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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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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修生生握碎了长弓,却面色不改,只是望着城门外那跪拜的人影,任掌心淌血不止。

    “滚吧!”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愠怒之声打破了沉寂,元修绝然转身,不愿再看城门。

    城门外泣音不止反重,恍惚间时光回转,再回到从前。

    他们皆是爽直的汉子,有话憋着不痛快,宁愿挨军棍也要说出来,因嘴上没轻没重,议论朝事时常太过,大将军没少罚他们军棍,时日久了,一吐为快之后,不必大将军开口,他们便自觉地领军棍去了。只是谁也不是铁打的身子,这军棍能少挨一下是一下,他们也知道大将军舍不得重罚,因此几回之后便生了油滑之心,试着讨价还价。

    “得得得,末将去领军棍,您说领多少?”

    “屡惩不改,杖毙吧!”

    “啊?那还不如杀头呢,好歹腰和屁股是全的,到了阴曹地府也好娶个媳妇,生个小鬼儿不是?”

    “……”

    “哎,大将军,您还没说这军法咋领呢。”

    “滚吧你们!”

    卢景山和侯天等人抬起头来,望着那已被热泪糊住了的人影,那人影看似决绝,风里却似乎又添了几分咸湿之气。

    “大将军……”这一声的艰难犹如钝刀割喉,几个西北汉子重重磕了个头,这是临别前最后一拜,也是一生中最后一拜。

    步惜欢轻轻抬了抬手,无声示意——出城!

    御林军拾刀上马,潮水般后退,安静而有序。

    方才两军交战,战马有所死伤,御马受惊,混乱之中不知跑去了何处,李朝荣将他的战马牵来步惜欢身边,步惜欢刚要上马,忽闻一声长嘶!

    嘶声如雷,惊破了城门口的沉寂,万军回首抬头之时已闻马蹄声,只见内城火势未休,彤彤火光映红了马鬃,那骏马似从火海中来,雪鬃飞舞如狂,初闻嘶声时尚在长街尽处,待万军定睛之时已能望其身形!

    好快!

    万军屏息,唯有步惜欢一笑,长掠而去,“来得真是时候!”

    见男子纵身而来,那神驹竟不停蹄,待步惜欢稳稳坐在马背上,一人一马已从西北精骑一侧驰过,一阵风似的到了城门口,御林军紧急让路,谁也没看清那一人一马出城的身影,只隐约听见一句低语,柔胜江南烟雨,怀尽一生挚情。

    “她不见了,我们去寻她可好?”

    那声音随风传进城中,元修始终没有回头,听着人潮退去,愈渐远离,巍巍皇城只剩下狼烟火海,身后空荡荡的,仿佛忽然只余风声。那风声吹得人脊背生寒,五脏皆空,仿佛一把刀子,穿胸刺骨,不见伤痕,却鲜血淋漓。

    铿锵一声,长弓落地,碎作两截,元修一口血喷出,踉跄而倒。

    “大将军!”孟三眼疾手快,趁着亲卫们将人扶住时,赶忙从身上摸出药来。大将军今日在城门下便受了内伤,刚刚与圣上交手,分神救老将军,虽早用内力护住了五脏经脉,但心脉留有痼疾,恐怕还是受了内伤,撑到现在,实属强撑了。

    孟三将药倒出便想服侍元修服下,元修却拂袖一扫,药瓶滚出之际,他忽然纵身上马,战马原地一踏,药瓶生生碎于马蹄之下,元修看也没看一眼便策马而去。

    此药出自巫瑾之手,元修不肯用也不奇怪,但孟三仍然心疼得想骂娘,见元修往内城去了,赶忙上马率亲卫军急追而去。

    但没追多久便看见元修勒马停了下来,前方赶来数百残兵,押着一名身中箭伤的女子。

    女子受了腿伤,被禁卫军一路拖行,已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率数百残军跪地请罪之人是个年轻的小将,元修坐在马上,目光刚落在姚蕙青身上,那小将便能会意,忙命人将姚蕙青架住,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血月当空,长风寒煞,男子两袖翻卷着向天泼去,劈风斩月一般,眉宇间英气如旧,却比旧日煞人。许多年后,再想起这夜,她只模糊地记得他居高临下的冷淡目光,深潭般波澜不兴的眼眸,和一句凉薄的话语。

    “关起来。”

    “是!”那小将道声遵令,见元修策马离去,缓缓松了口气。

    看来,命是保住了……

    这时,却听一道命令随着远去的马蹄声传来,“传文武百官进宫,命西北军驻军将领赵良义、骁骑营诸将同西北军旧部进城!你也一起来。”

    那小将愣了半晌才听出“你”指的是何人,不由抬头望向元修策马离去的背影,眼底迸出狂喜之情。

    “是!”

    风起城下,火势未休,盛京的夜还长……

    *

    大兴元隆二十年,三月三十日。

    晨时,江北水师观兵大典,水师都督忽被道破女子身份,辽帝当众求娶,元隆帝军前立后,二帝相争,举朝震惊。

    午时,元谦谋反,元隆帝夺宫,辽帝趁乱劫后出城,不知去向。

    是夜,元修谋反,大火焚城,元隆帝弃半壁江山而去,留下了墙塌半壁的皇城。

    盛京皇城,城墙高三丈,自高祖皇帝建都之后,屹立六百年不倒,这夜却被三箭震塌了半壁,那漫天大火和墙塌之声犹如天火春雷,在天亮之后惊了天下。

    许多年后,当城墙再起,天下人仍能从那烧黑的青瓦上找到几许惨烈的痕迹,却不知观音庙下还埋着一道墙,血肉为砖,英骨为瓦,不见天日,不入青史,永不被世人所知……

    ------题外话------

    出城这段已经补全,送八千,不是愚人节的玩笑,O(∩_∩)O

    今天禁止调戏,所有言论,所有行为,一律不信。

    表白的请带花,拍砖的请带砖,请我吃饭的请人到卡到!

第二百七十一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恋上你看书网 W。630BOOK。LA ,最快更新一品仵作最新章节!

    夤夜更深,马踏山河的声势惊醒了山林深处的夜鸦,黑羽成片惊起又落,官道上的火光一路向南,漫过一山又一山,沙尘十里不绝,寒露凝湿了衣甲,御林军紧紧盯住前方,目光一刻不移。

    前方,那身影似一抹乘云而去的流霞,夜风送来黄尘一匹,流霞便远去一分,仿佛将要没入寂暗中,再难追寻。

    李朝荣满眼忧色,却没出言喊住那人。

    这三千御林军皆是追随陛下多年的死士,若非都督被劫,今日大业必成!弃江山而去,陛下对将士们想必是心中有愧的,不然不会宁肯苦等也要带上恒王和将士们的家眷同行。不将一个亲族留给元党,又有华老将军和季小公爷在手,才可保全将士们在南下途中的安危。而此时,将士们的安危已有所倚仗,却离都督失踪已过半日。

    陛下一向隐忍自持,成败不惊,还以为这世间无事能惊着他,却终究有事惊了他。

    李朝荣无声一叹,一夹马腹,奋力紧随,心中却知天下无马能追得上卿卿的脚程,转过前头的弯道,恐怕就见不到步惜欢的身形了。但叹声未尽,忽听前头一声长嘶!

    步惜欢勒马,马蹄扬起,重重一落,踏得沙飞石走,扬尘萧萧。待扬尘散远,才看见马前三丈外跪着个人。

    月影!

    “如何?”步惜欢勒马便问。

    “回主子,刚刚收到月杀的传信,大辽和亲使臣已携通关文书率王军进入越州地界,但辽帝不在其中!月杀原路折回,在官道西边岔路处发现了可疑,月杀追了进去,在翠屏山里发现了此物!”月影取出一物呈过头顶。

    步惜欢抬袖一拂,月影手中之物便乘风自来。李朝荣赶了过来,手里举着火把,火光将男子的掌心照得雪亮,也刹那间将男子的侧颜照得苍白如雪。

    步惜欢身子一晃,险些坠马,惊得神驹低嘶一声,嘶声未落,一只手便抚上了它的雪鬃。那手清俊明润,若暖玉之上覆着寒霜,霜寒九重,雪色不及。

    李朝荣看着步惜欢收紧的掌心,眼底涌起惊意。

    那是一块碎锦,上头血迹斑斑,与都督的将袍料子颇为相似,应是从衣袍上撕下来的!

    呼延昊觊觎都督已久,都督又是个刚烈的性子,莫非……

    “陛下……”李朝荣没敢将猜测之言说出口,只怕如若都督有何不幸,对陛下来说将是难以承受之痛。

    步惜欢垂袖遮了掌中碎锦,夜风卷打着残袖,袖色殷红,犹如泼血。

    大军涌至,众将纷纷勒马停蹄,步惜欢忽然纵身而起,长掠而去,向着翠屏山的方向!

    “陛下!”见鬼影紧随而去,李朝荣却不能抛下大军,只能与军民一同抬首远眺。

    只见林海深深,星河无边,男子在漫漫火光难以触及的云巅深处,一块染血的碎锦随风送来,飘过李朝荣身边,稳稳地落在了韩其初掌心。

    韩其初同低头时,听那声音从遥远的林海中传来,无比清晰。

    “急行军!麦山!”

    *

    “你怎知她在麦山?”

    这时候,翠屏山里,林深草高,星光细碎,两道青影拨草奔行,犹如蛇影。

    乌雅阿吉紧随月杀,怎么也想不通。

    “那碎锦上画着一口血棺。”月杀脚步不停,语气冷淡。

    “小爷眼没瞎。”乌雅阿吉嗤了一声。

    “那你就该看见那棺盖是开着的。”月杀咬牙道,只觉得头针刺般的疼,“画外音应是‘开棺’!此地是翠屏山,南边就是麦山。她曾在麦山上开棺验尸过,验的是十余年前给勒丹大王子医治牙疾的郑郎中。郑家就在麦山下的村子里,郑郎中的长子郑当归承习家学,是附近有名的游医。呼延昊对她势在必得,她逃出之后必不敢摸近官道,且她既然留下这幅血图,十有*是受了伤,那郑家岂非最好的藏身之地?”

    乌雅阿吉半天没出声,之后啧了两声,调侃道:“看不出来,越队长还有断案之才。”

    “你的话太多了!”

    “……”

    这是那女人的断案之风,他跟在她身边久了,耳濡目染罢了。其实今夜发现那块碎锦实在是幸运,这时节春树刚发新芽,翠屏山里虽然林深草密,但老树枝头并不茂密,他们发现呼延昊不在辽军之中后便原路折回,一路以轻功高行,这才发现了挂在枝头的碎锦。

    她势单力孤,要逃定会选在夜里,此时已是深夜,碎锦上的血迹已干,已难推测挂了多久,因此他不敢断定她此时身在何方,有没有再次落入呼延昊之手,只能向南去,沿路寻人。

    她将碎锦挂来翠屏山里时身后定有追兵,因此必不敢在此久留,没有时间入林太深。给主子传信之后,他便沿着那棵挂着碎锦的老树向南急赶,算算时辰,应该就快出林子了!

    月杀心急如焚,步速飞快。

    乌雅阿吉紧随在后,磨牙霍霍,“不是小爷聒噪,有人撑得到现在?好心没好报!”

    他身中两箭,箭伤折腾了一路,根本就没法愈合,要没个人闲聊,神仙也撑不到此时!

    话音刚落,月杀忽然停了下来!

    清风拂面,送来几声犬吠,乌雅阿吉拨开老枝,见两人已在翠屏山下,星河悬空,点亮了夜色里的远村,一间老院子孤零零地坐落在山下与小村之间,院前挂了盏白灯笼。

    ——义庄。

    *

    义庄里,房门关着,烛火已熄,堂屋里却有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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