一时周围人也应和起来,夸赞不停。

    算着年纪,这位也是十八了,算不得少年,只是看着面嫩,不免还被人称为少年。

    那表字宾仲的举子初时还连连拱手以示谦逊,后听得有人提及一甲,他脸上却微微变色,没作声。

    倒是他身边另一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黑着一张脸,不知用闽语说了句什么。

    众闽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一时安静下来。

    旁人却是听不懂的,见那青年一脸愤愤然,众闽人又不言语,不免好奇。又有脾气大的以为那青年骂人,怒目顶了一句,叫人把话说明白些。

    那青年人原就肚子里有火,便朗声道:“说什么一甲,这一科里不知道多少衙内,如何还轮得到我等!便是再学富五车又怎敌那有个好爹的!”

    众人一时哗然,那宾仲拉了拉同乡的袖子,用闽语小声说了两句。

    那青年反而甩开他的手,声音更高,愤愤然道:“首辅李东阳的弟子、詹事杨廷和的公子杨慎,次辅王华的徒孙、前刑部尚书的公子沈瑞,阁老焦芳的公子焦黄中、兵部尚书刘宇的公子刘仁、工部尚书李的公子李延清”

    他冷笑着,大声道:“有这些人在,哪里还有三鼎甲的位置?!”

    杨慎与沈瑞、李延清交换了个眼神,神色都严肃起来。

    沈瑞已错开身,向身后的长随张成林低声吩咐道:“去查查这几个人。”张成林领命悄没声去了。

    一个乡音如此浓重的福建举子不会是在京中呆过许多时的,而若是才上京不久,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这么许多朝中大员子侄参加今科会试的?

    而他选择在年节这个时候,在西苑举子们集聚之地说这番话,又是什么心思?

    这件事是针对沈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沈家如今可没有值得人图谋的地方,但在浣溪沙茶楼上说了这番话,又指出了沈瑞,沈家也已是被卷进去了。

    杨慎微一思量,便向前一步走了出去,拱手为礼,道:“这位仁兄请了,不知兄台可认得你口中那几位部堂公子,可读过他们的诗书文章?”

    那青年愣了愣神,又冷笑道:“不曾,那又怎样?”

    他见杨慎衣着寻常,并不像是高官子弟,便嘲讽道:“怎的,难道我说得不对,又或是说着仁兄你的痛处了不成?你也有亲族为高官受了他们好处不成?仁兄你有何见教?!”

    杨慎冷冷道:“你既不认得他们,又不曾读过他们的文章,怎知他们不学无术只靠祖荫?历来只听过诗礼簪缨之族,从未听过哪朝哪代不许宦官子弟科举入仕的。会试都还没开始,你便先就给他们扣了顶舞弊的帽子!仁兄若觉得官宦子弟乃至只要家中亲戚有为官的,就都不要科举才是公正,那他日仁兄金榜题名后,不若让家中子孙亲族都不要再读书了,免得一入科举便被说是因仁兄为官之故!”

    众人初时听那福建举子说出这许多朝廷大员来,顿时哗然,无不觉得必有舞弊事。

    在场举子们最关心莫过于明岁春闱,虽然许多人能榜上提名已是三生有幸,根本没想过三鼎甲,高官子弟就是占了三鼎甲与他们也没干系,且每科取士总有三百多人,京中高官子弟又有多少,是影响不了他们什么的。

    但学子原就是易冲动的群体,又是关碍终身的大事,只要有人点火,自然立时就着。

    然这会儿听了杨慎的话,大部分都冷静下来了盖因,绝大部分人,家中亲长都是有官身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没有点儿家底想供出个读书人实在是太难了,别说请先生的束,就是寻常笔墨纸砚就是一大笔开销。

    真正意义上的寒门学子鱼跃龙门的实在少之又少。

    而在这时节能跑来西苑游玩的还能进茶楼消费的,十个里九个是家境殷实,这样的人家,或多或少的总有些亲朋是做官的。

    杨慎说了末了那句让那位福建举子高中后子孙莫读书的话,也引来了一群“官宦之后”举子们的笑声。

    开始有人站在官宦子弟这边,嘲讽那福建举子,说什么吃不着葡萄都不说葡萄酸了,倒说人家种葡萄的不对。

    那福建举子一时羞恼起来,厉声道:“难道你读过他们的文章?你就知道他们那功名不是靠父祖得来的?你又能保证他们以后仕途不靠父祖?”

    杨慎沉了脸,忽然问道:“兄台可是五岁能诗?”

    那福建举子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大声道:“我虽不能,我表弟却能。”说着一推身边那表字宾仲的少年,道:“你待怎的?不服便来较量诗才!”

    那宾仲皱了皱眉,低声喝了句:“表哥!”

    那福建举子立刻梗起脖子来,“宾仲,你好生作诗,叫这些人心服口服。大家为证,他日三鼎甲若非是你,若是那些阁老部堂公子,那便是不公!”

    那宾仲大急,道:“表哥何敢妄言!天下英才济济,三鼎甲岂是轻易可取?!几篇诗词又算得什么!”

    那福建举子冷笑道:“你县试那年与人应对那句‘官居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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