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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雨潇心里清楚，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出尘的练雨潇了。他从身到心，都已经被**彻底浸染了。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一刻，练雨潇竟然庆幸从前的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一个肮脏不堪，却不得不活下去的人。

　　　　小悦心已经会认人了。见到练雨潇来就高兴地咿咿呀呀地叫着。练雨潇过来将她抱起，摆出一堆玩具陪她玩。

　　　　邱沐辰笑道：“二师兄对她简直比我这个亲娘还疼。”

　　　　“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悦心当然就是我最疼爱的小师侄了。对不对？悦心。”

　　　　邱悦心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一大一小两个人玩得高兴。邱沐辰在一旁坐着活计。狱烨宫的大小姐自然什么都不缺。秦静阳再不待见她，有练雨潇在，面子上总会过得去。不过她是做娘的，孩子的衣服鞋袜，都要亲自做了才放心。反正练雨潇总过来帮她带孩子，她也忙得过来。

　　　　天气逐渐转暖。已经是初夏，小悦心会爬了。练雨潇整日看着她爬来爬去的样子，甚是开心。

　　　　左嫣儿经常会过来，看看邱沐辰的情况，看看邱悦心的情况，顺便看看练雨潇的情况。

　　　　这三个人当中，目前问题最大的是练雨潇。

　　　　“二宫主，您这身子……”左嫣儿欲言又止。

　　　　“还能撑多久？”练雨潇的声音很平静。

　　　　左嫣儿摇头。“嫣儿算不出来。可是……您的身子一天天虚弱下去，您不知道吗？为什么不和我说？”

　　　　练雨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嫣儿，如果你可以救我，一定会尽全力的。可是你救不了不是吗？我和你说了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多一个人担心。”他站起身，看着外面的阳光明媚。“我已经是个死人。还在乎什么呢？”

　　　　“二宫主……宫主他一直在找能够恢复内力的药。您会有希望的。”左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练雨潇的样子太平静，平静得近乎异常。

　　　　练雨潇点头。“我知道。嫣儿，我的身子还要麻烦你了。能撑多久是多久吧。我希望看到悦心长大，至少能听她叫我一声二师伯。”

　　　　左嫣儿眨了眨大眼睛，逼回了眼中的雾气。“嫣儿会尽力的。”

　　　　看着左嫣儿离去的背影，练雨潇苦笑。又是一个傻姑娘。他最近确实感到身子越来越虚弱，时常有种随时喘不过气的感觉。他没有声张，不想因为自己再闹得宫里面鸡犬不宁的。或者说，他喜欢现在的状态。每天陪陪小悦心，看她一天天长大，看小师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还有大师兄……这些都是他的亲人，是他舍不得离开的人。

　　　　自己还能活多久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不会伤心。

　　　　最近那个梦境中的场景反复出现，练雨潇有时甚至觉得那是自己大限将至的预兆。可是每次都能够醒过来，如此反复，让已经看开生死的他也不得不放在心上。

　　　　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一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他很肯定自己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可是却如此清晰地存在于他的脑海里。仿佛前世的记忆一般。

　　　　前世的记忆？

　　　　他心下惊讶。难道……是周墨云的记忆？

　　　　他不了解周墨云。只知道是依云山庄的三庄主。是裴映川的结拜兄弟。

　　　　裴映川，想起这个人，练雨潇心里又是一叹。总归是有负于他。突然，心里一瞬光亮划过，裴映川和周墨云之间最大的牵绊，无瑕宫的所在。

　　　　梦境中的那个地方，会是无瑕宫吗？

　　　　练雨潇苦笑。原本只是等死，可是如今想到这一环，他却有了新的想法。只是这想法，不能让秦静阳知道。

第六十四章　离开（）　
“师兄；有件事答应我好吗？”夜里；秦静阳将刚刚一同沐浴之后的练雨潇放到床上。他虚弱地躺着；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什么事？”秦静阳忍不住低头亲吻他的肩头。

　　　　“我想出去走走。”

　　　　秦静阳的动作停了；“多久？”

　　　　“三个月。”

　　　　秦静阳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道：“你有事？”

　　　　“我只是想试试没有了内力；我还能不能在江湖中生存。”练雨潇并没有说谎。无论还能活多久，他都不想做一个只能让别人保护的废人。

　　　　秦静阳手中一紧。他终究很在意这一点。“若是不能呢？”

　　　　练雨潇眨了一下眼睛。“我会回到狱烨宫；永远躲在师兄的羽翼之下。”

　　　　“若是能呢？”

　　　　“我希望能和师兄并肩而立；不再是你时刻牵挂的弱点。”

　　　　说出口的话，平平淡淡，却透着不甘和傲气。秦静阳轻抚着他的脸颊。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甘心躲在自己的保护之下？

　　　　“我舍不得你。”没有别的理由，这是最大的理由。

　　　　练雨潇弯起嘴角。“我也舍不得师兄。还有小师妹和悦心。可是我还是想出去走走。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一定回来。”

　　　　在那期盼的眼神之下，秦静阳心软了。他不担心练雨潇会逃跑，却担心他会出危险。

　　　　再如何的玲珑剔透，他终究是没有了内力。一个没有内力的江湖人，比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更加危险。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事，自己不在他身边，他要怎么办？

　　　　这些顾虑，秦静阳没有说出口。他相信练雨潇已经考虑到了。

　　　　“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练雨潇摇头。“我自己走，谁都不带。”

　　　　“踏雪呢？”

　　　　练雨潇还是摇头。“踏雪是你的坐骑。你堂堂狱烨宫宫主，没有一匹宝马撑门面是不行的。”

　　　　秦静阳皱眉，不带人也就罢了，现在连踏雪都不带，他想做什么？

　　　　“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和从前一样，孑然一身，行走江湖。”纵然没有了内力，他仍然坚信自己的能力。

　　　　秦静阳没说话，练雨潇也不催促。他清楚师兄需要时间考虑。其实秦静阳肯考虑，他已经很高兴了。至少秦静阳没有干脆地一口回绝。

　　　　良久，秦静阳叹了口气。“你若是执意要出去，师兄不拦你。可有一样，殷九的人一定会派出去。我会让他们不在你面前出现，你若发现了也别恼。只有这样，我才会放你出去。”秦静阳突然俯身抱住练雨潇。“雨潇，如果有一天没有得到你的消息，我会发疯的。”

　　　　练雨潇叹气。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还是拒绝，师兄估计会立刻将自己禁足。“我明白了。谢谢师兄体谅。”

　　　　练雨潇第二天和邱沐辰说了这件事，邱沐辰也觉得意外。他怎么突然要出去？

　　　　“二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邱沐辰根本不信行走江湖这个说法。

　　　　练雨潇点头。“我发现自己还有一些事没有做。小师妹，三个月之后，我如果还能回来，就永远陪在你们身边，再不离开。”

　　　　“二师兄。”邱沐辰的手抓住他的手。情绪十分激动。她已经发现了练雨潇话中隐含的意思。“我如果还能回来。”那么就意味着他也许回不来了。

　　　　“你要保重。我和悦心都等着你回来。”邱沐辰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小悦心在练雨潇的怀里爬来爬去玩得正欢，完全不知道自己最亲近的这个人即将离开。

　　　　“我会的。”练雨潇将小悦心交给她。“好好照顾孩子，等着我回来。”

　　　　邱沐辰点头。目送练雨潇单薄的背影离去。“一定要回来啊，二师兄。”

　　　　从须臾斋回来，已经有人为他准备了包袱，牵了一匹好马在狱烨宫的门口等着他。

　　　　秦静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师兄，保重。”练雨潇接过包袱挂在马上，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秦静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华堂的人今天一早就派出去了。会一路跟着他，随时回报他的行踪和消息。饶是如此，秦静阳还是不放心。从烨堂中抽了十名高手暗中保护他。

　　　　出了狱烨宫，一路跑出好远。练雨潇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自从被秦静阳从风华城抓回狱烨宫之后，他再也不得自由。此番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纵然他喜欢秦静阳，也对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的监视感到厌烦。

　　　　拍了拍马头，这匹马开始慢慢地赶路。出了狱烨宫的势力范围，前面是一个镇子。此时天近中午，练雨潇决定进镇子吃午饭。

　　　　在一家酒楼门前下了马，门口有小二上来招呼。一边将他往里请，一边接过马的缰绳。

　　　　练雨潇上了二楼，找个了临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几样菜。小二下去张罗了。

　　　　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景色，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带着关辉逃命时与裴映川相遇的情景。也是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临窗处，关辉好奇的一句话，引来了裴映川的注意。他们因此才不得不继续逃命。

　　　　时移势易，如今即便是再碰上裴映川，他也无需逃命了。关辉更是成了裴映川的徒弟，真是造化弄人啊。

　　　　饭菜上得很快。练雨潇吃得依旧很少，所以只要了两样菜，一碗白饭。吃了几口之后，便放下筷子了。

　　　　一旁小二见了，陪着笑问道：“这位爷，可是小店的饭菜不合您的胃口？”

　　　　练雨潇摇头。“我一向吃得少，和你们店无关。”说着结了账，出来上马打算继续赶路。

　　　　眼前一花，已经有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练雨潇微愣。“几位是……”

　　　　“你是魔教二宫主练雨潇？”其中一人高声道。

　　　　“不错。”练雨潇挑眉。自己才出狱烨宫就被人发现了吗？看来自己现在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你这妖怪，我们今日要为于老庄主报仇！”说着，几个人已经冲了过来。

　　　　练雨潇有些想叹气。他不会武功的事已经传遍江湖。这几个人明显是打算趁人之危。真够不要脸的！

　　　　手中扣了一枚雷火弹，轻巧的一抖手腕，雷火弹在这几人中间爆炸。地狱业火瞬间将这几个人包围。这几人忙着灭火，已经无暇去理会练雨潇了。

　　　　“记着，我不想多竖仇敌，却也不怕你们这些卑鄙的手段。我练雨潇单人独骑，你们若是想趁人之危，尽管放马过来。”说完，不再理会那几个人，他一转马头，扬长而去。

　　　　这一回合，练雨潇并没有吃亏。不过他只身离开狱烨宫的消息却传遍了武林。

　　　　各个小门派都对他很感兴趣。不过敢轻易下手的却没有几个。就算他不会武功，他背后却是强大的狱烨宫。想动他，这些人还是要在心里掂量掂量代价的。

　　　　风华城同样收到了消息。裴映川当时就坐不住了。一方面加派人手打探练雨潇的下落，另一方面已经做好了随时赶过去的准备。

　　　　“城主，您过去又能怎么样？他若是肯跟您回来，就不是练雨潇了。”闫鸣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着。

　　　　裴映川丝毫不为所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想见到他。

　　　　秦静阳每天都能收到练雨潇的消息，尽管是延后几天的，但是见他一切平安，秦静阳也就放心了。

　　　　只是……练雨潇的行踪实在是很奇怪。他没有流连江南。却是一路北上。一个月后，竟然去了塞北。

　　　　“他到底想去哪？”秦静阳皱着眉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