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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3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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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恰恰是问题所在,大凡设下一策,便如石子投湖,波纹自荡,周遭水流都会受扰。届时无论选向何处,也都进退从容。你这件事安排的虽然不错,但意指太明,反而不美。”

    王彬笑着解释道,以往他少有耳提面命的如此教导长子,有所忽略,却没想到如今却是这个长子予他惊喜,不免让他大感欣慰。

    薛嘏是王舒举荐入都,王彬虽然居乡,也知道此事。因为早先王舒便寄信回去,托家人们照顾庇护一下这个薛嘏,曾言道此人是他挑来给沈氏添堵的人选。

    不过就算没有长子动手,王彬对此也是嗤之以鼻。他家要对付一个貉子门庭,何须要大费周章,以往是没有好机会而已。区区一个薛嘏,即便终日聒噪,也不会伤到沈家一毫。现在这样安排,便能让其家陷入众言声讨,应接不暇,名望大损,这才是真正合适的做法!

    对于王彭之布置的欠缺,除了他口中所讲的原因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王彬与褚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况且丹阳尹也并非他所属意的位置。毕竟丹阳京畿之地,官长虽然位重,但却不够从容。

    不过事已至此,那也就将错就错推行下去吧。丹阳尹虽然不是优选,但倒也可以拿来做一下过渡,毕竟眼下他也找不到什么太合心意的位置。倒是有言让他出任豫章,可是他却不甘心去为王舒官副,因而压根就不考虑。至于或会得罪褚翜,以后找机会再解释一下就是了,这都是小事。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赶紧归都,趁着这个势头,发动故旧围剿那个嚣张的小貉子,一举将之赶出京畿!除了这个貉子以外,有份害他儿子瘫卧的各家子弟,如果不拿出足够诚意的补偿,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不要想着能够豁免刑责!

    这么想着,车驾已经转入东郊大道,建康城依稀在望。想到太保信中不乏焦虑之言,王彬不免低看几分。老实说,自从大将军事败之后,太保是有些进退失据的,些许小事而已,竟然也值得他如此紧张!

    诚然那貉子武宗门庭,颇多狂悖旧事,但如今既然已经做了恭顺王臣,那凡事也要按规矩来。王彬倒是盼着能逼得他家方寸大失,应对有错,才能更加予以痛击!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太好选择,沈充那个东扬州刺史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此时已经到了午后,前方行人渐多,都是往南逐水而去。看到这一幕,王彬不免有些好奇,他久不归都,倒不知都中又有什么变故,于是便派人去询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仆人匆匆而去,片刻后又疾步行回,回答道:“驸马沈侯整装归乡,这些小民都是前往观望。”

    “这小貉子要逃窜归乡?”

    王彬听到这话,便忍不住冷笑起来,这小子倒也不是庸才,见机得早,居然就想逃之夭夭!

    “哈,他倒想要一个进退从容,可是如此恶名所指,难道避居乡野就能免于责难?真是妄想!”

    王彭之闻言后亦是冷笑连连,继而又转望向父亲:“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新年以来,王彭之在都中多闻时人对沈哲子吹捧有加,心中不免积怨。这次是他出手让这小貉子名声大坏,他倒想去亲眼看一看这貉子如今又是怎样的狼狈姿态!

    “那就去看一看吧。”

    王彬略一沉吟后,便点了点头,只是吩咐道:“远远看看就好,不必显于人前。”

    那貉子门中毕竟颇多豪武,而他今次归都随员却不太多。儿子安排凶徒投案着了痕迹,真正聪明的人稍加思忖未必不能猜出主使。如果迎头撞见起了争执,反倒是一桩麻烦。

    车驾一转,便向南面水道而去。越近码头,便越见大量民众观望。王家人虽然没有亮明身份,但是车驾华美,豪奴环绕,看起来遍非寻常人家。因而沿途所过,那些看热闹的民众倒也识趣,纷纷避开。于是很快,王家的牛车便驶上了高岗,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都南水道码头上,有三艘不算太大的舟船停泊在岸,其中两艘吃水颇重,可见载满物品,船舷内也有诸多跨刀豪奴挺立,让人不敢靠近。而在码头内那竹阶上,正有几人对面站立似在寒暄道别,被人环绕当中的一个年轻人,正是沈哲子!

    “这貉子人望倒是不衰,突然离都,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观望送行。”

    看到这一幕,王彬不免有些感慨,也有些遗憾。大概是都中无人主持,讨伐风潮没有攀至最烈,所以沈哲子名望还未有太大折损。他倒想将这貉子名声彻底搞臭,倒要看看届时还会有何人赶来送行!

    “父亲你看他家舟船半倾,不知载了多少民资油膏!可恼人不识其恶,居然让这窃名之辈从容离都!”

    王彭之语调渐高,指着那吃水颇重的舟船不屑道。

    他这话音未落,旁边围观者纷纷转望过来,视线隐有不善,只是看到车驾周围的豪奴,一时间无人面斥。

    不过片刻之后,人群中便有人高声嚷道:“人言沈侯有三宝,一剑诛逆,一印济民,一笔生花!肩扛道义,身被厚德,轻舟盛载,安能疾行!”

    车上父子二人听到这话,当即便嗤笑连连,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念想,懒得与这些愚钝小民多做计较。

    正在这时候,远方忽然响起杂乱的马蹄声,众人包括王彬父子皆转头望去,只见一队数百宿卫骑士自远处疾驰而来,激起大量的烟尘,当中似乎还簇拥着几具车驾,只是烟尘遮眼看不真切。

    “这……莫非是宿卫前来擒拿这貉子?好像有些不对啊,且不说他只是有嫌疑,就算证据确凿,似乎也不敢如此大动干戈。”

    王彭之见状后沉吟道,他倒没有完全得意忘形,明白自己这布置最要命是死无对证的悬疑指向,对沈哲子会造成极大的中伤。但若说能够就此给沈哲子定下什么罪状,那是不可能的。

    “或许是太保出手了……”

    王彬沉吟道,太保传信语焉不详,只是倍言事态紧急,没有交代太多其个人所感,因而他也无从判断。不过看这些宿卫骑兵气势汹汹而来,众目睽睽之下似要擒拿这个小貉子,莫非太保决意要撕破脸,彻底打翻这个貉子之家?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常人只知太保待人和气宽厚,但王彬却知太保一旦有所决断,那也是真的狠!不过这决定会不会仓促了一点?且不说这小貉子旧勋加身,又是驸马帝戚,其家盘踞吴兴乡土,又久治会稽那江东之关中,根基可谓不浅,很难一举铲除!

    “开路,再往前去一点。”

    先前不往前靠近,那是担心彼此正面对抗起了冲突,现在有这么多宿卫到场,王彬倒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因而便开口说道。

    “是王太保驾临!莫非太保也来为沈侯送行?”

    那宿卫骑兵队伍很快就靠近过来,有站在视线开阔位置的已经看到队伍中车驾上之人。

    “不止王太保啊,还有尚书令温公……那后面,陆氏二公居然也来了……”

    京畿所近,小民眼界开阔,加上前来看热闹的亦不乏经常行走各家门庭周围、准备择善投靠的寒家子弟。因而很快的,便有许多人将车驾上那些台中重臣一一辨认出来。

    这时候,王彬的车驾也分开人群到了道旁,待到王导等人车驾行过时,王彬便在车上站起,高呼道:“太保!”

    “你怎么来了这里?”

    王导满身的尘埃,脸色本不好看,待见到道旁牛车上的王彬父子,脸色更是一沉,皱眉低吼一声。

    温峤在旁边车驾转头望来,心内倒是一乐,口中则高声提醒道:“太保,皇太后陛下诏令……”

    王导沉着脸点点头,继而一指王彬:“去后方,不要往前来!”

    王彬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红,眉梢已是扬起,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呵斥,实在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0450 不识天高() 
都中这几日局势快速的变化,诚然让每一个身涉其中的人都感到变幻莫测,但其实说实话,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真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

    他们能够知道的,就是前两日台中一位官员被暴民殴打。至于昨夜周边的喧闹,大概是在抓捕凶人吧。博弈主要集中在台城内,小民们未必能够知晓,他们的生活方式乃至于整体的生存环境,就在这样看似寻常的日子里被确定下来。

    城东的青溪,是吴中物资集运入城的一条主要水道,近来一直人流旺盛。任球这么短时间就能弄出这么大的送别场面,能力倒是不错,不过其实只是多此一举。当然沈哲子也明白,因为所处位置的不同,任球终究不能接触到全面的讯息。

    这一场风波,从沈哲子出现在台城,其实就已经有了结果。假使最终得胜的不是他,就算合城出动来为他送行,就算皇太后在台臣们面前撒泼打滚,也不会有人来挽留他。声势再大,都掩盖不了失败的落寞。

    但是现在他赢了,就算是全城唾骂,那些丹阳人家也改变不了一户一户被清算的下场。

    宿卫们簇拥着几位台中重臣,排开观望的人群,行到了码头上。王导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来不及掸去身上的尘埃,已经跨步上前,脸色有些阴郁道:“驸马这又何苦……”

    彼此心迹倒是透明,不过该做的表面功夫也不能免,沈哲子迎上前去,苦笑施礼道:“何敢劳烦诸公亲送。晚辈只是、只是情难自堪啊……我不杀籍田,籍田却……”

    噗哧……

    后方传来一声怪响,近畔几人转头望去,只见站在陆晔身后的陆玩正举袖遮面,似是忍俊不禁。至于站在最前面的王导,脸色已经阴郁的几乎要滴下了水。他当然明白陆玩因何忍不住发噱,只是拿不清楚沈哲子是要故意这么说,还是无心失言。

    但无论怎么说,周伯仁之死,于他而言是一生抹之不去的一个污点。

    温峤见王导一时难言,上前拉住沈哲子手腕道:“尘世常板荡,人情总难通。纵有相知,一时两误,也是常情啊!薛籍田耿介赴死,要换一时清明,也是求仁归义,于世无负。维周你情伤有悯,抱憾于怀,都是人情同此。但若因此自逐放纵,这让都中其他亲友良朋如何能安?”

    沈哲子低头听着温峤的劝告,神情仍是寡淡落寞,只是拱手说道:“心乱如麻,口不能言,只求温公勿再相迫……恭稚小子,不敢思贤求齐。但身陷漩涡,惊闻旧知丧命,岂敢再望周全。眼下已非人言恶我,而是晚辈情难自对……”

    “籍田厌世,观者扼腕。驸马要自绝与众,不负良友,这也让人深有感触。不过,驸马难道就不想知何人加害籍田?”

    陆玩站在半丈之外,朗声说道:“与其萧索避世,不如勇而进取。抽丝剥茧,以慰亡者……”

    他说到一半,衣带蓦地一紧,垂首看去,只见大兄眼珠左右转了一转。这时候,才察觉到先前立在道旁的王彬已经行到,两眼正阴冷的望着他。陆玩转过头去,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看王彬,继而往后退了一步。

    随着陆玩退开,王彬与沈哲子之间视线已经没有阻隔,他下意识想要抽身后退,不过对方似乎还沉湎在悲伤中,只是寻常扫了他一眼,继而便收回了视线。这让王彬略微松了口气,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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