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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飞残月天-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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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兄莫急。”紫衫客自身后的竹篓中先取出一尊大瓮来,悠然笑道,“品茶不可忘水,烹茶当以雪水为佳,这一瓮水乃是去年大雪时,自山梅间取来的雪水。”许广一愣,道:“你竟带来了雪水?”紫衫客笑道:“古人呼雪水为‘天泉’,自古为烹茶第一妙品,白居易诗云‘融雪煎香茗’,说的便是此中妙趣。这瓮雪水,你我共用。”
    许广愕然点头。紫衫客又自竹篓内取出两盏乌黑的茶杯,道:“先帝徽宗的《大观茶论》有云,盏色贵青黑,玉毫调达者为上。”许广细瞧那两杯,惊道:“你这是建安的兔毫盏?”紫衫客点头道:“你我各持一盏,却才公平!”自怀中又取出两只精致的茶饼,“此乃北苑的贡茶精品‘瑞云翔龙’,小弟千辛万苦遣人求得,请许兄任选其一!”小说整理发布于ωар.ㄧбΚ.Сn
    卓南雁暗自心惊:“这人有备而来,许广却毫无机心,只怕要糟。”许广却又惊又喜:“连这等精妙贡茶你都弄来啦?”手捧两枚茶饼,精挑细选的取了一枚,忽地皱眉大叫:“不对不对!你前日跟老许谈茶,还是一窍不通,怎地今日变成了行家,水、盏、茶饼,全备得如此周全?”
    紫衫客哈哈笑道:“前日小弟确实对此道一窍不通,但这两天苦读茶经,已略晓一二。怎地,许兄怕了吗?”许广怒道:“怕?老许只怕你临阵脱逃!”
    林霜月忽道:“许师兄,烹茶之际,先要平心静气!”许广先被那紫杉客用言语挤兑,献出师门奇宝甘露瓯,后又见对手准备详当,正有些沮丧忧心,这时被林霜月一语点醒,登时精神一振。
    “你这位小师妹好不厉害!”紫衫客目光在林霜月脸上微微一凝,眼芒熠然一闪,才笑吟吟的将石瓮推向许广,“许兄,请用天泉!”许广“嘿嘿”一笑,自瓮中倒了雪水,点燃风炉煎水。
    宋人斗茶,讲究极多,最终的却是将煎好的水倒入茶盏中的“点茶”那一关。据说点茶时要注水七次,每次方位、水量、缓急以及茶筅搅动的力道各有不同的讲究,这便是七汤点茶了。但这七次注水,只用极短的工夫,不但要做出许多花样名目,更要将茶汤的汤花调弄得紧咬盏壁。所谓斗茶,比的便是看谁的汤花咬盏持久,以汤花先退散者为负。
    林霜月在旁凝眉观瞧,只见那紫衫客碾茶、煎水、调膏之际均有些生疏,远比不得许广娴熟,但这人偏有一股沉稳气度,似乎万事都胸有成竹。到了最后的点茶之时,那人手法更略显错乱。“原来他终是个生手!”林霜月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卓南雁,微微一笑。
    许广一直满面凝重的专心调弄,直待茶汤鲜白,乳雾飞涌,才欢呼一声:“成了!”将茶盏推成石桌当中。紫衫客微微一笑:“小弟也献丑啦!”将手中兔毫盏也推了过来。他这一推力道好大,看看两杯便要相撞,忙低笑一声,伸出双手将两杯扶稳。
    两只茶盏并排而放,纯白的茶汤咬着黑如墨玉的盏壁微微荡漾,黑白分明,乳雾四溢,瞧来赏心悦目。
    许广凝目茶盏,忽地大叫了一声“咦”,笑容陡然凝滞。林霜月见他脸色煞白,也细看那茶杯,却见许广调的茶汤初时紧咬盏壁,但随即汤花四散,那紫衫客杯中汤花却兀自在翻腾涌动,似乎茶汤内有一只无形的茶筅仍在搅动不休。
    许广又惊又怒,口中“咦、咦”地大叫不停。只略略一沉,他那杯茶汤已云脚涣乱,现出了水痕。紫衫客手拈长髯,低笑道:“许兄,你瞧如何?”许广双目发直,呆呆不语。
    林霜月惊疑无比,伸手端起许广的茶盏,陡觉杯上透出一股冷气。她心底一凛,伸手再触那只杯子,却热得出奇。一瞬间她已然明了,这紫衫客适才乘着扶杯之际,分别向杯内注入冷热两股内力。许广杯中茶汤遇到冷气,登时汤花消散,他自己杯内却有一股热力催动汤花沸腾。
    这一下虽是使诈,但这紫衫客的内力之雄,运使之巧,却也着实惊人。最要紧的,却是这斗茶只看最后的汤花,许广的汤花先退,已是输得无可辩驳。
    半晌,许广才一字字地道:“是你赢了!”紫衫客衣袖轻挥,卷起那甘露瓯,看也不看便收入怀中,笑道:“许兄若是有兴,请到敝庄做客。”许广似戳破了的灯笼般坐在那里,缓缓摇头。紫衫客哈哈笑道:“这两只建安兔毫盏便留给许兄吧!”长笑声中,大袖飘飘,转身去了。
    林霜月和卓南雁虽与许广相处不久,却都觉得这人憨实的可爱,见他垂头丧气,两人均觉心底不忍。卓南雁笑道:“许兄,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今日斗败了,改日再赢回来便是。”林霜月眼见许广怔怔不语,忽道:“许兄,你要的那两仪果,可是号称深蕴阴阳两仪之精的奇果?”
    许广一愕,才扬头道:“难得姑娘连这个也知道。这两仪果虽然名气不显,却有调和阴阳二气的奇效,传闻也只此地才有!”林霜月叹道:“许兄上当了!我曾听师尊说,这两仪果只产于天柱山磨玉谷的无极诸天阵内。那穿紫衫的一直说,若输了便任由你去采摘,其实他便输了也是无妨。天下又有谁能进得那无极诸天阵内采果?”
    “嘿!又中了这厮的算计。”许广大张双眼,狠狠拍了下大腿,“那日师尊曾说这南宫堡内的两仪果颇能助益内功修炼,我恰巧路过此地,便来寻他问问……”卓南雁惊道:“南宫堡?这穿紫衫的人是……”许广颓然道:“这厮自然便是南宫堡主南宫参了!”
    “原来他便是南宫参,看上去倒比他二弟禹还要年轻十几岁。”卓南雁心底惊疑,低叹道,“许兄,他先前跟你下围棋、赌双陆,只怕早就在算计你那甘露瓯了,却不知那甘露瓯到底是何物?”许广耷拉着眼皮,道:“医门甘露瓯,毒门天香囊。这宝贝与唐门的天香宝囊齐名,都是专能收克诸般毒虫!我医王门下,抓毒虫是为了医人疗疾,唐门却是为了炼制毒药。”
    卓南雁道:“这南宫参心怀叵测,赚了你的甘露瓯,必然不是为了治病救人。”眼见许广老实巴交地呆坐那里,他心底暗叹:“当年大医王萧虎臣深入龙吟坛,自完颜亨眼皮底下盗走了《七星秘韫》中的医经,那是何等的机智胆魄,却不想他收的弟子许广,竟是个难得的老实人。”
    林霜月盈盈立起,道:“我正是要寻那南宫参,师尊有书信一封,要转交给他!”许广这时才缓过神来,道:“不知姑娘是哪派门下,令师是谁?”林霜月道:“小妹林霜月,家师便是明教教主!”许广身子微震,脸色一变,道:“原来你是林逸烟的弟子。嘿,想不到林逸烟那样的人物,竟能教出你这样的好徒弟!”
    林霜月听他言语似是对师尊颇有微词,不由秀眉微蹙,但想此人毫无城府,最终只淡淡一笑:“我这便去追那南宫参。许兄,咱们暂且别过。”两人跟许广道别,转身便行。许广怅然立在竹阴下,待二人行出好远,才想起来叫道:“林姑娘,哪日得暇,请到医谷一游,让家师也见识一下你的茶艺啊!”林霜月回身挥袖,遥遥点头。
    那南宫参早就去得远了。两人循着他退去的方向疾追了多时,却也没见他的踪影。
    眼见暮色昏掩,深山寂寥,两人不由慢下了步子。林霜月忽地一声叹息:“我这便要去南宫世家下书,你伤势已好,便不必跟我同行了。”卓南雁默不作声地放慢了脚步,却依旧在她身后紧跟着。林霜月转头看了他一眼,蹙眉道:“喂,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我可没跟你同行啊,”卓南雁却“嘿嘿”一笑,“我也正要去那南宫世家。”林霜月奇道:“你去那里做什么?”卓南雁笑道:“随便看看!”其实他心底却蓦地想到当年父亲入那绝阵寻药,便再无消息,这时隐隐的竟生出入阵寻父的念头。只是那无极诸天阵号称天下第一绝地,他虽见过那破阵龙图,仍知要进出大阵乃是凶险万分之事,一时心底彷惶,更不愿讲心思告诉林霜月。
    林霜月自然不知他的心思,见他一副笑吟吟的神色,倒不好再说什么。两人默然前行。山林内有只不知什么名的鸟“呱呱”大叫,鸣声甚是凄恻。林霜月忽地叹道:“它在哭呢……”卓南雁低笑道:“那鸟儿定是失了群,找不到自己的伴儿,这才伤心鸣叫。”林霜月脸色微变,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前面有人!”卓南雁蓦地一声低呼。却见前面一道人影晃了几晃,便没入碧林中去了。林霜月低呼道:“是余孤天!”这余孤天先前败走后便消逝得无影无踪,这是却在南宫参出没之处现身,两人心头一紧,忙提气疾追。
    余孤天似是不知有人衔尾在后,行得不快不慢,在山路上几个转折,悠然没入一片密林之中。卓南雁忽地“咦”了一声,心底闪过一丝异样气息,霍地昂头喝道:“前面林子里的好朋友,何不现身一见!”
    猛听得一声尖锐异常的哨箭直飞上空,跟着呼啸四起,松林中呼啦啦的冲出一群人来。当先那人文士打扮,长髯飘摆,却是曾与卓南雁在江中有过数面之缘的南天易。在他身后另有数位手持长剑的青年公子,瞧来竟都是当日试剑金陵会上的熟人,南宫铎、南宫锋、南宫均、南宫钦赫然都在其中。
    “卓公子,咱们缘分不浅哪!”南天易笑吟吟地快步迎上,一眼督见林霜月,笑容立时多了几分暧昧,“公子真乃妙人,几日不见,身边竟又换了一位妙龄佳人!”南宫铎缓步而出,笑道:“南先生相必不知,这位林姑娘乃是明教新近登坛的圣女,地位尊崇,可不能跟卓南雁这等大宋叛逆混为一谈!”南宫铎为南宫世家掌门南宫参的长子,对南天易这管家说话,竟也毕恭毕敬的称为“南先生”,可见这南天易的身份着实不同寻常。
    林霜月面色一冷,缓步上前,道:“明教林霜月奉本教教主之命,求见南宫堡主,有要事相商!”南天易面露讶色:“这个当真不巧,堡主昨日外出访友,尚未归来!林姑娘有什么要事,跟大公子说,也是一样!”林霜月明知他信口瞎说,却也懒得跟他争辩,转眸望了一眼南宫铎,道:“事出紧迫,金国龙骧楼细作余孤天逃入贵堡,此人居心叵测,请贵堡协同搜拿!”
    南宫铎跟南天易对望一眼,忽地仰头大笑:“不知林姑娘所说的这位余公子,便是这位贵客吗?”将手一扬,身后钉子般肃立的十几个堡中子弟“刷”地闪开,一个白衣公子笑吟吟地缓步而出,可不正是余孤天!看他肩头和胸前还有血迹未干,但满面得色,望着卓南雁的眼神竟似瞧着待宰牛羊一般。
    卓、林二人均是心头一凛。南宫铎却向余孤天躬身道:“特使要擒的,可是这两人?”余孤天冷笑一声,大咧咧地道:“林姑娘乃是明教圣女,可不得无礼。这位卓公子嘛,却定要擒下了!”语音一落,南宫堡的众弟子各挺长剑,便待冲上。
    “且慢!”林霜月短剑当胸一横,冷睨着南宫铎道:“这余孤天却是哪门子特使?”南宫铎转头望着余孤天,满面谄笑:“万岁爷五十圣寿将至,这位余公子乃是大金特使,奉大金皇帝之命来给圣上祝寿!金、宋两国素为叔侄之国,大金特使有命,谁敢不从?”
    卓南雁心头火起,不怒反笑,仰头大笑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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