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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扬明-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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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小伙房里的温火膳想必爹也不喜欢吃,今日儿子特地请娘亲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爹爱吃的菜,不若儿子就着他们送到书房里来?”

    见儿子如此恭顺地悉心伺候,严嵩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闷闷地哼了一声,算是应允了。严世蕃赶紧吩咐伺候在门外的管家:“快把老爷的晚膳给送过来,温一壶女儿红。”转头对严嵩说:“爹自昨晚起就一直没有歇息,今日定是又累了一天,就让儿子陪爹小酌两杯舒缓舒缓身子骨儿,如此可好?”

    酒菜早已备好,即刻就送到了书房。严世蕃持壶把盏给父亲满满地斟了一杯酒,双手奉上:“儿子恭贺爹复任阁臣。”

    严嵩接过杯子,淡淡地说:“给你自己也倒上吧。”

    “是!”严世蕃激动地应了一声,颤抖的手将几滴酒洒在了杯子外面。

    严嵩看了他一眼,却又把杯子放在了桌上:“你都知道了?”

    严世蕃喜滋滋地说:“回爹的话,今日午时欧阳世伯便已告诉了儿子。”

    严世蕃所说的“欧阳世伯”是严嵩的知交好友和姻亲欧阳必进,严嵩有一子二女,次女严蕊芳便是嫁于欧阳必进的长子,如今欧阳必进正在吏部文选司任正四品郎中,主管的正是全国官吏的遴选任用,班秩迁升及改调之事。今日夏言奏请擢升严世蕃为正五品大理寺丞得到皇上恩准,就由他文选司以吏部名义拟文上报内阁,欧阳必进得讯之后,自然要赶紧将这天大的喜事告诉严世蕃。

    严嵩冷哼了一声:“吏部公文今日未时才报至内阁,他午时便已告诉了你,身为文选司职官竟如此不遵律法,于国家遴选官吏之事上市恩卖好,操切浅薄至斯,亏得老夫还一直当他是可交之人!”

    严世蕃赔着笑脸说:“欧阳世伯与爹知交多年,蕊芳妹子又嫁于他们家,他与我严家也算是一家人,这么做也是替儿子高兴嘛。”

    “高兴?现在就高兴未免过早了些,做好你的眼下的差事才是正经!”

    “昨晚爹淳淳教诲儿子都听进去了,儿子自当遵着爹的吩咐去做。”

    严嵩默默地点点头,将酒杯端了起来,严世蕃赶紧举杯,跟着父亲一饮而尽。

    夹了一片笋片送入嘴里慢慢嚼着,严嵩问道:“你欧阳世伯没有和你说别的什么?”

    严世蕃一边持壶把盏给父亲添酒,一边说:“回爹的话,纵有话,欧阳世伯也不会与儿子这个后生小辈说,不过欧阳世伯说了,这一两日便要到府上来给爹道贺。”

    “道贺什么?还不是想来撞老夫的木钟!”

    “爹,话也不能这么说,”严世蕃替欧阳必进抱屈道:“当初夏言那老不死的回朝任职,欧阳世伯可没少吃我严家的挂落,论说他本该早就升任六部佐贰的,却生生被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压了两年,如今恰好有这个机会,也该挪挪地儿了。”

    “挪地儿?”严嵩冷笑一声:“文选司掌管全国官吏班秩迁升、改调之事,职权何其之重,他还想挪到哪里去?”

    “欧阳世伯也未曾与儿子说,不过儿子以为,刑部韩部堂殉难之后,十八衙门的部院长官都要调整,如今爹正管着这事儿,若是不趁此机会让自家人得点好处,莫说别人要看爹与欧阳世伯的笑话,便是蕊芳妹子回来在娘亲面前一哭闹,爹就难办了”

    严嵩紧紧地盯着儿子:“调整补充部院大臣这么大的事情,你怎知道翟銮会交给你爹?”

    “爹在考儿子了。”严世蕃自得地一笑:“若他翟銮不把这件事儿交给爹,爹又怎会如此心事重重?”

    对于儿子的机敏通达,观察入微的本事,严嵩也是暗暗赞叹,但表面上还是沉着脸说:“既然知道为父一直在为此事头疼,却为何又要帮你欧阳世伯说话?”

    严世蕃沉吟着说:“儿子知道爹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夏言那个老不死的毕竟没有滚回老家去,爹确实轻易不好动他的人。不过儿子以为,纵是不动各部堂官,佐贰及要害部门的郎中寺丞还是可以做一番调整的。综观如今朝廷,有几个尚书愿意亲掌部务?实事还都是下面的人去做。只要选好了人,爹处理起朝政也就容易多了。”

    “话虽如此,可如今缺任的各部佐贰只有杨慎留下的礼部侍郎一职,莫非让你欧阳世伯到为父所掌的礼部来当侍郎?两个姻亲,一为堂官,一为佐贰,岂不招人非议?”严嵩说:“此事暂且作罢,你还想到什么,不妨说来让为父一听。”

第十四章方便之门() 
严世蕃知道父亲是在考究他的治政才干,便说道:“儿子今日也为爹想了好久,爹既问到儿子,儿子便将所想的都禀报给爹。爹昨夜也说了,接下来要一力为皇上挡风遮雨,事情真是不好做,但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爹办好了这天大的差事,皇上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公忠体国的辅弼之臣。既然如此,爹就不能没有帮手。即便不能象夏言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一样能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也要有几个能真正为我严家办事之人。”

    停顿了一下,严世蕃又说:“时下虽说十八衙门堂官之中,只有刑部及太仆寺两个衙门大印空悬,但大小九卿都有伤在身,又受了惊吓,加之夏言那个老不死的又停职病休,保不准有人便会萌生隐退之心,也能空出一两个位子,此其一;其二,陈以勤那个老东西当日妄言迁都之议,被皇上斥退致仕,所遗翰林院掌院之职由徐阶兼任,如今徐阶身负重伤,内阁及吏部左侍郎的差使都干不了,怎能再兼任他职?有这三、五个位子空出来,十八衙门这盘磨也就可以转动了,小九卿转大九卿是擢升;九大衙门佐贰改任九小衙门正堂,品秩虽是一样,事权却有所加重,也算是擢升,若都能各得其所,他们岂能不对爹感恩戴德?”

    严嵩微微摇头:“旁的倒也罢了,翰林院一事提也休提,徐阶兼掌翰林院是皇上的口谕,他如今又与为父一同位列台阁,怎能随便打他的主意?”

    严世蕃那只独眼中射出狡黠的神光:“依儿子看来,非但翰林院且由他徐阶去掌,刑部尚书、礼部侍郎不拘谁做也都无甚打紧,甚或可卖个人情给夏言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由爹亲往他府上请示,恳请由他举荐人选予以任用。关键是都察院和通政使司,这两个衙门定要遴选我们的人。既要顺着皇上的心意,又要让爹能做得下去,这两个衙门便不能落在夏言的人手上。”

    明太祖朱元璋为维持皇权统治,将沿用多个朝代的御史台大幅度分拆,设立都察院,设左右都御史,置监察御史110人作为皇帝的耳目,监察百官,出视民情。并设通政使司,专门负责给皇帝递送各地承奏上来的奏疏,广泛收集信息以利于皇帝掌握真实情况,尽快做出处置,防止被朝臣所蒙蔽。掌握了这两个衙门,便能随时监督百官言行,窥测官场士林风向,严世蕃给父亲提出这个建议,可谓是煞费苦心。

    严嵩却哑然失笑,道:“你当你能看到的,夏言便看不到么?我若是举荐你欧阳世伯出任这两个衙门佐贰,岂不引起他的疑心,更授人以柄,攻讦为父培植私党,安插亲信于机要部门以固权势?这两个衙门还需另外选人才是。”

    “儿子也知道欧阳世伯所掌文选司其职也过于重,若不能升任吏部侍郎并实掌部事,那等要职还是不要落到他人手中为好。不过说到人选,儿子倒有一个合适之人可出任通政使司右通政。”

    严嵩饶有兴趣地问道:“谁?”

    严世蕃眨巴着那只独眼,说:“赵文华。”

    “赵文华?”严嵩冷笑道:“他凭什么出任那等要职?就凭他曾给皇上进献‘百花仙酒’么?”

    赵文华是严嵩任国子监祭酒时的门生,还拜严嵩为干爹。他曾进献“百花仙酒”以媚皇帝,得以由正六品刑部主事擢升为正五品工部员外郎。但就是这“百花仙酒”却让严嵩吃了大苦头——当日赵文华进献“百花仙酒”时,曾对嘉靖说其师严嵩也曾饮过,确有神效。嘉靖便招严嵩来询问,本是子虚乌有之事,严嵩自然不敢欺君罔上,并婉言劝谏嘉靖不要以万乘之君亲身犯险,惹得嘉靖大怒,责其不能事君惟忠,狠狠地冷落了好一段日子,也让严嵩担惊受怕,终日惶恐不安,因此他提及此事便十分恼火。

    这些事情严世蕃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在工部营造司当主事之时,赵文华正是他的上司,非但平日不敢对他指手画脚,更将许多有油水的工程都交给他去做,让他这两年赚个了盆满钵溢,今日许是也听到了风声,跑到他的值房又是奉承又是表态说了一箩筐的好话,临别之时还偷偷给他袍袖之中塞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千万拜托他在严嵩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因此,严世蕃也不顾父亲恼怒,说道:“爹如今又复任阁臣,怎么还在记恨当年之事,若是让外人晓得了,岂不笑爹无有宰辅气度?”

    严嵩沉着脸说:“休要卖嘴!究竟得了他多少好处,你竟如此帮他说话?若是被你娘亲晓得了,怕是又要罚你跪到天明了。”

    严嵩发妻欧阳氏甚贤,治家有法,教子尤严,严世蕃那些索贿受贿之类的龌龊之事即便不背着父亲严嵩,也要背着母亲欧阳氏,因此严嵩才有此说。

    严世蕃却满不在乎地说:“娘亲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爹从一品少师每月七十二石的禄米,再加上儿子正六品每月十石的禄米,要养活一大家子百多口子人,儿子便是神仙,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严嵩默然以对,当初他自南京吏部尚书任上奉调入京任礼部尚书,知道京师官场波涛汹涌,比不得在那山高皇帝远的陪都南京,要想经邦济世做一番伟业,便不能给别人落下什么把柄,因此他曾严厉约束家人,尤其是儿子不得贪鄙敛财。可明朝官员俸禄微薄却是不争的事实,阖府上下从眷属到丫鬟仆役,总共有一两百人,这么多人吃喝用度,说起来真是一个无底洞,以自己和儿子两个人的俸禄肯定是不够的。京官的大部分收入,都靠门生和各地方官员的孝敬。一路青云直上位列台阁,每年收到的孝敬比俸禄高出十倍百倍,他从未为那黄白阿堵之物犯过愁。可自他被皇上斥退出阁去抄永乐大典之后,非但门庭冷落鞍马稀,各省地方官的冰炭敬(地方官送给京官的常例,夏曰“冰敬”,冬曰“炭敬”)也立刻锐减,老家江西的各级官员因念着家乡出了他这么一位当朝一品大员,尽管还是按着时令奉送如常,但数目已是大大减少;而那些门生故吏要么改换门庭从此与他老死不相往来,要么被卷土重来的夏言整得狼狈不堪,自顾不暇之时也就顾不上孝敬他这个恩师。在捉襟见肘之时,他一度也曾想过裁减佣人节省开支,但儿子却坚决不同意,说虎老威还在,人倒势不倒,爹既然官已做到这个份上,必要的排场便不能不讲,抬轿的轿夫,侍弄园子的花匠,做饭的厨子,外院的书童,内府的丫鬟,一个也少不得,然后便主动接过了执掌家政之责。说起来这几年家中的一应用度开销还全靠儿子撑着,总算没有落到入不敷出、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情知有愧于儿子,也不好就这个问题多加斥责。

    过了片刻,他端起酒杯微微呷了一口,说道:“便是不说他赵文华生性本狡险贪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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