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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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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书上东方朔此人滑稽古怪,可是云琅见到的是那个还没有被皇帝打击的千疮百孔并且自暴自弃的东方朔。

    如今的他各种雄心勃勃,无论如何也让人欢喜不起来。

    而且,东方朔这种官场新人,跟应雪林这种老道的官吏比起来到底缺少了一些治世的能力,办起事来到处透着小气。

    问过张连之后才知道,应雪林此人之所以会强行住进监牢,唯一的原因就是要皇帝下定决心,管束一下长安三辅皇亲国戚们。

    如果皇亲国戚们过于强势,对于关中那些柔弱的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龙子龙孙们想要操弄那些升斗小民,升斗小民哪来的抵抗之力?唯有任人鱼肉的份。

    他不出监狱,案子就没有办法了结,南宫侯不能继续在章水上重新恢复他家的水磨,而别的皇亲国戚以及勋贵们都在等皇帝下令,准备看看皇帝如何处置应雪林,再决定自家到底是继续修建水磨还是拆除水磨。

    张连说皇帝似乎很为难,宰相薛泽倾向于制定一条专门针对水磨的律法,有条件的开放水磨建造事宜。

    大司农却认为,任何妨害农田水利的事情都应该全力禁止,从源头上解决这一伤农之事。

    事实上,不论皇帝如何处置应雪林,最后的胜利者都是这位强项令。

    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对他而言,要嘛收获名望,要嘛名望,官职一起收获。

    对于大汉国人来说,只有通过地方举荐或者朝廷查访贤能才能完成从百姓到官吏的转变。

    有了名望的应雪林,即便是不再做官,他的子侄辈也能通过长辈的获得的名望,轻而易举的成为大汉国新一代的官吏。

    所以说,对于一个官吏来说,一生中能有一件可以提升名望的事件,绝对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有了司马谈相伴在监狱的应雪林心情大好,而有了应雪林陪伴在监狱的司马谈更是早就忘记了这是在监狱。

    无论如何,一个有美食,有老友,还有儿子伺候的地方,跟家里有多大的区别?

    官员的朋友很多,很多时候,犯官的朋友更多,才经历了一次放风的云琅,很快就发现,他需要让家里送来更多的食物跟美酒。

    张汤的脸黑的如同锅底,眼看着一大群犯官在他的监牢里面谈古论今,喝酒作赋,欢快的如同在宴饮,他就忍不住对云琅咆哮。

    “这里是监牢,不是你家后院!”

    “唯音乐与美食不可辜负!”云琅醉醺醺的回答道。

    张汤其实想不明白,一群马上就要大难临头的犯官,如今也参加了云琅组织的酒宴,即便是背后被杀威棒打的乱七八糟的,却能一边大口食肉,大口喝酒,放肆起来甚至超越了在监牢之外。

    这里面不乏真正要被发配远方,或者等待明年秋天砍头的人。

    云琅递给张汤一个酒碗笑道:“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快乐就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张汤喝了一碗酒,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瞅着热闹的监牢摇摇头,然后就把酒碗还给云琅,转身离去了。

    天底下没有多少事情可以瞒过刘彻,即便是发生在监牢里,他该知道的也总是会知道的。

    夜幕中的建章宫如同一头噬人的猛兽静静的蹲在黑暗中,大殿的门打开着,透出昏黄的灯光,如同猛兽张大的血盆大口。

    一身黑衣的刘彻坐在一张锦榻上,面前依旧堆满了简牍,他疲惫的丢下最后一卷竹简,就将头靠在巨大的软枕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秀丽的宫女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

    安定了心神之后,刘彻闭着眼睛道:“隋越,念吧!”

    宦官隋越从梁柱下走出来,瞅了一眼宫女,宫女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倒退着离开了建章宫。

    “辰时,有黑衣人进薛泽府上,从偏门而入,停留了一柱香的时间,而后从后门离开,最终回到了南宫侯府,绣衣使者依旧守在南宫侯府门口,只要那个黑衣人不再遮面,就会认出此人是谁。”

    “同样是辰时,大将军府有一快马离开侯府,在城门大开的第一时间就奔赴上林苑,不知去了云氏还是长门宫,明日另有密奏说明。”

    “九月十六日,匈奴使者一行两百四十四人携西华公主主仆三人以及六十二名胡姬已经出了函谷关,行走的是赵地,应该从代郡进入胡地。

    匈奴使者将庸在函谷关秘密的寻找过医者,听医者事后回禀,匈奴使者队伍中,已经有大半染上了脏病,其中以将庸的病情最为沉重,下体已经彻底糜烂……医者以柴胡,干草调和为主药覆盖伤口,医者说,痊愈无望。”

    “午时,云琅在中尉府大牢设宴款待犯官,张汤怒不可遏,前去阻止,却不知为何,又退回来了,酒宴依旧。”

    “未时两刻,长平公主出长平侯府拜会岸头侯,听绣衣使者说,长公主此行,是为了霍去病的婚事,两家已经商议完毕,等待千秋节之后,将为霍去病行大婚之礼。”

    “北大营张涵楚密奏曰:昭阳侯韩古取北大营新到甲胄一十一副与亲卫,换下一十一副旧甲胄,亲兵首领韩阳又私自取军中新式三棱破甲锥二十四枚,用来替换他旧有的羽箭。”

    “细柳营孙受密奏曰:细柳营军粮已经亏欠七日,军卒日日以米糠度日,依旧不见好转……”

    刘彻听完密奏,挥挥手,隋越就再一次隐入黑暗,刘彻清脆的鼓掌声在大殿中响起,顷刻间灯山上昏暗的的灯光就光明大作,一队舞女拖着长长的舞袖就行云流水一般的走进来,齐齐的施礼之后,没有音乐的舞蹈就款款舞动,她们的脚步轻盈,步履矫健,一条条的长袖飞起之后如同一片片灿烂的云霞。

    云琅睡醒的时候,发现司马迁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今天吃什么?”

    云琅揉揉眼睛,拿起一卷竹简瞅了一眼道:“面条,今天全体吃素。”

    司马迁点点头,就重新坐回自己的蒲团,继续拿起一卷书就着一缕朝阳仔细的研读。

    “看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有什么书是你没看过的?”云琅很惊讶,按照司马迁的家世,他应该已经读完了能找到的所有的书。

    “温故而知新!”

    司马迁淡淡的回答了一句,就重新咏哦有声。

    云琅仔细听了司马迁诵读的内容之后笑道:“蓬莱,方丈,瀛洲这三处海外仙山,我只去过蓬莱。”

    司马迁瞅了云琅一眼道:“哦?睡梦中?你吃到长生不老药了?”

    云琅摇头道:“真的去过,那就是一座荒岛,上面什么都没有。”

    司马迁指指手里的竹简道:“哦,你一定是去错地了,书里说,瀛洲在天上。”

    云琅笑道:“那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是蓬莱倒映在天空中的影子,算不得惊奇。”

    司马迁对于云琅这些突发奇想的说明早就有了预防能力,放下手里的书本道:“眼睛不会骗人的。”

    云琅笑道:“骗人最厉害的其实就是眼睛,墨家曾经做过一个小小的实验,只要透过一个小孔点一根蜡烛,通过小孔映照在幕布上的蜡烛就是倒立的。

    书中记载的海外仙山之所以会出现在天空,就是这个道理,只是光线在折射罢了,并非是真实的。”

第一零九章肉体毕竟是事实存在的() 
第一零九章肉体毕竟是事实存在的

    一间暗室,一块黑布,一根蜡烛,云琅跟司马迁很容易就在监牢里面完成了小孔成像的实验。

    这是一个开创性的实验,在此之前,还没有人重复过墨子的这个成功的实验。

    很多人以为,书里面记录的这段话,与公输般制造的那只能在天空中飞三天三夜的木鸟,与庄子在《逍遥游》文里提到的鲲鹏一般,都不过是一种臆想。

    “做实验是一件非常严肃地事情,他能通过小范围的实践来证明无穷大的道理,能把构想变成现实。”

    司马迁端着酒碗笑道:“可惜我探索的不是事物,而是人,很多时候你没办法用实验的方法来证明一个人的行为。”

    云琅笑道:“不,不,不,我们正在进行的一项关于人的实验叫做圣人计划。

    现在已经脱离了初级阶段,马上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了,如果全部五个阶段的实验都能够成功,你就在富贵镇看到一位真正圣人的诞生。”

    司马迁听闻此言,坐直了身子道:“什么圣人?”

    云琅笑道:“一个杀人无数,坐地分赃的人,如今马上就要变成人人爱戴,人人称颂的圣人了。”

    司马迁怒道:“他何德何能可以被人如此称颂?”

    云琅喝了一口酒笑道:“他的外甥因为与人争论,别人处处忍让,他外甥依旧不依不饶,结果,在撕打的过程中被对方给打死了。

    他的姐姐要求我们实验的对象出手杀死对方,结果,我的实验对象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发现错误不在对方的身上,不但跟打死他外甥的人道歉,甚至还赔偿了对方五千钱。

    我的实验对象的姐姐听闻此事之后,就把他外甥的尸体丢在大街上,说那个死去的人是一只没有舅舅的野狗。

    别人都以为我的实验对象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侮辱的,结果,他亲自去了大街上,背着已经发臭的外甥尸体,亲自入殓,亲自挖坑埋在野外。

    就此一件事,我的实验对象已经树立了自己公平的形象,在富贵镇人人都找他来评判公平与否,听说啊,经过他评判的事情,还没有出现一例不公平的。”

    应雪林皱眉道:“大奸大恶也需要大智慧,超出人性的大善人,某家一般不会与他交往。”

    司马谈大笑道:“陛下这种维护亲人,冤枉你入狱的行为雪林兄就能接受吗?”

    应雪林笑道:“陛下委屈我,这属于人的范畴,是我们能预测的一种结果,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呢?

    如果云琅的那个实验对象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伤害一下杀死他外甥的那个人,某家完全能够想明白,哪怕他不理不睬那个杀人者,某家也能理解。

    可是,他不但不怪罪那个杀死他外甥的人,反而因为他外甥弄烂了人家的衣衫,就赔偿五千钱,这就过了,至于亲自背负外甥发臭的尸体入殓,这就更加的过了。

    这些事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看样子云琅的这个实验对象心中确实有大世界。”

    云琅呲着一嘴的大白牙笑道:“你们看,这就是实验的结果,在一定的诱惑跟压力之下,一个人就很容易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

    我的一个师兄曾经说过,人对痛苦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如果将畏惧感强行去掉之后呢,这个人在遭受痛苦的时候反而会感受到愉悦。

    我们的这个实验目标目前正处在割裂痛苦的阶段,如果成功,他真的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圣人。”

    司马迁冷笑道:“假的就是假的,如何能成真!”

    云琅笑道:“骗一个人一时自然是骗人,如果持之以恒的骗这个人一生,即便是假的,跟真的又有什么区别?”

    “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等我从监牢里面出去,就带你去看,你会觉得我们的实验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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