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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1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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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些自守抵触之心仍然炽热的人家,沈牧自然不会客气,基本的操作便是叩破坞壁、族众尽数收为囚徒苦役,让他们为自己的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冀南当下已经无需这些适乱而生的坞壁豪强,未来则更加不需要。
王师跨河入境之后,便一直在大力肃清地方,真正大规模的战斗,反而没有发生几场。甚至就连原本返回乐陵的羯国将领刘高,因为久攻厌次无果,再加上王师各路增援,不得不退出乐陵,向更后方的渤海转移。
但冀南王师的平静,并不意味着整个河北境域中都是喑声无事,相反,各方都热闹得很,特别是石宣北逃这一路,可谓是精彩纷呈。
石宣在础x大败,之后于临清附近收捡几千残卒,而后由于畏惧过河的王师,不得不继续向北逃窜。础x一战的结果,还未完全在河北扩散开,因此石宣这逃窜途中,还会不时遇到河北各边继续向平原、清河等地开拔会师的军队。
这些军队规模也都不等,少则数百,多则几千。对于那些势力不弱、规模不小的队伍,眼下的石宣自然不敢触犯,但是那些小股的部队,一旦遇上便绝不放过,直接征发并入自己的残军中。
所以在北逃的途中,石宣的队伍规模也逐渐扩大,逃过东武城之后,军众规模已经超过万人。军众数量虽然得以扩增,但战斗力却并没有因此涨上多少,这些沿途兼并的部伍,旗号本就驳杂不一,而且也算不上是什么精兵之选,无非各郡县征调的乡勇、义从,主要承担役用、杂劳如修缮营地,运送械杖、打扫战场之类。
若是往年,掌握冀南精兵的石宣对于此类杂卒根本就看不上眼,可他眼下正是新败惶恐,渴于力助,再加上心里也有一个想法,用这些杂卒暂充部伍、可以让他此战落败后的损失看起来小一些,所以也就不问优劣,俱都征用了。
但随着队伍规模壮大起来,另有一个此前还不太重要的问题就凸显出来了,那就是军队所需要的给养。原本石宣在逃离临清之际,是带走了一部分临清所储存的物货,但是沿途消耗已经所剩无几,到如今再添这么多兵众,根本走不到石虎目下所在的信都只怕就要因缺粮而崩溃。
羯国今次发动郡国储蓄并兵丁筹谋南掠,沿途各处郡县仍能存留的粮草也都数量稀少,根本不能供养这万数的过境大军。于是石宣不得不折道而行,自东武城转向西面的广宗。
广宗在羯国,可以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此境早年被独辟出来,用于安置河北乞活军的残部。
乞活军兵骄将悍,又非常的抱团,哪怕是羯国势大时期的先主石勒,对于乞活残部也颇感头疼,如石堪、石朗之类俱都是出身乞活军的悍将,都被石勒认为假子以示恩宠,但石勒骨子里对乞活军也是不敢尽信的,因是划出广宗一地供乞活残部屯垦休养。而广宗周围,又放置着林胡、丁零之类的胡部义从,将乞活残军围在其中。
之后羯国一场内讧,国势更加虚弱,以至于石虎渐有无兵可用的困境,于是便又将广宗的乞活军给征发武装起来,交由李农等乞活军后起之秀统率,成为目下羯国颇为强大的一股军事力量。
如今乞活军虽然已经被调离了广宗,但是他们的家眷却还留在此境,经营着乞活军过往这些年在广宗经营的屯垦田地。
此前羯国征用各方,以示对乞活军优待,石虎特令绕开广宗不作征取。所以说目下周边郡县如果说还有哪个地方可以收取足够给用,那就是广宗了。
石宣眼下疯狗入穷巷,况且本身心里面也不大看得起乞活军那群寒伧凶徒,于是便气势汹汹杀奔广宗,准备打一场秋风再走。
但也不得不说,乞活军这群从最艰辛的环境中磨砺出来的悍卒们的确名不虚传,虽然大部青壮已经被调走,但广宗这个大本营本身便被他们经营得铁桶一般。
石宣率部而来,竟然被直接拒纳于外,而当他流露出要强攻意图的时候,广宗城内更是妇孺老幼齐齐上城抵抗,一番攻守下来,反而是石宣这群乌合之众落在了下风。
正当石宣被困在广宗城不得进入之际,晋军奋武军两千余名轻骑却自后方追赶而至,一番冲杀下,石宣力不能敌,大军溃败,不得不继续向西逃亡。
而当奋武军与羯军在城下激战的时候,城头上的乞活军家眷们始终冷眼旁观,不作插手,仿佛城外交战双方俱与他们无关,更不因王师大败羯军而有什么欢喜。
身入绝境,故名乞活,对于这些浩劫之下的劫余之众而言,什么家国大义,俱都不值一提,羯国也罢,晋国也罢,他们不为任何一方而战,只是为了求活!
王师杀溃石宣所部羯军之后,沈云再听随军的张坦讲述广宗渊源之后,心中也是颇有感触,并没有试图与城内乞活家眷接触,只是让人将一部分沿途和当下此战征缴而不便携带奔行追敌的物械堆放在城外,算作赠送,而后在城外休养一夜,天明之后,继续率军追击石宣残军。
1325 患难太子()
羯国旧年那场内乱,虽然石虎最终取得了胜利、入主襄国,且将年号改为兴国,以示将要励精图治、中兴国势,但羯国终究还是颓势难挽,这一点从羯国都城襄国目下状况便可窥一斑。
早年先主石勒在世时,羯国国势也最为鼎盛,乃是当之无愧的河北霸主。襄国作为羯国的都城,也是毕集天下物珍、人力于此,襄国并其周边也是繁荣得很。
也正是得益于石勒这种强干弱枝、取边地之用以补中枢的安排,其子石大雅并程遐等人,才能在几乎是单凭襄国一己之力的情况下,便维持数年之久。
而这长达数年的孤城困守,也可以说是将襄国旧年所积攒的一些元气消耗殆尽。内战之酷烈,素来还要有甚于对外的征伐。
首先便是襄国郊野地带,或是坚壁清野,或是被外军烧杀抢掠,可谓十室九空,一片废墟。放眼望去,旧年那些地段优越、建筑宏大的园墅别业,如今也只剩残墙断垣,杂草丛生,与人迹罕至的荒野地带无甚区别。
哪怕如今羯国也有屯垦修缮之类的举措,也实在收效甚微。就算招募一批游食之众安顿在此,给他们提供粮种、农具,但只要监管稍不得力,这些人便极有可能一哄而散。即便是跑不了,也都消极怠工得很。
一则旧年发生在襄国周边的战事实在太惨烈,杂草丛生的荒野中或是随手一刨,草皮下便会暴露出累累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二则石虎入主的襄国,风气已经与先主石勒时期大为不同。石勒虽是胡虏出身,还有一些劝农劝桑的仁治惠政。
但石虎入主襄国后,却完全没有此一类的举措,特别是生民人身安全都无从保证,即便勤勤恳恳耕作半载,将到收成之际,便不知哪处窜出一路凶徒,将收成尽数掳走。
农人们看着满地狼藉的田亩,还来不及自伤,便需要面对来自监管耕桑的官员斥问,不能交出足额的收成,动辄虐杀都是寻常,根本就无处诉冤!
国都附近没能快速恢复生产,不能就近补给,便难以容纳大规模的人口聚集。人口集聚不起来,便不能组织众多劳役驱用,众多修缮兴建便也只能停留在计划中,根本就无从实施。
所以尽管那场内乱已经结束了数年,但襄国城池内外都还残留着旧年祸乱留下的疮疤遗毒,也让襄国这座城池望去如同腐朽斑驳的漆器,显得丑陋至极。
石虎性格急躁暴虐,这种人若是得趁势头,自然威武得很,能够事事拔于人先。可若一旦势力不再,却没有收拾一地烂摊子的耐心和能力,无兴废之才,索性眼不见为净,率领大军常年游荡在外,留在襄国的时间则少之又少。
当然,石虎这么做也是因为当年那场内乱,已经让羯国对于边地的掌控几近于无,他就算想要留在襄国,各边也不会老老实实捐输资财供养这位天王并其麾下大军。只能通过大军游行这种威逼胁迫的方式,才能获得勉强足够维持他大军用度的资货。
乱世之中,诚然兵强马壮者为王,但若全无经营构架,就会如羯国当下一般,满地鸡毛,兵逐粮走,什么内外修持、社稷永固,想都不想。
本身便是内乱久战残破之地,如今就连国主都常年游荡在外,襄国之颓废简直就是不可挽回。特别负责留守襄国的羯国太子石邃,更是耽于享乐、暴虐残忍的一个纨绔极品,对于襄国目下之破败完全视而不见,也根本就没有试图回挽局势的丝毫努力。
当然这么说也是有欠公允,石邃这个人常年留守襄国,也并非全然的无所事事。其人嗜食河鲜,便命人将旧年先主石勒在世时修建的水上别宫澧水宫再作扩建,掘渠引水,令得襄国城池东南都为水泽淹没,居民因是破家搬迁远离此境,也算是为襄国城池格局改造做了一定贡献。
除了监国太子之外,石邃还担任主管外夷事务的大单于,每月都会在建德宫内单于台召集宴请周边胡酋。那些胡酋们一个个桀骜难驯、粗俗无礼,胡膻之盛就连石虎这个标榜亲昵诸胡之人都受不了,频频出入建德宫,偶尔酒醉无状,难免要在宫闱之间留下什么秽事。
此前石虎专程归都,因此将石邃唤至殿中,大加训斥一番,乃至于拳脚相向,如是父子关系更加恶劣。
石邃虽然心存不忿,但也并不敢太过忤逆这个看他越来越不顺眼的父王,于是便又让人于襄国城北再造台苑,准备以此作为替代。
但他这个监国太子所能动用的人力物资也着实有限,即便是向那些每宴必至的胡酋们求索资财,那些胡酋刚刚受到天王敲打,也实在不敢继续亲昵这位太子,纷纷推辞,以至于那座新的单于台迟迟没能竣工。
这反而更加激发了石邃的逆反心理,将此台当作与父王斗气一个标志,咬牙切齿一定要将之建造而成。他以太子之尊,亲临督工,连太子府下一众僚属仆佣都投用进去,甚至趁着入宫拜望之际窃取他母后郑氏私奁,工程才不咸不淡的维持着,没有彻底停工。
当城外传来急报的时候,石邃还在城北工地上督工,刚刚因为工程进展缓慢而亲自鞭杀两名督建官吏,余怒未消之际,陡然听闻晋军犯境,敌踪已经出现在距离襄国不远的地方。
他闻言后便冷笑一声,抬脚踹翻那名信使,怒斥道:“贱奴何处得此谣言?主上当下正勒兵势将要南征,南贼自守不暇,还有胆量北上犯境?即便有侵扰,又能行入国都腹心之境?何人播此谣言惑众?”
石邃哪怕再受主上厌弃,但身份摆在那里,即便再大事务,外界使者也难直行趋见。因是跟随信使而来的,还有几名同样留守国都的羯国重臣,此时眼见石邃根本不容信使细说便肝火大动,其中一人上前道:“殿下请稍安勿躁,此信并非乡野流传,而是平原公使人来告……”
其人名为王朗,职任羯国领军将军,颇得天王石虎信任,也是目下襄国城中除太子石邃之外,官职权柄最高的武将。
石邃素来目中无人,对于父亲的训告都颇有抵触,便也不将王朗其人放在眼中。可是在听到王朗所言,他脸上先是流露出厌烦痛恨之色,之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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