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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唐-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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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济之却满不在乎的笑道:“母亲也太小看了孩儿,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有分寸。”

    霍国长公主就见不得儿子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便有意斥道:“有分寸,何以将秦晋奚落的愤然离席?”

    果然,裴济之的脸上立时便腾起了丝丝窘意,不禁摆手道:

    “孩儿,孩儿也没想到,中郎将会禁不住玩笑……平日里孩儿与三五好友,也是如此玩笑,从不曾有人愤然生气……”

    看着儿子一副有些忐忑,又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霍国长公主倍感无力,自问如何就生了如此一个蠢笨如猪的儿子。

    “你那些狐朋狗友,都指望着你巴结门路,便是动辄打骂,也会甘之如饴,其可与中郎将相提并论?”

    霍国长公主数落了一顿,裴济之终于像斗败的公鸡,低下了脑袋。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秦晋写的残句上,心头便升腾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文字看似写的是佛寺,却让人顿觉,万事万物终将归于尘土之中。禅意跃然心头,实在让她难以相信,此等大巧不工的诗句,是出自于一名年轻人之手。

    略一思量,霍国长公主陡得怅然若失,她忽然省悟倒,这大唐的天下,不正和南朝的寺院庙宇一般吗,有辉煌的一刻,却终有没落湮灭的一天,再联想到朝廷内外交困的局面,胸口竟像堵了一块巨石,让人喘不过气。

    “母亲,母亲,在想甚了?”

    裴济之的声音将霍国长公主从乱纷纷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今日总算不是无功,明日我就进宫去见天子。”

    “母亲以为,秦晋堪为驸马?”

    ……

    韦济追上了秦晋,邀他同车而走。

    秦晋对韦济的印象不错,见他如此殷勤,便也欣然登上了他的马车,四名全副武装的随从则仍旧如来时一般,全神戒备的紧随其后。

    见状如此,韦济禁不住暗暗咋舌,只有兵权在手的将军才能有如此威势吧。

    以秦晋对韦济的看法,此人确是在朝中为官的好材料,既有待人坦诚的一面,还生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席间听闻韦兄对时局似乎颇有见解,不知肯否赐教一番?”

    秦晋想听听,似韦济这种出身名门的官员,对时局的看法。

    韦济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但秦晋既然问了,便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

    “朝中多数人都较为乐观,韦某却觉得,乐观下面掩藏的则是危机,如果不加以重视,后果也许难以预料。”

    这种判断正与秦晋的认知不谋而合,看来朝廷上还是有清醒的人,为何独独天子与政事堂的宰相们就看不到这一点呢?

    却听韦济又道:

    “今上与政事堂并非意识不到危机,可惜多方掣肘,很多事便是天子也难左右,……”

    说到这里秦晋也不得不为之动容,韦济说的很是坦诚,这种话若是换了旁人,断然不会说与刚刚认识的生人,但韦济偏偏就说了。

    而秦晋也有所得,此前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天子和宰相是过于乐观,看不透隐忧,现在想来却是帝国中枢过于庞大,在强大的惯性下,岂是拉下了闸口,就能刹住滚滚向前的车身?

    说笑间,驭者忽然停住了马车。

    韦济面露不悦的问了一句:

    “何故停车?”

    驭者恭恭敬敬的答道:

    “禀家主,原是平康坊到了,有人拦在车前,说是故人求见。”

    韦济的家便在平康坊,与此处撞见了来访的故人当然也不稀奇,秦晋啪韦济为难,便说道:

    “既然是故人,何不见一见?”

    韦济从容笑道:“诚如中郎将所言,请稍待片刻。”

    说罢,韦济便下了马车,隔着马车秦晋却听他在呵斥仆从,好奇之下他便撩开帘幕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衣冠破旧的中年人正于马车前长揖到地。而韦济在呵斥了仆从之后,也紧走几步上前,将那中年人双手扶了起来。

    “子美兄一别经年,不想竟在此间相遇。”

    中年人这才直起了身子,却见他形容憔悴,颧骨突起,显然是为生活窘迫所致。

    而韦济并没有因为对方一副落魄模样,便对他假以辞色,而是极为诚挚的与之叙旧着。

    中间人说了什么秦晋听的不清楚,韦济的声音却是不低。

    “以子美兄之才,断不会长此落魄,还当静待时机,不以浮沉为念才好。”

    然后,韦济又歉然道:“只顾着说话了,子美兄且先入府,我先将车中贵客送归,在回来与子美兄畅饮叙谈,可好?”

    却见那中年人,又拱手点头,显然是听从了韦济的安排。

    不过,秦晋却对韦济的那一番话颇为皱眉,长才落魄之语若是左近无人时说出来,自然语重心长,颇见交情,然则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岂非徒增对方难堪?

    至此,秦晋心头猛然一动,忽然便想到了这个子美是谁。

第一百八十九章 :狼狈再为奸() 
秦晋终于记了起来,大诗人杜甫的字不正是子美吗?难道外面的落魄中年人竟是杜甫?

    只见韦济将中年人让进了平康坊,又对家奴交代了几句,打发他跟了上去,然后又返回车上。

    上车后,韦济歉然笑道:“某少时的好友,而今落魄了,来打些秋风,让中郎将见笑,见笑了。”

    秦晋则突兀问道:“适才听韦兄好友字为子美,可是出身自京兆杜氏的杜甫?”

    见状如此,韦济颇感讶异,失声道:

    “难道中郎将也听说过子美兄?”

    韦济如此回答,便等同于承认了这个打秋风的旧友,正是杜甫。

    说实话,不论高仙芝抑或李隆基,都是秦晋在原本那一世耳熟能详的人物,唯独杜甫其人于他却是另一种感受,出身名门,又家道中落,空有报国之心,却无一展抱负之门,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读之让人不禁掩卷叹息,又热血沸腾。

    “只是听闻,却是无缘得见。”

    韦济似乎看出了秦晋的心思,便道:“如果中郎将有意结交,某可以代为引荐。”随即他又颇有几分兴奋的建议着:“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去韦某府上一叙岂非正好?”

    秦晋想了想了,还是摆手拒绝,毕竟刚刚看见了杜甫在平康坊外的窘况,如果现在就去,只怕他尴尬下不来台。

    “还是改日,改日再说……杜子美现在朝中身居何职?”

    韦济思忖了一阵,“听说原本有个河西尉的差事,但他嫌……”说到这里韦济忽然便停顿了一下,便转而继续说道:“后来,后来又改任为卫率府兵曹参军,也是没甚油水的闲差。”

    秦晋淡然一笑,便知道韦济刚刚停顿的因由,他当过县尉,自然知道这个差事要终日逢迎长吏,又要与市井无赖亲自打交道,在大唐品官里实在是个最脏最累的差事。因此,杜甫肯定是嫌弃河西县尉这个差事,最后宁可改任了兵曹参军这种看大门的闲散差事。

    马车自平康坊外绝尘而去,却有一双眼睛,在暗处要恨的冒出火来。这是个须发都已经灰白的老者。如果他站在秦晋面前,秦晋一定惊讶的叫出声来。

    因为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原长石乡啬夫范长明。

    边令诚在赴任潼关为监军的时候,也将范长明一并带上了。但是,范长明岂会远离秦晋这个刻骨铭心的仇敌?是以在半路上便略施小计摆脱了边令诚的看管,又重新回到了长安城。

    直到马车走远以后,范长明才心事重重的去往了相反的方向。他的目的地是前面不远的一处酒肆,在酒肆中还有一位等着他的大人物。

    说来也巧,这个大人物早在范长明还是啬夫的时候,便结交过了。只不过,彼时这位大人物还是个蝼蚁般的小角色,不想今日也有了傲视众人的身份和地位。更为难得的是,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落魄避而不见,反倒颇为殷勤的询问他有甚难处。

    对现在的范长明来说,衣食住行都不是他的难处,他的难处只有一个,那就是给两个惨死的儿子报仇。然则,随着仇人的官越做越大,报仇的机会也随之越来越多渺茫。

    范长明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一切与那个大人物和盘托出,岂料那个大人物听说之后,竟与之一拍即合。

    进了酒肆,早有伙计上前招呼,将范长明引上了二楼的雅间。

    “范兄何以迟到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似乎颇为不满的斥责了他一句。

    范长明赶忙拱手赔罪,“路上遇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忍不住跟踪了一程,不想他竟去了裴府。”

    声音的主人面白无须,很明显是个宦官,听说裴府二字之后,便吃惊的问道:“哪个裴府?”

    范长明对京中权贵认识的并不多,但另有一个人的车马他却认识,想了想便压低了声音与之说道:“主人名姓不知,但还有一个访客,却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是哪个?”

    宦官不满的问了一句。

    “霍国长公主!”

    “没看错?”

    “如何会错,车幡可是认的真真清楚。”

    那宦官颇为玩味的笑了。

    霍国长公主背着人偷偷结交秦晋?虽然匪夷所思,却也是个令人颇为兴奋的发现,却不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随即他对范长明吩咐了一句:“此事暂时不可声张,要放长线钓大鱼,等到合适的机会,没准便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范长明附和着点头。

    “这个自然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不过今日,程某还要与你算一算账呢!”

    “但有责备,范某承担就是。”

    宦官的声音陡而犀利。

    “承担?你怎么承担?程某冒着得罪死了高力士的危险,为你铺平了路。结果怎样?高力士反而更得天子欢心了,那个小竖子秦晋,不也是毫发无损吗?你的鸟计策,在某看来还不如狗屁!”

    范长明涨红了脸,任凭这个叫程元振的宦官对他挖苦讽刺与责骂。谁让他现在有求于人,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委曲求全。但是,他却在心里将程元振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早晚有一天会让这没了下边的鸟人也尝尝千人踩,万人踏的滋味。

    范长明自认此前的计策已经十分高名。按照常理揣度,以秦晋的性格一旦得知了强抢侮辱侍妾的人是高力士的侄子,也必然会全然不顾其它的将其绳之以法。然则,这样便会得罪了高力士,而高力士为了保住冯家的唯一血脉,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一旦他无所不用其极,就会对秦晋百般打压,导致误了国事。

    如此一来,天子必然会对高力士心生嫌隙,虽然口中不说,却等于在心里种下了一颗不满的种子,生根发芽都是迟早之事。如果事情的发展按照这种进程,范长明大仇得报时日不远,程元振在宫中的劲敌也即将失势。

    然则,万想不到,一举两得的计策,到头来还是终于成了一场空。秦晋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毫发无损,反而在民间得了个有情重义的好名声。高力士则更是令人叫绝,宁可忍着失去冯家唯一血脉的痛苦,也不肯在天子面前攻击秦晋一字半句。

    由此之后,天子觉得亏欠高力士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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