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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望族-第7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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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社仓这是一桩。农具、农书都要下发乡里,这又是一桩。”沈瑞道,“另有一桩,本府欲张榜,寻乡间善耕种、有经验的老农,组成队伍,往各县去宣讲,教百姓耕种。讲授得好、所教片区秋收取得一定成果者,将授予‘专家’称号,挂职在府衙户房,每年在府衙领一定饷银。此外还招收识字、勤快、懂耕种又善与乡民交道者,辅助这些专家讲学,授以‘助教’称号,同样挂职户房,也有饷银。”

    寻积年老农往乡间教授耕种是许多地方惯用之法,毕竟农耕也是一项重要考绩,于众人也是极有好处的。

    新知府倒是出些古怪名字,还发饷银,不过到底银子是府衙支给,不是各州县,不干众人事,众人也就乐不得不拿银子只拿政绩,便称知府大人英明云云。

    沈瑞见众人面上愁苦之色褪去,便笑道:“我登州多山地,少平原,耕种原就要比几府差得多,因此农耕一事,还要诸位多多上心,咱们底子薄就要先行动,就要多想主意。朱子社仓也好,推广农书农具、耕种方法也罢,日后还将兴修水利、开垦荒地,种种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愿与诸君共勉,共筑五谷丰登繁华登州!”

    众人忙起身,齐齐躬身回道:“吾等必当用心竭力,不负皇上厚望,不负知府大人重托!”

    沈瑞起身拱手为礼,又请众人归座,方才道:“朝廷这阵子清查各地仓储,巡按御史不日将来登州。本府拟立个制度,日后每个月,各州县都要将辖区内农耕、水利等诸般公事推进情况形成文书报上来,不必长篇大论,就写取得的成绩和遇到的困难,若有经验则更好。

    “每季度,各州县要清查一次辖区内官仓、预备仓、义仓社仓等仓储情况,同样形成文书,不必长篇大论,一切用数字说话。一式两份,一份送来府城,一份留底备查。

    那愁苦之色便又再次回到了众人脸上。

    沈瑞权当没看见,接着道:“本府不喜看骈四俪六富丽堂皇的文章,诸位也不用写得那样麻烦,简单扼要说明情况即可。如此两个月下来就形成规律了,之后便容易理清了。到时候勿论是布政使司派人来查,还是京中巡按御史到来,都有据可查,不会慌乱无措了。”

    他看着众人,露出温文的笑容:“待本府看罢诸位这次送上来的全部报告文书,便将下到各州县去走走,实地看看我登州风物。”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四章 田月桑时(二)() 
云鹤楼是登州府最大的酒家,往上数一数,也快能称为百年老店了,经过韩家三代人的苦心经营,已从当年的小酒馆变成了四层楼,放在济南府可能算不得什么,但放在登州,实是头一份。

    尤其是顶楼最大的雅间,推开窗便可远眺大海,凭海临风,不免心旷神怡,一直倍受登州官吏豪商青眼。

    这会儿这云鹤楼顶楼雅间里就是窗户大敞,一个年约五旬富态员外耷拉着厚厚的眼皮,眯缝着眼睛似被窗外碧波折射的光线所灼,却向左右问道“陆家卸到丙字仓里的货,可是粮米?”

    桌上尽是山珍海味,席间人也皆衣着富贵。

    其实论起来,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名字都出现在府衙新建的“积善堂”中功德碑上,却都拒绝官府和买粮米。

    这功德碑,号称所刻是蓬莱县深明大义、为赈灾捐款买粮的富户名姓。

    当日府衙议事结束后,城北城隍庙旁一宅子立时被腾了出来,挂上知府大人亲笔所书“积善堂”的匾额,内里立起这块功德碑。

    鞭炮一响,众知州知县老爷们连带着蓬莱县名望人家都被邀前来参观,更是大门一敞,满城百姓随时可来瞻仰。

    屋舍是现成的这倒好说,这碑现刻哪里来得及?

    可众人进去参观时,那碑上早已经凿刻好了名姓捐款额,还涂了金漆,煞是美观,可见早就备下了。

    众位“善人”在官老爷称许声、围观百姓赞美声中笑得脸都僵了,心下什么感受只有个人知道了。

    而那横卧作卷云书简状的石碑,另空着一半儿的地方。

    蓬莱知县钟大人也是僵着一张笑脸宣布,这处是给以后捐赠者留着的。

    又表示这一块碑刻不下,没关系,碑可再增,房舍不够可再扩建。日后但凡有为百姓做善事者,积善堂都留其名姓,以供百姓乃至后世子孙瞻仰拜谢,善人功绩也将写入县志,流芳千古。

    话毕下面百姓掌声雷动,众商贾富户脸色各异。

    如此一来,名字没在石碑上的富贵人家,若是要脸的,都要琢磨着或多或少捐些了。不图什么虚无缥缈的流芳千古,只别让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戳着脊梁骨说为富不仁才好。

    还有一些日子宽裕的寻常人家,想博个好名声的,便也有些意动——就如建庙捐功德一样,无论银钱多少都会留有名姓的,他日也好向人夸口,亦是心到佛知,种些善因以求善果。

    当场就有人去咨询县衙的师爷、小吏乃至衙役们了。

    众知州知县见状也都服了。

    各地都会有一些大户人家,或逢年过节,或者喜事办寿的,施舍点儿喜钱米面给百姓,官府是不会有什么表示的。

    而那更高一等的人家,修桥铺路造福乡梓,官府当然是大大欢迎,但也不过是给个褒奖,立个牌坊。

    这些人家勿论是真心积德行善,又或为夸富或博口碑,都是个人行为,彼此之间较劲攀比的是极少数——就算彼此有仇,可跟钱又没仇。

    小沈大人,这,这,这是硬把人凑到一起去了,想不比都不行——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众知州知县不管心里是不是真个愿意,回去也少不得照猫画虎建上这一个积善堂,所谓上行下效,知府大人都打出样儿来了,如何能不照着走,只怕这项也在考察范围内呢。

    当日宣布了积善堂第一批善款将用于买谷米平抑粮价,登州城里各粮铺立时便没了前些时日排长队抢限量粮的火爆景象。

    因又有大批耕牛羔羊自辽东来,虽摆明了说是要下发农家供朱子社仓启动用,并没有流向市场,但市面上的肉价仍是应声落了三成,连带着菜蔬粮米的价格也有回落。

    而府衙也果然开始了和买米粮,以陆家为首的一批商贾,尤其是功德碑上名列前茅者都有所响应——本来嘛,给知府大人送重礼不就是为了巴结,又哪里会在和买事情上和大人对着干。

    如此一来,那些家里开着粮铺又或者囤积居奇的,不免难受起来。

    又有些人,觉得礼都送了,知府又来要求和买粮食,摆明了要再挖一大块肉下来,未免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便想及时止损不再填这无底洞了。

    亦有那自恃上头有关系的,自恃自家有手段的,便想着争上一争。

    新官上任三把火,官老爷要先归置归置地方,地方上豪强又如何不想给官老爷个下马威,总要让彼此知道相处的规矩才是。

    要知道乡绅耆老掌控地方的能力极强,真辖制起官府来,让政令下不得乡,也不是什么奇事。

    “辽东还指着登州的粮食,陆家小子再大的本事,也从辽东弄不来粮食吧?”听着那员外问起,一个三角眼忙道。

    陆家老早就打通了登州卫的关系,在辽东饷仓旁边修了一排仓房,因在登州卫的保护范围内,守卫森严,装卸货用的又都是陆家自己人,安全性保密性都不错。

    雅间中这些人也只从登州卫所小卒那边得了丁点消息,说陆家除了赶到庄上的牛羊牲畜、送往陆家各铺子货仓的皮料山货,另有些东西由陆家自己人卸到了饷仓旁的丙字号货仓。

    “是粮又怎样?”一个满脸阴鸷的汉子冷冷道,“一共就那么几艘船,他能有多少粮?供得了蓬莱一县,供得了登州一府?只要粮价日高,他敢平价出粮,便是俺不收,百姓也慌不得抢着买,他有多少粮早晚有卖完的一天。再两个月,青黄不接,他没粮了——他尚没站稳,御史又在山东,嘿嘿,保叫他晓得,不是耍小聪明就能成事儿的。”

    那富态员外郎安抚性的压了压手,道“秦三爷莫恼,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若真是粮米,他冲咱们一冲,咱们怕也要折损些个。还是要将事情做得万全才好。”

    那三角眼嚷嚷道“魏爷!甭提那从长计议了,难道等他上门来搜粮不成?!”

    那阴鸷汉子秦三爷鼻翼连带着上唇抽了抽,狰狞道“爷爷就是没粮给他们和买!看他敢来查爷爷家地窖不成?!——御史可还在呢!”

    众人却在心里呸了一声,这会儿装起爷爷来了,给知府大人送礼时候不一样装孙子装得殷勤!那礼可是半点儿不轻!

    有人小声道“御史不就是来查粮食的?”

    一个长着和气生财圆团脸的胖子嗤笑一声,道“你也忒胆小了些!御史那是来查官仓的,与咱们何干?如秦三爷所说,大老爷总不能来翻咱们家的地窖吧。”

    说罢自顾自的哈哈笑了起来。

    席间也响起了捧场的笑声,有些人窒了一窒,也赶忙跟着挤出笑来,管他是假笑还是皮笑肉不笑呢。

    那领头的魏员外起身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便道“话是这样说,该查也是要查一查的,齐五爷你还是往登州卫下下功夫,那一位推了个千户到登州佥事位置上,这卫所里原本的佥事还没落着实权呢,他倒来分一杯羹,如何能平?这便是个口子。你去找戚爷、萧爷那几位喝喝酒。”

    下头一人应了。

    那魏员外又吩咐道“那一位昨儿起出了城,往乡下去了,到谁的庄上,都警醒着些,来报个信儿大家知道……”

    正说话间,外头有不知谁家的仆从叩门禀道“东家,韩东家来了。”

    席上人皆起身相迎,云鹤楼的东家韩大老爷满脸堆笑走了进来,伸手从身后伙计端着的托盘上取下酒壶酒盏,向众人敬酒,连称“来迟了”。

    众人饮过一盏,魏员外向韩大老爷道“宣盛你来的正好,正是商量到要紧处,你这边……”

    韩大老爷却是露出一脸苦笑来,道“魏兄却是为难兄弟了,这不是要砸了兄弟的招牌么,便是兄弟应了,我家老爷子也是不肯应的。今儿这顿,算在兄弟身上,给各位陪个不是……”

    莫说魏员外,席上诸人都变了脸色,那三角眼头一个不满喝道“韩大,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你要退出去?”

    那阴鸷汉子秦三爷更是捶着桌子,叫嚣道“韩家这是做的好细作,探了话儿,现下又要不认,这是要卖与那边知道?想得美!爷爷看你这招牌也别保了!”

    韩大老爷沉下脸来,冷冷道“秦三,怎么着,今儿来砸店的?好啊,砸,我就在这儿看看,你怎么个让我招牌不保!”

    那秦三抬手就将酒盏掼在地上,一脚踹翻个凳子,一连串土话骂将出来,真有要动手的意思。

    一旁的人慌忙将他拉住,急急劝解。

    魏员外死死盯着韩大老爷,道“你道他收了粮就完事儿了?韩宣盛,你他娘的别想得太美了,俺告诉你,他在京中也有茶楼酒肆,山东驿路这一道,八仙车马行旁的客栈都有他的份子。他如今来了登州,你道他那合伙儿的不会来登州开酒家?哼,姓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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