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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5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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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导这幅态度,反倒让褚翜略感羞赧。丞相府眼下这尴尬处境,其实与他不无关系。最起码中书至今尚未行诏为丞相府广选掾属佐吏,也是褚翜一点私心作祟,不想让王导太快回归时局。

    眼下既然登门而来,旧事便不必再提,沉吟少顷,褚翜便开口直接说道:“豫州之事,我实在颇受困扰。丞相久理内外,不知于此可有见教。”

    王导闻言之后,便也皱起眉头,他近来虽然少发声,也不怎么过问时事,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对此漠不关心。褚翜之困顿,他也所悉颇多。豫州之胜,诚然可喜,然而却给台中出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这难题不仅仅只是豫州态度强硬,其实与褚翜也不无关系。简而言之,就算豫州肯放手让台中干涉后续事务,台中或者说褚翜,也根本没有有效的手段去接手豫州的胜果。

    无他,根基太浅,乏人可用。

    即便不以争势而论,王导也并不觉得褚翜够资格担任执政。执政之位,作为沟通上下、统筹内外的人选,所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才能。而褚翜其人,上无强庇,下无广助,独行于时,焉能长久。

    说实话,如果真要选个后继的执政者,王导甚至觉得沈充都比褚翜要合适一些。当然,如果真的那样,对他而言将是最坏的局面。但话说回来,沈充久镇东南,行事看起来肆无忌惮,但其实谨守根本,绝无冒进,可见的确是一个高智人杰。

    当然,也是因为沈充有个好儿子啊!

    想到这一点,王导又不免喟然一叹,颇有一种完事俱小、后嗣为大的感慨。

    “诚如皇太后陛下所言,沈维周望室嫡长,帝宗亲厚,却能不因福泽而自矜,仍肯不辞辛劳而赴显任,勇于军旅卑用,克成大功。非唯大赏,不足以平众情啊。”

    沉吟少顷之后,王导才叹息说道。

    而褚翜听到这话,神情不免一滞,此一类言语他近来听过太多,时人中了邪一般,变着花样去夸赞沈维周。他本以为在王导这里能够听到一些不同凡响的高见,没想到又是此一类的旧谈,心内便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对于王导,他心内还是存有忌惮和敬重,所以言出于王导,不免下意识深思几分。而后心内便渐有几分明悟,继而抬头又望向王导,由其眸中看到些许鼓励,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合肥一战,与事者众多,何以世道独崇沈维周?

    一念及此,褚翜思绪顿时开朗起来,思路也渐渐清晰。王丞相这是在教他,既然势不可违,何妨因势而利导,迎合于众,独厚沈维周而广薄于众将,包括庾怿在内!

    有了这个思路基调,原本的困扰便渐渐都有了化解的可能,褚翜又望向王导笑语道:“合肥之新定旧土,久绝于王教之外。若欲使其速归王统,不能独仰武用。何人能担此安民治土重任,不知丞相可有所荐?”

    “此为中书案头事,不宜以此扰我清闲啊!”

    王导闻言后便哈哈一笑,连连摆手。他何尝看不出褚翜是在撺掇他去虎口夺食,又怎么会轻易入彀。更何况,就算他心有所谋,也绝对不会穷不择途,强逐不可为,更恶于众。

0653 嫁于披甲人() 
    乌衣巷公主府内厅堂里,庾曼之、沈云、谢奕、温放之等人俱坐席中。这几人神态都不甚好看,而且除了温放之以外,余者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淤青,或抱腹、或揉肩,坐姿都显得不甚自然。

    “温弘祖,外似忠厚,内实奸诈,非吾友!”

    庾曼之侧身揉着疼痛的左胯,简直痛得不能入座,侧身半靠在坐席里。

    而其他几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点头附和,同仇敌忾怨望温放之。

    温放之闻言后则冷笑一声:“你们几位又算是什么良友?归途一路教我归家忤逆亲长,远游归来,未受抚顶关怀,未有孺慕之亲,先被我父老拳加身,痛彻心扉!”

    “你既然已受此害,难道不该善告我等早作防备?还要虚言诈我,诓骗过府遭此毒手嘶!”

    庾曼之动作一大,又牵连背上伤势,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几人一路来撺掇着温放之归家后硬气一些,要一舒日前被驱赶离家的怨气。虽然不乏诱骗,也是想借温放之来探一探他们今次功事在父执辈眼中分量如何,若是温放之归家作态后还能得到厚爱,那他们这群在家饱受训斥的家伙归家后也好趾高气扬,一舒怨气。

    今早碰面小会,温放之倍言在家多受父亲长辈垂问厚爱,并言道温公客气邀请他们过府宴请祝贺新功。几人自然不疑有他,当即便兴高采烈而去,结果宴席是有,老拳也多。

    温峤虽然没有亲自下场,但却示意家中部曲悍卒出手,试一试他们这群江北建功的新卒武技如何。于是这几个家伙就被围殴了,如果不是托言今日还要来拜望长公主,至今只怕也难脱身。

    几人听到温放之的抱怨之语,自觉理亏,各自干笑一声。虽然俱为损友,但像庾曼之那种没皮没脸、毫无底线、尊严已被父辈践踏荡然无存的家伙也是少数,不好再抱怨温放之,一个个开始互相埋怨。到头来还是庾曼之所受怨言最多,偏偏又他所受老拳最多,可谓苦不堪言。

    几人还在席中互相推诿指责,继而便听内室传来环珮交鸣之声,当即不敢再放肆,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全因为在都中,长公主可是较温公还要难得罪的角色,如果不是为了摆脱温公的教训,驸马不在家,他们才不敢登门来拜访。甚至就连沈云这几日在都中也是住在老宅,不敢回府。

    环珮声越来越近,众人侧首去看,只见屏风后衣袂闪过,长公主已经在侍女簇拥下坐在了屏风后,只是不曾开口。

    长公主不说话,厅内其他几人也都不敢开口,过片刻众人便都望向庾曼之。谁让这家伙是长公主的表兄,多少应该有些情面。而庾曼之则一脸苦色望向沈云,却见那家伙几乎连头都缩到了案下,根本不足指望。

    “归都以来,杂事缠身,未能及时来拜望,还望公主勿罪”

    庾曼之见状,只能干笑一声,微微侧身向着屏风说道。

    “表兄大功新建,名驰南北,举世所重,万众钦仰。狭门陋庭,夫郎久任于外,愚妇寂守于内,本就不堪访问,怎么敢强邀壮士,以疏见责。”

    屏风后传来兴男公主声音,不喜不怒,分外平淡。

    庾曼之闻言后便哈哈一笑:“公主所言,确是切实。其实我是不敢因此自美,无奈人皆错爱,也是无奈”

    砰!

    众人俱看到那屏风素帛一物砸上,继而便传来玉碎脆响,而庾曼之那沾沾自喜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沈云横了庾曼之这搞不清楚重点的家伙一眼,继而才咳嗽一声,说道:“归都之前,阿兄着我传讯,今次不归,实在不是不恤家室,无奈江北新定,诸废待兴,实在不宜此刻抽身。另有亲笔秘言,俱存笺上。”

    说着,他便从怀里摸出一个花色锦囊,摆在了面前案上。旋即屏风后转出一名侍女,拿起锦囊匆匆转回。

    其余众人看到这一幕,俱都怒视沈云。他们也知今次归都,驸马却未同行,必然会受长公主刁难,因而人人临行前都讨要一份墨迹以作防身,没想到被沈云这家伙抢了先。

    锦囊递入后屏风后久久无语,又过一会儿才传来公主声音,吩咐家令任球设宴款待众人。众人松一口气,正待要行礼退出,然而沈云又被侍女传声留下。于是在众人幸灾乐祸眼神当中,沈云只得无奈转回来,苦着脸坐在了席内。

    “嫂子,说到底还是自家人可信一些。闻听得以归都报捷,庾三之流皆都喜乐忘形,只有我深念阿兄戎行于外,应是思家甚苦,行前讨要一笺,以慰思人之疾。”

    转过头来,沈云便将那些家伙都卖了。

    “五郎用心至微,嫂子要多谢你。眼下亲长在都下者少,你家阿兄又是重国用轻家室,久任不归。嫂子这里便以年长劝善,五郎你不要生厌。”

    听到公主的话,沈云忙不迭点头:“嫂子有教,我怎么敢不听。”

    “江北大捷,诚然是大贺。你等新进之少贤,必然也多闲人攀望。往年夫郎在家,自然能够持住分寸,不疏不侫,不偏不倚。五郎少年得显,一时或失自慎,还要谨记家声维持不易,喧闹也可,只是谨记不要坏我门德。”

    沈云听到这话,顿时便觉归都以来便有厉目在其身上游弋,令他不能淡定,干笑道:“嫂子教诲,必不敢忘。凡有纵意,也必以家声自束,不敢逾规。”

    “五郎也不必紧张,所谓美声自扬,劣声自喑。新妇虽然中途入家,但也相扶年久。犹记得当年新入,五郎尚是垂髫幼冲,转眼已是人望壮士”

    沈云听到这倚老卖老的话,饶是对公主颇多敬畏,也不禁生出腹诽,你俩成婚时,自己确是垂髫少年,但你又何尝不是个黄毛丫头!

    然而他腹诽未久,便又听公主说道:“夫郎传讯,言到将要久居江北镇土,家室久别都下,难免生疏。所以也是盼望能够早得相聚,妇人得此厚爱,怎敢推辞。稍后便命家人收捡行装,届时还要请家中亲厚一路护送,有劳了。”

    沈云听到这话,几乎咬中舌根,怪不得越听这语气越奇怪,原来坑埋在这里!这娘子思夫成疾,想要投奔前线!

    说什么阿兄传讯?简直就是信口雌黄,根本就没有的事!不独没有,信中还力劝公主安养都内,不要急于往江北苦战之地。

    沈云为什么确定?因为那信他看过,阿兄就在他面前写成,当时还觉得奇怪,夫妻寄书即便没有亲昵言语,也不该这么不讳人见。现在听到公主公然捏造谎言,才明白知妻莫若夫,想在阿兄面前玩手段,简直就是笑话!

    所以沈云在听到这话,当即便想大笑几声,继而拆穿公主的谎言。可是嘴都张开了,才恍然有觉,若是自己直接拆穿这谎言,则不啻于承认自己看过人家夫妻秘话。若是公主恼羞成怒?

    “阿兄也真是,远谋半生终有一疏。悍妻镇室,要让兄弟如何救场啊”

    兴男公主坐在屏风后,眯着眼透过缝隙打量沈云那一脸纠结的模样,心内不乏欢快,摆摆手说道:“只有这一桩事,待到归期定下,五郎再来知会一声吧。”

    待到沈云退出,公主才让人撤了屏风,转而兴高采烈准备要收拾行装。旁边两名女史不乏苦色,想劝又不敢劝,只是期期艾艾道:“江北久战废土,公主若行,只恐皇太后陛下也不会允啊”

    公主闻言后笑容一敛,继而说道:“我去投奔自家夫郎,谁人能阻?若还是早先两军对战,我自然不去烦扰,再多思苦也要忍耐!可是如今,强敌已经败退,夫郎仍要久镇长治,妇人入镇随侍左右,也是循例。士家军卒,尚要配以妻室以安军心,旁人又怎么能独苛我家,使人情难近!”

    讲到这里,她又转望众人:“诚然江北动荡之地,不乏奴踪凶迹。我是妇从于夫,夫之所在,黄泉鬼域也是安乐乡土。你等家人,从与不从都无苛求,都内家院也要守护。”

    “木兰代父征,我是无此幸运和壮志。但既然嫁于披甲人,也要不辞从军行!流矢夺人性命,相思也能催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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