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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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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

    “便是徐公子家中也有喜事。”

    “哦?”

    “中军将军楼硬在淮州落脚,将随军前往秦州平乱。许多楼家子孙在东都落入叛贼手中,有几位半路逃出,也来投奔邺城,其中有楼矶楼骁骑。”

    “这是楼家的喜事,是……欢颜郡主的喜事。总之,恭喜。”

    “徐公子还是不认?”

    “我已习惯姓徐。”

    徐础也不多问,但他知道,如果只是传达一份不诚心的邀请,用不着孙雅鹿亲自出面。

    “听说,徐公子离席了?”

    徐础点头,“我正要出去舒展筋骨,孙先生可有闲暇之心,一同游谷?”

    “常有意祭拜范先生。”

    上次祭拜,孙雅鹿随同世子而来,人多事杂,没机会单独行礼,这一次,只有徐础作伴,他在坟前认真地拜了几拜,拔去附近的杂草,看着范门弟子树立的那块石碑,“徐公子不打算让人抬走?”

    “不立最合范先生遗愿,但是既已立碑,倒也不必非得抬走。”

    孙雅鹿笑道:“这的确像是范先生能说出来的话。寇道孤前日惨败,范门弟子仍不肯承认徐公子是范门正统吗?”

    “还没见到有谁再来。”徐础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孙雅鹿点头,终于说到正事,“刚才我说的那几件喜事,徐公子没有什么要说的?”

    “恭喜。”

    “不不,除了恭喜以外。”

    徐础想了想,“孙先生希望我说些‘不中听’的话?”

    “哈哈,徐公子的见识与谋略,我向来是佩服的,此次前来拜访,一是奉送请柬,二就是想听听徐公子对大势的看法。”

    “嗯……我还真有几个问题。”

    “请问。”

    “贺荣部诸子争位,都要拉拢邺城。对邺城来说,这是好事,正该借机分而治之,何以急着为世子迎娶贵女?”

    “虽说诸子争位,但是形势已然大致明了,贵女之兄贺荣强臂已得诸部支持,再难分而治之。”

    “原来如此。”

    “就这样?”

    “如果贺荣部的形势果如孙先生所言,那邺城似乎没什么选择,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徐公子离席,想必已是心事通透,何需隐而不发?”

    “我纵然通透,也不能凭空推测。”

    “徐公子还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当知无不言。”

    “嗯……老单于是怎么死的?”

    “病死,年老体衰,常年抱病,他身边的人早有准备。”

    “虽说如此,可他死得真是凑巧,正好招回入塞的骑兵,邺城无需再施奇计。”

    “哈哈,我明白徐公子的意思,但是据我所知,这真是凑巧。”

    一句“据我所知”,孙雅鹿给自己免去诸多麻烦。

    徐础笑了笑,“更‘凑巧’的是,老单于年老体衰,居然迟迟没有指定继位之子,死后引来纷争。”

    “塞外蛮夷,不受礼教之化,向来如此,以为诸子争位,能让最强者得位。”

    “如此,我真没有什么可说的,邺城得贺荣部强援,只需稍加约束,必能凭此横行天下。”

    “能得徐公子此言,我心里又踏实许多。”

    “除非——”

    “还有除非?”

    “世事难料,总有除非。”

    “愿闻其详。”

    “除非晋王也在拉拢贺荣部。”

    “哈哈,徐公子多虑,晋王有自知之明,早已率全军臣服于邺城,沈家与贺荣部的多年交情,全为邺城所用。”

    “如此的话,更要恭喜。”

    孙雅鹿等了一会,追问道:“徐公子还有要说的吗?”

    徐础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邺城与秦、汉两州相隔千山万水,纵然平定叛乱,地不得广,人不得众,此时西进,似有不妥。”

    孙雅鹿刚要开口,徐础却不给他机会,一气说下去,“邺城平乱,而荆、并两州得利,此事颇为可疑。梁王想必是害怕邺城以平乱为名,其实还要再攻东都,所以甘愿称臣。邺城既然接受梁王臣服,以我揣度,此次西征的目标亦不是东都。”

    “平定秦、汉之乱,乃万物帝之遗愿,两位殿下必要完成,东都乃天成旧家,早晚也得夺回,徐公子却以为这两者皆非西征目标——想法奇特,不愧徐公子之名。”

    “平乱、收服东都,都是‘早晚’的事,然非当务之急。”

    “以徐公子之见,邺城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江东石头城。”

    “哈哈。”孙雅鹿大笑,天成皇帝流落石头城,受梁、兰两家挟持,只要小皇帝在位一天,邺城这边就没办法名正言顺地推立新君,“徐公子还想到些什么?”

    “诸军西征,石头城遇险,将无援军。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全部了,至于谁会去进攻石头城,非我所能猜出。”

    孙雅鹿收起笑容,“邺城肯定不会发兵南下,中间隔着一个淮州呢,而且邺城也没有弑君之意,江东纵然生乱,也是凑巧之事。”

    “像老单于之死那么‘凑巧’?”

    “世事难料。”孙雅鹿用徐础曾说过一句话来回答,“话说回来,徐公子有这样猜测在所难免,只怕别人也有类似的想法,坏我邺城的名声。”

    “邺城宜立刻指派秦、汉两州的牧守,随军西征。”

    “此时指派牧守,岂不是会引起沈、奚两家的不满?这两家之所以同意西征,一个视秦州为自家后院,一个当汉州是必得之物,绝不会同意由邺城任命牧守,而且晋城也的确没办法隔着千山万水掌管两州。此任命一出,诸州会为认为邺城急于平定天下——邺城的确有此雄心,但还不想太早公之于众。”

    徐础笑道:“群雄只会因为太满意而生疑心,邺城想消除疑心,唯有反其道而行之,令其不满意。”

    孙雅鹿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道:“明白了,多谢指教,郡主也会感激不尽。”

    “郡主聪明,行事易满,孙先生身为幕僚,当为之凿缺。”

    孙雅鹿拱手,“得徐公子此言,令我茅塞顿开。”

    孙雅鹿此来,其实是为试探徐础是否还有称王之心,结果真得到一些极有用的提醒,心中敬佩,匆匆告辞,要回邺城向欢颜郡主进言,在完美的计划上凿出几个小小的“缺口”。

    徐础用“知无不言”获得对方信任,但他知道,这是权宜之计。

    房间里,冯菊娘又在描字,比之前都要认真。

    徐础也不打扰他,让老仆去传王沛。

    王沛一身汗地赶来,他刚与昌言之角力,依然不分胜负。

    “徐公子唤我?”

    徐础坐在席上,嗯了一声却不开口。

    王沛只得等着,偷偷瞥一眼冯菊娘,与其他人一样,心里纳闷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冯菊娘写完整整一页之后,笑道:“我发现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全心全意地写字——要我离开吗?”

    徐础摇摇头,向王沛道:“刚刚来的客人名叫孙雅鹿,乃是湘东王身边最受宠信的幕僚。”

    “啊,我在东都给徐公子做卫兵时,曾见过此人。”王沛不明白徐础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件事,“湘东王好像就是被他带走的吧?”

    “正是。”

    “嗯,那他肯定极受宠信。”

    “军国大事,湘东王都会与他商量。”

    “哦。”王沛略显不安。

    徐础又变得沉默,冯菊娘开始描写新的一页,本来有些好奇,慢慢地专注于运笔,再不关心另外两人说些什么。

    王沛越来越不安,等了一会,小声问:“这位孙先生……来做什么?”

    “邀我参加济北王世子大婚,还向我透露一些四方形势。”

    “是吗?”王沛眼神躲闪。

    “金圣女在秦州的确战败,不像传言中那么惨烈,也不像戴将军所说的那么轻松,有些伤亡,还有人被俘。”

    王沛目光一扫,冯菊娘是名女子,不足为惧,徐础相当于孤身一人,手无寸铁……他是这么想的,身体却不受控制,轻轻发抖。

    徐础起身,赤脚来到王沛身前,相隔咫尺,全不设防,“你想留下,便留下,谷中终有你一席之地。”

    王沛扑通跪在地上。

第二百九十八章 难刺() 
孙雅鹿来得正巧,徐础利用这次拜访,轻松从王沛嘴中诈出了真相。

    降世军刚进入秦州地界,就与新军发生冲突,很快演化为一场大战。

    新军诸首领的要求很简单:承认降世王的儿子,但是绝不接受降世王的女儿,他们要求金圣女交出幼王,由新旧两军的头目共同看护,她要么去找自己的丈夫,要么只以姐姐的身份留下,从此以后负责照顾幼王的饮食起居,此外一概不得干涉。

    金圣女当然不会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引兵交战,互有胜负,伤亡都不少,降世军最终冲破新军包围,带着大批家眷奔向西京。

    新军意外受挫,没敢追击,而且他们也没有深谋远虑,传言哪里有粮、哪里好打,他们就往哪去。

    西京仍被一支官兵占据,孤守多时,几乎兵尽粮绝,百姓也没剩下多少,城池却依然坚固,攻之不易,因此新军都不爱去,反嘲笑金圣女是在自寻死路。

    戴破虎、王沛等人在战中被俘,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在受了几天苦头之后,却突然得到礼遇,不仅被解去绳索,还有酒肉供应。

    很快,他们明白了其中原因。

    新军大小头目众多,势力最大的有三人,其中一位自称雄难敌,也不知这是他的本来姓名还是绰号,他在阵前见到全副盔甲的金圣女,倾心不已,非要娶她不可,于是派人去求亲。

    雄难敌不是那种讲究礼尚往来的人,求亲的使者刚刚出发,他就公开宣称婚事已定,要求各路新军准备与旧军合并。

    另位两名大头目当然不同意,为此吵闹不休,他们的反对理由之一就是金圣女乃有夫之妇,丈夫还活着,她没有另嫁的道理。

    几天之后,求亲使者带回来几乎一样的回答,金圣女至少表面上没有动怒,但是拒绝得非常明确,理由也是有夫之妇。

    雄难敌颜面不存,心中大怒,立刻就要发兵追击金圣女,声称要以十万颗人头当作聘礼。

    没人愿意打这场仗,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令雄难敌放弃原定计划,决定派人活捉或是刺杀吴王。

    “丈夫死了,或者休妻,金圣女就不算有夫之妇,可以嫁我了。”这是雄难敌的原话,要在俘虏当中招募刺客。

    说到这里,王沛十分尴尬,觉得有必要给自己做些辩解:“新军自家粮食都不够,从来不舍得多给俘虏一口,我们实在太饿,真是抓到什么吃什么,身下的草席、地上的泥土,连吃人的心都有……”

    回想起当时的惨状,王沛有些哽咽。

    “许多人抢着要当刺客?”徐础道。

    王沛嗯嗯两声,“在那之前,所有俘虏都愿意投降,真的,只要给口饭吃,立刻投降,绝无二话,不是我与戴将军受不了那种苦,是所有人,所有人!那个时候,别说刺杀吴王,就是亲人互杀,大家也会抢着动手。”

    徐础没吱声,王沛激动过后,马上露出萎靡与愧疚之色,“雄难敌挑中十个人……”

    “我只见到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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