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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7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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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成为他托以身家性命的强力后援。

    所以对于陈光而言,出路无非两个方向。在展示了自己的力量之后,要么寄望于淮南军想要以较小代价解决他,以此为筹码与淮南军商谈停战,争取一定的自主权。要么就继续发挥自己对淮南军所造成的困扰,从而向石堪展示自己的能量换取援助。

    所以这个高熙前来求见,多半是来商谈媾和。

    事情果然不出沈哲子所料,高熙前来访见,并非孑然一身,同时还带来了此前战斗中所围杀的淮南军将士尸首。这些尸体保存尚算完好,并没有什么虐尸泄愤的痕迹,甚至就连尸体上披挂的甲胄与随身携带的兵戈都基本保存良好。

    如此姿态,一方面自然是示好或者说麻痹淮南军,另一方面也是不乏示威的意味,表示陈光在面对淮南军的时候不只不乏战意,战力也极为出色。

    此举自然令得大营中淮南军上下激愤无比,负责前去接收尸体的淮南军将士几乎目眦尽裂,险些要寸剐了这个高熙。

    不过沈哲子在营中,自然不会纵容将士们为此毫无意义的泄愤之举,甚至为了营造一个相对轻松的会面氛围而令诸将暂退,以期能够通过高熙来了解更多陈光部众眼下的心态和感想。

    在淮南军营地中直接被沈哲子召见,这个高熙显然有些意外,毕竟沈哲子的行程就算不刻意隐瞒,也绝不会张扬到人尽皆知。

    稍作错愕之后,高熙郑重上前礼拜沈哲子,同时不免好奇打量这个较之自己要年轻得多但却早已经位列方伯之尊、乃至于决定他们陈留人众生死祸福的年轻人,不过语调也并未因此而稍显怠慢:“陈留陋士高熙,拜见淮南沈都督。陈公遣用之事,不知沈都督于此巡察,因有礼慢,还望沈都督勿罪。”

    “高君不必多礼,陈光诚然有罪,但也绝不是区区傲慢之类。如今两方并非良态,高君也就不必过执虚礼,不妨直道来意。”

    沈哲子示意帐内亲兵将高熙引入席内,继而便指着对方对旁席中江虨笑语道:“思玄知或不知,这一位高君也是你圉城桑梓乡友,其先人便是故魏良臣、侍君元老高元公高太尉。”

    所谓高元公便是曹魏旧臣高柔,如果将曹操也算在其中,可以说是曹魏六朝元老,活到了九十多岁,一直等到魏末帝曹奂时期才去世,比晋宣帝司马懿还要能熬得多,从小吏一直熬到了官居太尉,也算是三国年代一个排得上号的老人瑞。

    圉城高氏也是陈留郡中旧誉颇盛的一个门户,但是到了高柔的孙子辈高韬,因为参与诛杀东海王司马越,结果事败伏诛而彻底见恶于越府。所以这个高氏自然也就没有跟随南渡,而是留在了陈留乡土之中。

    其家虽然并未再有名著当时的出色人物,但乡土根基却是不浅,比如圉城附近的高氏陂以及陂泽中被淮南军所占据的高氏堡,便是以这个高家姓氏而命名。这个陈留高氏,也是陈光在陈留郡中主要的支持者。

    江虨本身就是圉城人,对于这个同乡望宗本就不陌生。听到沈哲子笑语,他便不乏感慨道:“家中父执与高君先人不乏交谊,幼来便有所闻,可惜如今世道残乱,乡情久远,通家之好竟然见面不识,实在令人神伤。”

    那高熙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多看了江虨几眼,陈留消息自然不如淮南那么通达,况且淮南都督府属官众多,江虨又是久在淮南宣教,因此这高熙也不能通过江虨的表字而猜出其人身份。

    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便也随口顺着话语敷衍几句,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毕竟此前虽然早有腹案,可是不知沈哲子居然亲临此处,此前所准备的许多说辞便不好在沈哲子面前道出,毕竟对象身份不同。

    沈哲子倒没有太多心理压力,不要说这个高熙仅仅只是高柔的重孙辈,就算高柔自己前来,他也顶多感慨几句老家伙实在命硬,不至于对之另眼相看,更何况这个高家是他在扫除陈光势力后,必然要收拾的乡宗门户之一。

    “淮南王命英烈丧身逆贼之手,多谢高君收捡烈士骸骨归送,待到此间事毕,必有所偿。”

    高熙听到沈哲子这么说,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他家正是其人口中所言之逆贼。没想到这位沈都督开口便是如此咄咄逼人,高熙当即便冷哼一声说道:“沈都督所言有失偏颇,王道倾颓,神州蒙难,我等陈留乡宗久离于王命所庇,乡人盟约共守,艰难存活此世。往年多有贼众掠乡虐民,唯以手中刀剑誓死捍卫乡土。今次又有狂贼掠境扰乡,因是以死报之,事后才知竟是沈都督部众……”

    “王师奉命北上杀胡,生民如沐甘霖。凡非逆肝厉胆之众,俱有所闻。高君既然已知铸成大错,我念你送将士英骸归来,今日暂饶性命,且归乡待死吧。”

    沈哲子闻言后便冷笑起来,对于这个高熙自然不须再有什么客气。

    高熙听到这话,脸色都气得涨红起来,牙关更是咬得咯咯作响,双眸怒火喷涌直望沈哲子。

    然而沈哲子却压根不理会他,只是垂首捧着一份卷宗细阅起来。谢艾坐在沈哲子临近,自然能够看到他手中卷宗一片空白,再见那高熙怒不可遏却又要强自按捺的模样,算是见识到了驸马另一个侧面。

    高熙诚然已是愤怒得几近失控,但却还能保留几分理智,他深吸良久之后才又开口凝声道:“常闻沈都督久负天中国士盛誉,我今日具礼以见,何以如此傲态以对?如此只怕与盛誉不符吧?”

    “慷慨赴难,壮烈杀贼,性命尚可抛弃,虚名又有何惜?”

    沈哲子语调仍然平淡,只是这话语落在高熙耳中,更如火上浇油,语调甚至都稍有转厉:“乡中不过一群劫余残众,幸存苟生,素来无有害人之想,反受世道之乱久害,倒要请教沈都督目中所观贼在何处?”

    “民皆乐生,无可挑剔。王师所负重命,兵锋所指,凡有阻挠,俱为贼众。”

    高熙这会儿也能感觉到沈哲子乃是故意羞辱以撩拨他的怒火,袖中双拳频频攥起,又过片刻才低笑起来:“沈都督少年英武,诚是壮怀。只是世道艰辛,中朝群贤并立,尚且难阻普世大灾。祖公之贤能,仍弃垂成之功。沈都督所恃淮南英勇,寻常遭殃于乡野之内,我实不知沈都督以何笑辱祖公!”

    “这话讲得好,其实我也不知所恃为何,或是深信此世仍有诸夏英骨广立,姑且一试,无非捐此一身,况且本就羞耻与毁弃冠带、左衽从奴之孽种共戴一天。成功与否,暂且不论,誓不共生而已。”

    沈哲子讲到这里,终于放下那空白卷宗,抬头望向高熙:“神州陆沉,群胡环伺于内,华夏危亡之秋,仍有不肖孽种因于奴势妄求非分,痈疽之痛,无暇细诊,唯有忍痛剜割,振奋余烈怒杀胡虏。高君请回吧,听我一言转告乡众,陈光不死,兵戈不止,若欲求生,即刻弃贼。否则,王师刀锋之下,不留活口!”

0889 乌合之众() 
“沈维周果真如此回应?他怎么会来到了圉城?”

    雍丘乱军营地中,陈光听到高熙归来转述,双眉顿时深蹙,已是皱纹密布的脸上写满了凝重。而帐中其他人神态也都不轻松,或是沉吟不语,或是低声询问高熙此行细节种种。

    眼见众人神态语调多有凝重乃至于审视,高熙一时间心内顿生羞愤,他今次前往圉城求和,可谓冒了不小的风险。须知眼下正是两军交战之时,乱军刚刚斩杀许多淮南士卒,即便是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可谁又能保证淮南军能守规矩、不害他泄愤?

    所以,他此行真是冒着杀身之祸的危险,在圉城又被沈维周那少年得志、目中无人的狂徒羞辱一番,结果回来还要面对这些人的质疑斥问,心内不免便生屈辱之感。

    所以在耐心回答过几个问题之后,高熙的语调也渐渐变得生硬起来,说道:“熙本庸劣之才,既受诸公遣用共谋生机,浅才历尽不敢怠慢。沈维周其人,自恃名高兵重,不以青眼加人,厉声羞辱。或是只因后进愚钝,诸公若是存疑,不妨再遣贤良往见!”

    众人听到这话,神态一时间都有几分尴尬。而陈光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察觉到高熙态度的生硬,继而便强笑一声说道:“非是长者不恤高郎远行辛苦,实在此事关乎众家来日归宿,难免情念过切。高郎今次赴险以行,无论结果为何,在座都要心念此惠,暂且归营休息,待到养足精神,再来归帐议事吧。”

    高熙听到这话之后,脸色才稍有好转,自席中站起对陈光作揖,而后便退出了营帐,却不再理会旁人。

    “岂有此理,这高三郎越发的目中无人!”

    待到高熙离开后,席中顿时便有一名中年人冷哼说道,至于其他人脸上也多流露出不忿之色,显然对那高熙的无礼存怨已久。

    “高郎毕竟年轻气盛,诸位也要稍作体谅。他今次前往圉城,也实在是担了不小的风险。”

    陈光苦笑一声继而说道,他虽然是这些人名义上的主公,但事实上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更近似一个联盟,无论实力还是威望,陈光不过是稍占优势而已,远不足以让人言听计从。

    “陈公虽然一味关照体恤高三郎,可是这小子未必识情。他自恃亡父死战之遗泽,向来情远于众,多有孤厉怨言,只道人人都欠他许多。今次前往圉城如此结果,我倒觉得是这小子自己坏事激怒淮南沈都督。毕竟今次淮南所进,受害最深便是他的门资,今次一行或是罔顾大计,只知一味泄愤!”

    那稍显矮胖的中年人继续说道,语调中对高熙充满了不满,似乎双方积怨并不只是寻常应对失礼那么简单。

    其人话音刚落,另一侧席中便又有人不悦道:“谭君这么说,似是有些薄于人情。去年淮南沈牧进掠外黄,若非高恭奋战断后,包括谭君在内,只怕都难从容退回。如今高恭已死,唯遗三郎一子,凡乡亲贤长,俱有看护之责,即便三郎有错也该善言劝导,怎能不审事实便随意猜度?”

    矮胖中年人谭君听到这话,脸色不免略显羞赧,而那人又转望向陈光继续说道:“其实我本就不看好陈公派遣三郎前往乞求休战,那沈维周气盛凌人,欺世盗名之贼,怎么肯甘心放过我等?唯今之计,实在不宜再作苟全之想,正该壮养士气,力战却敌!”

    陈光闻言后,眸底泛过一丝怒色,凡事说来容易行来却难,那沈维周一直都在叫嚣要取他性命,若是有打败对方的可能,他又怎么会有求和之想。问题是根本就看不到成功的可能啊!

    这群人名义上虽然奉自己为主,但实际上各自最关心还是他们各自的利益,大量部曲荫户堆积在后方雍丘,根本不往前线去派。比如那个高熙,如果不是今次淮南军进攻的方向恰好是其家范围,陈光也指挥不动其人率部力战以及遣其出使。

    他们根本只是将陈光当作顶在前面的一重篱障而已,即便是兴兵为乱,也根本就没想过要创建什么功业,只是想尽可能保全自己的乡土实力。像这个发声表示要顽抗到底的杨召,其家居于如今远离前线战区的仓垣,其人所提议顽抗,不过是希望前线各门户能够多多消磨淮南军锐气而已,如果雍丘这里抵挡不住,其人或许即刻投降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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