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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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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那些身挂满血浆、雨水都冲刷不掉的凶悍乱军。

    过不多久,庄园的主人一家被揪出来,老老小小二三十余人,战战兢兢的被乱军围在了当。

    “不管你家是怎样人家,我不与你废话,带我的人去粮仓钱仓。话只讲一遍,要生还是要死?”

    一名额头横着刀疤的乱军头领行来,神情语调俱是冷酷。

    “你们、你们这些狗贼……”

    噗

    一声闷响后,那怒不可遏的庄园主人头颅已经被斩落下来。乱军头领将刀锋血珠抖落,视线则落向其他人身。

    “我带你们去、我……”

    一个年轻人前战战兢兢说道,可是话还未讲完,胸膛已被枪刃扎透

    “去便去,废话太多”

    ————

    张健疯了

    收到这份军报后,沈哲子整个人瞬间被怒火引爆。数日前,叛军张健所部再有异动,大部化整为零避开了沈默部东扬军的监视,自练湖而下曲阿,接连攻破数座曲阿乡人庄园,烧杀掳掠,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这已经不是造不造反的问题,而是在大肆屠戮平民

    一俟接到这战报,沈哲子再也坐不住,当即便点起如今都在他掌握的人马两军四千余人,直接杀向曲阿这会儿他已经不再考虑能否招降张健的问题,如此令人发指的恶行,哪怕张健有谋国之才,他也要收而杀之

    离开之前,沈哲子传信给陶侃,请其暂时接手石头城防务,庾条入值台城,还有让沈默率东扬军接应他,让大业关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疾行两日,沈哲子所部包括龙溪卒在内千余精锐前锋已经到达练湖之畔,并且很快遭遇了一场战事。

    战斗发生的地点在曲阿东北一座临山的庄园,这座庄园主人姓何,因为曾往南苑供货,与沈哲子也算有几面之缘。原本这座庄园依山傍水,风景极佳,可是现在却是满目疮痍。当沈哲子他们到达的时候,乱军两百余人一部分在庄园内洗劫,另一部分则散落在庄园周遭追杀逃散之人。

    沈哲子所部一俟出现在庄园外,那些乱军便有了警觉,只是非但没有逃散,反而加速了追杀。一直等到沈哲子下令进攻,那些乱军们才聚集起来,随后便有一名军头自已经破败不堪的庄园内冲出来,远远便大吼道:“误会,误会我等乃是都宿卫,受叛军胁迫,如今已经脱离叛军,等待王师久矣”

    “放他过来”

    沈哲子下了马,站在庄园外示意将那乱军军头押了来。

    那军头年约四十岁许,待见到沈哲子后,非但没有惊慌,反而脸露出惊喜之色,扑在地便干嚎道:“原来是驸马驾临,这实在太好了驸马不认得老奴?老奴原是纪府门下,当年先主公授经驸马,老奴也曾有幸观礼……”

    沈哲子听到这话,不免一愣,可是在看到庄园内那尸横悲惨画面,脸色又沉了下来,皱眉道:“既是宿卫旧部脱离叛军,为何要攻打乡人?”

    那军头闻言后微微一愣,继而便疾声道:“此庄主人据地资贼,有从逆之嫌。老奴破庄杀贼,也是存念要戴罪立功……”

    “是这样?”

    随着那些乱军们退出庄来,一个个腰囊鼓鼓,可见所获颇丰。沈哲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庄何公是我旧交,他可还在?我要亲自审问他从逆之罪”

    军头听到这话,双肩便是一颤,额头已经有冷汗涌出来,低头不敢去看沈哲子,只是颤声涩语道:“驸马恕罪……我等本为宿卫良家,被迫而从逆,难作自辩……儿郎们来日再想重为良家实在艰难,只能趁局势未定之际稍肥资财,来日或是自赎或是安家都有余地……若、若知驸马与此庄……我等是绝不敢放肆求驸马恕罪”

    “起来吧。”

    沈哲子凝声说道,那军头跪在地接连叩首谢饶,然后才缓缓起身。沈哲子示意亲兵递给他一支长枪,他下意识接过来,旋即便看到沈哲子挥剑劈来

    “狗贼竟敢为刺杀杀光,一个不留”

    沈哲子这会儿大约已经明白张健的用意,张健所部离心甚重,大量宿卫降兵难为其用。所以沈哲子放心甩开张健反攻京畿,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京畿收复的消息传来,张健所部不战自溃。

    然而人心险恶,宿卫们不会为张健所用,未必不会为钱财所用,都宿卫为了财货敢于烧了他家南苑,这里的宿卫乱军攻破几个人家庄园又有什么不敢如此一来,这些宿卫们所造成的破坏力,反而要甚于他们在张健的统御之下

    而这些宿卫们大多是丹阳乡人,一方面熟悉乡情况,一方面则心存顾忌,每为恶行,势必要斩尽杀绝才好隐藏罪孽

    “游骑散出通传乡野,两日内宿卫从乱者未至曲阿县署者,一律作叛军清剿,杀无赦”

    :

0369 法难责众() 
纪友早数日前离都,周行过大半个曲阿,终于在曲阿西南一座山谷见到了张健。   w w w 。  。 c o m

    如今的张健较之纪友印象那个刚毅沉稳的形象已经大不相同,脸色略有苍白,眼神游移不定,须发杂乱,整个人似是颓丧无。

    而其部众也早已经离散大半,眼下尚跟随他的,除了早先被沈哲子击败后仅剩的那百余不离不弃的部众外,便只剩下几百人的历阳本部人马,尚不足千数。当纪友寻来时,这些人还在山谷绕行寻找出路,似是要翻过山岭往南面去。

    “不意还能再见纪君一面,只是如今我这模样,羞见故人,实在有些失礼。”

    张健在河谷边的高岗席地而坐,短短数息的时间里,手掌不断摩挲着膝盖,视线也频频转望向各方,十足一个局促的惊弓之鸟,再没有一点早先在曲阿县内时与纪友坐谈那侃侃而谈的风姿。

    “张侯请放心,我今次来随员只有岭下那十数人,并无别部。”

    纪友看到张健这幅模样,心不乏感慨,温言安慰张健道。

    张健闻言后挤出一丝不乏苦涩的笑容:“我信得过纪君,我、唉,我是自觉形秽……纪君你这又是何苦?”

    “那张侯你又是何苦?世道沧桑,人力有穷,应止则止啊”

    纪友是真的痛心,他沿路行来,所见早先他竭力保全的曲阿已是满目疮痍,诸多恶行令人发指,继而升到对自己的罪咎。早先他是真不觉张健是这样人,若早知今日之曲阿受害至此,此前他应该不惜性命手刃张健

    张健闻言后便是苦笑,而后正色道:“若我说曲阿之近况非我所为,亦非我所愿,纪君你信不信?惊闻沈郎军突袭,克复京畿,创建大功。惊愕之余,我心已乱,哪敢再为谋,惟求能奔袭主公帐下,效死尽忠所部难束,东扬军驻于近畔如喉鲠骨,为求脱身,分散部众趁乱而出……”

    纪友听到这里,稍一错愕,旋即便是默然。他心知事到如今,张健已经没有再欺骗自己的必要,但若不是张健鼓动那些宿卫乡人侵害乡人,反而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张健见纪友沉吟不语,脸苦涩更浓,不免又叹息道:“若早知军心如此可用,我何苦要自废部众?事到如今,我自己都已茫然,明明沈郎轻身孤军身入京畿,振臂一呼,投诚者巨万,一朝废尽我等苦战之功可是到了我之所部,那些宿卫们脱控之后,非但没有驰援京畿,反而各自为战,在乡野肆虐起来,所害尤深我军。纪君你世居江东,家学渊源,能否为我解惑?”

    纪友闻言后更加说不出话来,说实话,此时他心内也是如张健一般迷茫,不知为何会发生如此恶事。

    “难得事到如今,纪君仍肯见我,客居江东经年,能得纪君礼厚,于我而言,已是不虚。”

    纪友听到这话,心更加感怀,沉声道:“张侯,随我去见驸马吧。曲阿之祸,非你所为,我信得过你。来日同归,我自为你在驸马面前力争作辩。逆事将败已成定局,你又能去往何方?”

    “我又能去往何方?哈,我又能去往何方?”

    张健闻言后,那魁梧身躯蓦地一颤,竟透出一丝软弱无力之感:“当年北地遭灾,胡狗肆虐,匹夫挥刀而起,所为者活命而矣。侥幸不死,竟得薄名,乡土不靖只能转道南来。无人是天生的反骨,肃祖明堂之诏,寒伧竟能为国之用,血肉扶鼎,这是怎样的荣幸?”

    “屡世寒伧,热血未冷可是我等保下的是怎样一个世道?内外见疏,下离心,居官者以猜忌为己任,效力者以门第而见疏胡虏只夺人命而已,高门却连人志都要抹杀不得为忠勇之卒,我等除了做逆贼还能做什么?”

    “我是极羡慕纪君,还有沈郎这种世家贤逸,才大不虚,家世清贵,壮志可酬可惜张某一介寒伧,难入高贤之眼,休矣此生是难活得明白,惟求死得安心”

    讲到这里,张健目已经隐有泪光闪烁,站起身来对纪友长施一礼:“多谢纪君送我一程,此生已难再见,可待黄泉共歌转战经年,惟得贼名。此身何惜,本应赠予良友再建事功,可惜主公军败蒙难,不敢言弃告辞”

    说罢,张健蓦地转身大步行下高岗,率众而去。

    ————

    随着沈哲子的军令发出,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大量原本隶属张健部的宿卫乱军纷纷涌至曲阿县治。

    这也是没有办法,京畿已经收复,苏峻又是大败,任谁都知道这一场持续半年之久的叛乱将要平复。这些宿卫们要么逃至深山老林此生不出,要么投入大族受其荫蔽,否则只能乖乖回归统序。

    不过这些人大概也知道自己所为之事有多罪孽深重,因而少有小部归来,往往都是汇集成数百千人的大队,大概是人员的优势能给他们以安全感,毕竟法难责众。

    “为什么要这么做?”

    曲阿县署,坐在沈哲子对面的一个年轻宿卫将领被沈哲子冷厉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能淡然。

    这年轻人不是外人,乃是纪况之子,纪友的堂弟,名为纪昌,也在宿卫之担任军职。大概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单单纪昌领回的宿卫便有一千五六百人。而这一队宿卫也最惹人注目,且不说兵众一个个背负着大量的财货,甚至堂而皇之押运着数十辆载满粮帛的大车,可以想见他们又做了怎样的恶

    纪昌两眼布满血丝,单薄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着,不敢直视沈哲子的眼神。因为沈哲子不只是都督官,还可以算得他的长辈。

    “你哑巴了不成?难道以为我不敢杀你?”

    见纪昌只是满脸惊惧,却不敢开口,想到早先亲眼所见那一幕惨剧,沈哲子更是恨得牙关紧咬,抬起脚来一脚踹在纪昌面门:“敢为如此恶事,你对得住你家先人?对得住丹阳乡人?”

    “做得干净,不会外泄……请、请驸马……”

    纪昌捂着脸颊,血水已经从指缝渗了出来,语调颤抖不定。

    “畜生你还有脸来见我?你怎么下得去手”

    沈哲子抽出佩剑来,剑锋抵在了纪昌胸膛。

    纪昌低头看一眼那剑锋,身躯已是一颤,继而便悲哭道:“末将该死,死不足惜但请驸马明鉴,末将从未下令攻破一庄,从未下令害一人,双手绝无沾血,所获寸缕无受”

    “哈做了这么多恶,你是在告诉我,你问心无愧?你清白如玉?你身为将主,不能节制部众,留你何用”

    沈哲子听到这辩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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