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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裂碑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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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身好功夫,却去投奔刘义真,刘义真不是好人!”
    陆寄风道∶“止君是不得已的,他母亲的病,每日得以上参调养,就算富家也吃穷了,况且他家徒四壁。”
    云萃一愣,道∶“他是为了医治母亲?”
    陆寄风点头,道∶“他骨鲠得很,不愿平白受人恩情。这回被桂阳公看中,他隔天就带母亲来我这里,还给了我一包金珠,说∶‘这是桂阳公的赏赐,桂阳公赏我不少东西,烦你替我收下,调理我娘的病,我弄够了钱,就带你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个安全地方生活。’他还把身上的刺史府令牌交给我,要我拓印贴在门上,这样官兵就不会来抢了。”
    云萃抚着须,连连颔首叹息,原来那少年果真如此需要钱财,自己错怪了他。
    “你知不知道柳衡的剑法,是谁教他的?”
    陆寄风摇头道∶“他没有师父。”
    云萃有点失望,很想入後堂问柳衡之母,又不方便,只好先将问题存在心里。陆寄风已接着道∶“那是他家传的柳枝剑法,他说是父传子,子传孙,不传妻女,不落文字的,还好他爹死前传给了他,否则就没有传人了。”
    云萃一听,希望已灭了大半,看来更早以前的来历,已不会有人知道。
    云拭松难掩好奇,问道∶“你跟他那麽要好,有没有跟他一块练过这套剑法?”
    “那是他家传之术,我不方便学。就算见他练过几次,我也忘了。”陆寄风淡淡地笑道。
    “真可惜┅┅”云拭松道。
    云萃笑骂∶“什麽可惜,你多跟人家学学知情达礼!”
    “是。”云拭松偷偷扮了个鬼脸,陆寄风见了只是一笑以应。
    天色渐暗,夜间山路崎岖,陆寄风留云氏父子住下一夜,天明再作打算。老家人陆喜送上晚膳,拜见过云萃,陆寄风问了一回柳衡母亲的情况,便交待一番药方及饮食,又要陆喜下去照顾她。
    在陆寄风的带领下,云萃闲步这个小庄园,庭中日晷精密,水流引导机关巧妙,不禁大为佩服,道∶“小兄弟,这院子虽小,大有丘壑。看来令尊精通阴阳之学,定是个饱学之士。”
    陆寄风笑而不答,见他神色,云萃陡然明白了,惊问∶“这是你整治的?”
    陆寄风道∶“我爹留下的帛册,有很多象数、阴阳、兵工、农稼之学,我胡乱读了一些,试着做的。”
    “喔,喔,奇才,奇才。”云萃惊佩不已。
    云拭松奔到水流边,水边架着一座木马,马身虽大,在微风吹拂下竟会左右晃动,云拭松好奇地问道∶“这是什麽?”
    陆寄风拾起落在地上的席子重新盖在木马上,腼腆地笑道∶“这个还没做好,有个机关我没想通,等想通了再说吧!”
    “倒底是什麽,跟我说嘛!我可以帮你想想!”云拭松的好奇被挑起来,就不肯罢休,掀开草席,又看又摸个没完。
    陆寄风好像也拿云拭松这样任性的公子没法子,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学着武侯书上的写法做的,也不知对不对┅┅诸葛武侯从前出祁山时,以木牛流马运送粮米,川流不息,我想试着做做看,这就是流马。”
    云萃惊讶得合不拢嘴,详细地看着这灵巧的机关,停在水上而不沉,似乎真有几分传说中的流马姿态。云萃问了些原理,他也都能仔细回答,果真是他的作品,云萃想不到民间有如此聪慧的少年,又见他事奉朋友之母,态度恭敬谨慎,言谈清隽大方,真是越看越喜爱,恨不得再有这样一个儿子。一时不便说出这想法,只准备将来结识得深了,再提出收为义子之计。
第三章 烽火长安路(1)
    次日,陆寄风取出两套父亲遗留的布衣,让云萃父子换了,不致於因为华服而成为劫匪的目标,并借了他们两匹驴子,让他们返回城内。
    过了几日,云萃藉着送还驴子为由,派了许多人护送着一批财物到陆家庄,酬谢陆寄风,陆寄风坚辞不受,只收了云拭松亲笔写的信,以及一把云拭松收藏心爱的宝剑,作为纪念。
    云萃见礼物全被退回,心下怅然,灵机一动,命人问了全城的医者,果然有大夫医治过柳衡之母,一问之下,问出了所需的调养药材,都是十分珍贵的补品奇物,云萃重金买了许多,再差人送去,陆寄风这回果然没有再退。
    陆寄风见到这些上好药材,感念云萃如此用心,虽然柳衡已留下钜款,但是在这时乱世荒的时节,有钱也未必买得到这些希罕药物,医者也不愿轻易出城行医,因此这批齐全的药物确是救命的恩惠。陆寄风沉吟想道∶
    “常听人说为富不仁,云老爷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平静的几日之间,官兵的来来去去比往常更为频繁,门口的令牌拓印虽能止住晋兵的抢劫,却无法抵挡匈奴,村民们有些已搬回陇上,投奔匈奴王赫连勃勃。究竟胡夏何时会大举入侵,陆寄风甚感不安,奈何柳衡之母的病况,不宜做长途拔涉,也只能守在家乡,听天由命。
    夜里,一匹马嘶鸣着狂奔而入,陆喜与陆寄风两人连忙举灯出迎,只见柳衡一身华服,翻身下马,神色十分严肃,拉着陆寄风的手,问道∶“我娘呢?”
    “在里面。”
    陆寄风带着柳衡进入後堂,柳母已经入睡,柳衡见母亲容色安祥,放下了心,并没有吵醒母亲,悄悄拉着陆寄风走了出去。及至大厅,才压低声音道∶
    “兄弟,情况不好,桂阳公要逃回健康,长安失守了。”
    “没有战过,怎麽就失守了?”陆寄风问。
    “桂阳公不敢跟匈奴作战,朝廷也下了密旨要他赶快把兵员都带回健康,别管长安。”
    陆寄风叹了口气,问道∶“朝廷的兵都收回去,怎麽保护百姓?”
    “保护?哼,抢得最凶的是谁?还不是朝廷的兵!他们打算把长安的宝物都抢到南方去,剩一座空城给胡人。现在连城里都整天烧杀掳掠,比城外还惨!”
    “什麽?那┅┅云萃云老爷他们家呢?”
    “你问他做什麽?”柳衡奇怪地问。
    “你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我们进不了城请大夫,伯母服的药,都是他送的。”
    陆寄风将云萃来访之事简略说了一遍,柳衡不动声色地听完,才道∶
    “我还以为他很势利,只许自己讨好桂阳公,见我受桂阳公宠爱,就一脸不屑,我何尝不知道他看不起我。”
    “这些小怨小恨,别放在心里,对得起自己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我看云老爷是个善人,他家不要也被劫了才好。”
    柳衡道∶“云老爷聪明得很,他家有许多壮丁武士,还有些武林高手把守,一般人是闯不进去的,但他准备了好几百箱的钱,只要是登门的兵,若是乖乖打个招呼,就随你搬这些箱子;若是要来硬的,那就武林高手伺候。所以这几天来,去的兵虽多,却没怎麽伤到他家里,我们猜他趁这几天在加紧打点整理,要逃到别的地方去。桂阳公打算叫亲信去他那里打最後一次秋风,要狠狠地敲他一笔,他总不能对桂阳公动手。”
    “唉,他没事就好,你打算怎样?”
    柳衡道∶“桂阳公的作为,我也看不下去了,我打算向他请辞,咱们一同逃难。我这次回来就是通知你快作准备,两天之内,我就回来护送着你和我娘南逃。”
    不料陆寄风摇头道∶“我看桂阳公不会放你走。”
    “怎麽?”
    “你武艺高强,桂阳公要南逃,就是要你这样的人保护他,他怎麽可能放你离开?除非我们现在就走,不然你这一回头,要再出来就难了。”
    “我得回去把我的东西都拿出来,总不能两手空空地逃难啊!”柳衡道,“我对桂阳公请了这一晚的假,他肯放行,我想他不会为难我。”
    “那是因为你财物都没有带着,他料你定会回去!你正式跟他请辞,那又不一样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不为此时他养你做什麽!”陆寄风着急地劝道。
    “不会吧?我要顾着娘亲,桂阳公也有亲娘,他不会不许我回来的。”
    陆寄风知道劝不回他了,叹气跺足,急得不知怎样才好。
    柳衡道∶“不然我带着你们和我娘进刺史府,跟刺史的军队一块儿走┅┅”
    “不可,这比单独走还要危险。”
    “为什麽?”
    “听你之言,桂阳公和手下们抢了不少东西,带着许许多多的财宝,这样绝对跑不快,而且目标明显,一定会被匈奴或强盗们追上,不全军覆没就算万幸了。”
    “桂阳公手下兵多,可以保护一阵。”
    “这些兵保护自己的财物要紧,谁还管军纪?”
    陆寄风的分析,句句入理,柳衡知道这个兄弟向来多谋足智,听他的一向没错,此刻却是左右为难。
    柳衡终於下定决心,道∶“不管桂阳公放不放人,我都会回来,咱们一起走。”
    陆寄风叹道∶“你真的要回去,那就记住∶我们只等你到大後天卯时,你没赶回来,我和陆喜就带着伯母动身了。”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杀人也要回来!”
    柳衡跃上马背,对陆寄风一笑,鞭马奔入夜幕之中。
    然而,他们怎会知道∶这将是他们以朋友身份所见的最後一面,将来的相会,已成为彼此刀剑相向的敌人。
    这就是乱世,一样的事,会发生在无数个类似的时代中。
    陆寄风吩咐陆喜准备离家诸物,打点完毕之後,便等着柳衡的消息。
    不出陆寄风所料,过了约定的时间,柳衡依然没有出现。
    虽然四面下仍十分平静,但是依柳衡之言,桂阳公的大队一开拔,北边的胡夏骑兵便会掩杀过来,届时将千里无孑遗,必是一场大屠。陆寄风果断地和陆喜一同来至後堂,将柳母扶上小车,柳母颤危危地问道∶“衡儿呢?衡儿怎麽没来啊?”
    陆寄风道∶“止君与刺史在一起,他不会有事,咱们先上山避一避,止君会来与我们会合的。”
    柳母放下心,坐上小车,陆喜与陆寄风将小车推至庭中,再将柳母搬上停在中庭的驴车里,外观简陋的车厢内铺满了软垫,让柳母能舒适地渡过这一程。
    陆寄风坐在前面的御座上,挥鞭驶出大门院子,陆喜打算锁门之时,陆寄风道∶“大门不必锁上,就让它开着。”
    “少爷,咱避过这几天还要回来,门不锁紧不行啊┅┅”
    “放心,开着罢!开着胡兵会以为里面已经被洗空了,就不会再进去。你锁着,他反要破门而入。”
    陆喜半信半疑,只好任门半开半掩,跳上坐车,与陆寄风一同离开。
    陆寄风驾着驴车,往南边终南山的方向走,惯於逃难的人都知道,要逃就逃到山里,不可走大路,大路上都是携老扶幼准备迁移到别的市镇的队伍,车马交错推挤,趁火打劫,比在山上遇到盗匪还要危险得多。何况跟着难民队一起到了别的市镇,往往流落为丐为奴,最後横死异地,那还不如留在家乡。因此虽然陆寄风的父母都是在长安被匈奴所杀,他也从没有放弃家园的念头。
    陆寄风与陆喜的小驴车赶路之时,也不知是否长安境内已经发生劫掠,只知道尽快逃入山中,过两个月再回来。
    赶行了三天的路,总算来到终南山道,山路崎岖,一日不过行个十几里,天色一黑便得止住车行,升火露宿,免得遇上虎豹豺狼。
    这天行至午时,将车停在树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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