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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4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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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听完后,眸子已是闪亮,抓住崔翎皓白手腕笑语道:“这是一件好事啊,阿翎娘子你怎么一脸愁容?”

    崔翎苦笑一声,看一看厅中那些人,只是摇头不语。

    兴男公主见状,便起身对那些已经颇有倦色的人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没有事劳的再来这里,我要考校你们学的如何了!”

    待到众人得命散去,兴男公主才又返回来坐在崔翎对面,皱眉道:“温公想要为次息求娶娘子,这是一件好事啊!娘子你这么愁苦,莫非是觉得高配难企?可是我听说,温公与崔先生私谊甚笃,你们两家也是世好,眼下也都居江东,正宜重续旧好啊!况且娘子你年岁也都不小,我可是早几年前就为人家妇了!”

    崔翎闻言后却摇头道:“温公江东盛名,又有匡扶之功。两家虽有旧谊,可是阿爷携我不过是浮波南来的游魂,即便有世谊,哪敢因此邀幸……况且、况且沈氏主家大恩未偿,我实在不想迁往别家……”

    “娘子你这么想就错了!往年善助都是小事,岂能因此拘人一生。况且家翁、夫郎对崔先生都是敬重,绝不会以此自专相阻的!温氏确是高望人家,但温公能有此请,可见是仁厚长者,却之不恭。那温家次息名什么?娘子若还有迟疑,我请夫郎出面告诫那温家子,若敢有负娘子,我家不会饶他!”

    兴男公主拍着胸口保证道,不想让崔翎娘子因畏惧门第而错失良缘。

    崔翎娘子闻言后脸色却是更苦,人之苦衷大凡能言者不过一二,她眼下心情极复杂,甚至自己都不清楚因何如此抗拒温峤的求亲。当然无论什么人来看,她这一婚配都是难得的良缘,可是这娘子却就是下意识的不想。

    而她父亲给她的传信,也并没有一语言定,而是让她自决。父女二人早年在严氏那苇塘中相依为命,相依为命,彼此更能相知。父亲这么传信来,崔翎娘子便能想明白,父亲对这一桩婚事其实也并不热衷。

    要知道,温家在眼下已经渐成气候,子弟婚配如何对于来日家业的传承也有极大意义。温峤高义念旧,可是崔珲却不想因此而拖累旧友。

    公主力劝,崔翎娘子不知要如何回答,沉吟了良久,她才蓦地一勾衣带,待其衫裙自肩上滑落,便露出一具凹凸修盈的身体。只是公主视线落在其左肩乃至于后背时,忍不住举手掩住了微微张开的嘴巴。

    “丑态甚于无盐,陋瓦怎敢求出害人!生而多艰,侥幸不死,此生惟求养亲报恩,不敢再有他望,祈求公主不弃!”

    崔翎娘子翻身泪眼相拜,她容貌虽然不算温婉绝美,但自有一股北姝娇俏爽朗风情,是一位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俏娘子。可是在其裸露的肩背上,却非尽是白皙柔嫩肌肤,而是横亘一片伤疤,仿佛精美瓷器一斑脱釉,让人心生怜悯。

    公主虽然与崔翎娘子相处良久,却不知她身上有此旧患,还未开口,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她忙不迭弯腰将这位苦命娘子拉起来,为其披上衣衫,安慰道:“我家从不惧多人加餐,娘子你既然不愿意,回绝了就是,不要再因此自扰……”

    崔翎闻言后感恩回笑,清泪缓流懒于擦拭,她并不以自己旧患而自卑,只是眼下生活已是她最喜。增之一分,减之一分,都让她感到害怕。苦狱生还,已是侥幸,人生大半美好,已经与她绝缘,若能久伴珍视,此生已经无憾。

0482 世间独一() 
夜半时分,沈哲子早已经睡下了,却隐隐听到啜泣声。他翻过身来,借着房中微弱灯光,看到榻旁坐着一个玲珑身姿,正在垂首暗泣。

    “怎么了?”

    沈哲子坐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兴男公主肩膀。这女郎娇躯微微一颤,继而便扑入沈哲子怀内,啜泣声更大了一些,却并不说话。

    感受到这女郎颤抖的娇躯,可见心情很是悲伤,沈哲子将其横抱在膝上,睡意渐渐消退,柔声道:“我家小娘子向来无忧为美,怎么突然就夜中忍泪?如果是我得罪了你,眼下正该控诉。如果不是,扰人清梦,那我真是无妄之灾。”

    “我、我心里哀痛得很,你不要逗我发笑……”

    兴男公主身躯一拧,哽咽轻斥,继而两臂紧紧抱住了沈哲子,幽叹一声:“我自然是无忧,越是无忧越有感慨……沈哲子,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苦难?让人不能欢颜,让人不能自在……我、我,我还是不能跟你说,你也不要问我,让我自己难过一会儿……你要是觉得烦躁,我就去外面。”

    这么说着,兴男公主已经站起身,准备下床。沈哲子见状,连忙又把她拉回来:“总是夫妻一场,难道这点情分都没有?你就在这里难过吧,我也不再问你。”

    说着,沈哲子又侧躺下来,斜视着公主那泪水涟涟的脸颊,心内却有几分奇怪。且不说这女郎本来就心大,少有悲戚时候,就算偶有什么小心思,也是忍不了多久就要跟自己讲起来。像现在这样居然闭口不说,那也真是罕见。

    看着这女郎只是默然流泪,沈哲子心中一动,低语道:“我听说,妇人们到了月中那几天,总是有一些悲戚伤情,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过了这几天,心情就会好转起来。你现在只是经历太少不习惯,如果还是悲戚难眠,不妨去请府里两位女史或是别的年长妇人,听她们开导一下,心情也会好许多。”

    “哪、哪几天?”

    兴男公主正啜泣着,听到这话后不免顿了一顿,反问一句,泪眼望见沈哲子脸上带着略显促狭笑容,再沉吟片刻,顿时羞不可当:“我没有,我没有!沈维周,你是不是还因为去年那事在心里暗笑我!你、你答应过我不再提……”

    说着,这女郎便忿忿扑在沈哲子身上,半羞半恼的上前来捂他的嘴巴。沈哲子一边轻笑着一边翻过身去,嘴角噙着公主那纤长手指,埋首进锦被中。

    羞意上涌冲淡心中的悲伤,公主忿忿趴在沈哲子背上,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你在乱想什么?如果真是那种不洁……我早就挪去偏室住下了!”

    过了片刻,这女郎神态复又变得沉重起来:“沈哲子,你起身!”

    听到公主这不乏庄重的语调,沈哲子才抬起头来转望过去,便见这女郎一脸严肃的望着他沉声道:“我来问你,假使有天我变得年老色衰,或是有恶疾缠身,你待我会不会像如今……会不会那时的我,在你眼里就成了一个厌物?”

    听到公主这么严肃的来问,沈哲子不免愣了一愣,于是自己也严肃起来:“这话又从何说起?当年肃祖青眼钦点,我决意北上来迎娶公主,还是未睹朱颜之前。冲龄夫妻,鹤发黄泉,前事有决,后事已定。同生纠缠,已经是无分彼此,你见过无德老叟厌见朽肢,要拔刀挥砍臂膀?我可是幼生大志,要做苍生表率,哪会有片刻的自厌!”

    听到沈哲子这么说,兴男公主心绪都变得绵柔起来,只是一想到阿翎娘子清泪长流的凄楚样子,却又忍不住叹息道:“人皆性喜美态,就连我自己,都是乐见繁花,厌见残枝。你以后就算厌见了我,其实也是常情,就算那时候我会有怨,也不会恨你,只是要常常想起少时为伴,韶年共享,知道我自己并不是一世寡欢……”

    听到公主居然说出这么深刻的话来,沈哲子真是忍不住要刮目相看,他笑着将这女郎揽入了怀中叹息道:“所以说我是世间独一,眼量千古,胸襟豁达。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天下半缘君。倾世美颜又如何,唾手可得,随手可弃,本非珍物也就不必珍惜。公主你若不是我家小娘子,我也真是懒于多望。所以,你以后要待我更好一些,明白了吗?”

    兴男公主依偎在沈哲子怀内,频频点头,过片刻后却又吃吃笑起来:“沈哲子,你知不知?其实我也是世间独一,无论你怎样的自夸,我都是深信,都不会生疑。”

    “……”

    第二天一早,沈哲子起床之后洗漱完毕还在吃早饭,便有访客登门。

    “家父今日休沐在家,着我来请问驸马,若是有暇请过府一叙。”

    温放之今天穿了一身玄袍,一本正经的来到公主府,对沈哲子说道。

    沈哲子这几天确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听到温放之的邀请,便丢下碗筷回房换了一身衣服,而后两人便步行出门。

    温家在乌衣巷便有家宅,走路过去也用不了多久,偶尔串个门方便得很。

    “家父昨夜归家言到,台中对于驸马近日之议风评甚高,只是对于迁葬二陵近畔,尚有一些别的议论,但总体说起来,问题也不太大。前朝不乏援例,只要规整出一个礼制章程,很快就能成论。”

    行在路上,温放之笑着对沈哲子说道:“我在都中,不过一介后进,能够参与进来共襄善举,多赖驸马提携。因而家父嘱我一定要勤勉于事,还要多谢驸马信重提携。”

    “弘祖你也不必客气,这一桩善举,也不是一二人就能完成。我虽然发议,其实也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这一件事,还要仰仗故交亲友帮忙。你年纪虽然不大,但却不乏稳重,我还要谢谢你肯来帮忙。如今都内,世家贵子多崇清虚无劳,真正肯出来劳形任事的并不多。但其实说实话,这又何尝不是有志者的一个机会。”

    沈哲子拍拍温放之肩膀,微笑着勉励他。这小子既是自己的小迷弟,又不乏任事之心,至于才能长短眼下也不必苛求,做的事多自然也就历练出来了。

    一路闲谈着,两人便到了温峤的家。

    温峤如今虽然官居尚书令,但家院倒也没有多么富丽堂皇,乌衣巷内片瓦难求,这一座宅子还是温峤早年担任丹阳尹的时候居所。如今势位已经远超往昔,加上这些年招揽的门生故吏,这座宅邸眼下来说已经算是蜗居其中。

    沈哲子的新城规划,连乌衣巷都不肯放过,倒也并非全无底气或是一味的强拆。过去数年,时局动荡严重,有高歌猛进的人家,自然也有黯然退场的人家。乌衣巷权贵云集,家宅大小多与时局中的势位有关,但是眼下却还没有跟上时局的变动。

    势位高涨者自己未必就急切需要高屋大宅,但是其家人门生却不这么想,因而围绕着乌衣巷也是不乏勾心斗角、谋人家业的龌龊事情。相对来说,沈哲子这种全部拆除然后重新分配的方案反而比较符合人情时势。当然,真正拆到乌衣巷这里,还要过上一段时间。

    大概是因为休养得宜,加上心情开朗的缘故,温峤身上中风的后遗症渐渐有缓解,只是行动还有所不便。

    他闲坐厅中,待到沈哲子行入进来时,便摆摆手示意沈哲子坐在他席下,笑语道:“前日你众目睽睽之下,向太保讨要职事,余者都以为你是耐不住清闲,想要即刻入台。眼下任命已经放出,怎么又变得懒散起来?”

    “既然发出议论,就该有始有终,不可半途而废啊。温公莫非以为晚辈是因台中嘈杂,懒于赴任?就算窥破,却不言破,也是赏识厚爱之意啊。”

    沈哲子坐下来笑语回道。

    “台中就算噪杂,难道不是你做出来的?台中高士诸公都能因陋就简,反倒是你这个肇事者还要回避,小子可厌啊!”

    温峤笑斥一声,继而便又说道:“夏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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