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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片羽喝了半杯果汁饮料，她还是喜欢茶胜过一切，然后就被墙壁上的油画吸引了，比起墙角的半裸雕像，油画更好。即便史密斯夫人没把鉴赏艺术列入下个月培育她的功课项目。

　　　　她起身，走向油画，这几幅画有些年代，可能有四五百年，或者更久远，它们被用特殊涂料保存，有的甚至用魔法来保存，总之，有了魔法以后，很多事物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云片羽想着，这应该就是异界的科技尚未发展起来的原因，人们总用魔法来解决生活中的难题。稍后，她把注意力集中到油画上。

　　　　那是一副天使临世的图。

　　　　经过数月的大量阅读恶补，云片羽已知道了，人间真的有天使，就是现任的光明圣子，光明教会宣称他是四天使长之一拉斐尔的转世。鉴于他才十七岁就已经是天域上级，这个传闻的可信度很高。

　　　　油画上的天使位于画面的上半部份，纯白圣洁，面容悲悯，他悬停在一颗苹果树上，双翼自身后展开，而在树下，全是祈祷的信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的神色或虔诚、或狂热，或哀求。

　　　　云片羽又扭头去看另一幅，那是静物画，画着一束放在花瓶中的鲜花，花朵数量极大，全是雏菊，红黄蓝白四色，看似杂乱的插在花瓶中，初看会觉得画家用大片的鲜花来表现色彩，使得花瓶显得细长窄小，有些头重脚轻的视觉感。

　　　　不过这幅画在云片羽多瞄了几眼后，又似乎冒出了某种魔力吸引她来，那些色彩浓重的鲜花，红与黄，蓝与白，依次分列在画面上，云片羽又走进细看，渐渐，在她脑袋里，这副画的油彩被剥离了出来，画布上呈现了花朵的轮廓的素描图，然后，再次的进行擦拭，留下干净简练的几何线条，那些鲜花的组合，有些奇特……是特意如此安排……

　　　　“真高兴有人会欣赏它。”

　　　　云片羽转身，惊觉城主居然出现在客厅内，并含笑朝她走来。他着一件月白色的长外套，麦黄色的长发用丝带随意的束于脑后，眉宇间尽是优雅轻松的神色，一改往日公正场合里儒雅的贵气，颇有些居家男人的柔和味道。

　　　　“抱歉，我有些累了，所以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没关系，我妹妹对喜欢的人特别热情，这种热情确实有点过。你想要休息也是自然的。”

　　　　云片羽放心了，又问：“这副画是哪位名画家所画？我都看入迷了。”

　　　　城主的笑容一瞬灿烂，仿佛连眼眸也显得更纯粹的蓝色：“那位画家听到你如此赞誉他的唯一画作，现在正十分高兴呢。”

　　　　哦！云片羽瞪眼了。

　　　　城主走到油画前说：“我年轻时学会一段时间的绘画，并不仅因为这是贵族需掌握的技能之一，纯粹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可惜我的老师与你的看法不同，他看过我的这副画后就说，你还是放弃吧，绘画不会给你带来财富与声誉，把它作为爱好就行了，若你想要出人头地，就需要在其他方面下苦工。”

　　　　“……”

　　　　“二十五年过去了，我很感激他，否则今天我只是个不入流的画家而绝非双月城的城主。”

　　　　“那你现在还画画吗？”

　　　　“已经不了。自从被帝都委任为城主后，我的大部分精力和时间都给了这座城市，偶尔有空闲，才画一画，但不知怎么，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喜悦心情。”

　　　　云片羽能体会到城主的心情。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有一个两个梦想，然而等到成年后，有的梦想实现了，有的梦想不见了。

　　　　这位人人尊敬的城主的内心，也有一点旁人触碰不到的孤独。

　　　　“云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城主忽然问道。

　　　　“请问。”

　　　　“你告诉世人你信奉创世神为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舍弃赐予你能力的主神，而信奉父神呢？我并无一点对父神的不敬，只是单纯的困惑。”

　　　　“怎么说呢？”云片羽略微思索：“暗系体质使我在人世间受了很多苦，这更像是惩罚，而且我不清楚哪里得罪黑暗神了。我倒真希望能搞清楚，这样就能向黑暗神赔罪从而消除降落到我头上的惩罚。”

　　　　“那你又为何信奉父神？”

　　　　“因为他是众神之父，是万物之主。他会公平的对待每一个生灵，他会爱我，不管我是哪种体质。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偏见、没有私心、没有歧视的”

　　　　“说得好像你真见过似的。”城主笑了笑。

　　　　“……”我确实真见过，我还掀了他的桌子呢。云片羽默。

　　　　忽然，她想起了她和创世神之间的对话，关于渎神的那一条法则的真正含义。

　　　　“何况……”

　　　　“何况什么？”

　　　　“我的生命是父神赐予了的，他创造了世界，又创造了万物生灵，我们的灵魂与肉体的根本来源于我，虽然我的元素体质令我困扰，但我十分感激创世神，他使我降生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上。我享受着阳光雨水，蓝天白云，还有一年四季的美景。每当我看到落日晚霞时，我就知道，我是被父神爱着的。”云片羽将手按在心口，一副虔诚的不得了的模样。

　　　　城主深深凝视她，仿佛是第一次见她般重新打量，后又问道：“我也坚信父神是爱着我们人族的，但是，那你认为父神也同样爱着其他种族吗？”

　　　　“当然了，精灵、矮人、兽人……哪里是一棵树、一株草，一捧泥土，都是同样是被父神爱着的。”这可是创世神亲口告诉她的。

　　　　“那创世神爱着魔族吗？”城主问道，他的神色比刚才更为严肃了许多，同时他的左手拇指摩挲着食指上的红绿宝石戒指，看来是他的小习惯。

　　　　“当然。”

　　　　“那为什么他漠视了魔族对我们人族的伤害？自从第二神纪元后，每隔数百年魔族就会从魔界大举入侵到贝伦斯大陆来，到时生灵涂炭，万物皆惊，如果父神爱着我们，也爱着魔族，他又为何看着我们受伤却置之不理？”

　　　　“这是因为……”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老人家创造世界导致神力耗尽，他又太宠溺黑暗神了，以为他所有的孩子都是乖孩子绝不会在他沉睡时捣蛋的。结果，事实证明黑暗神就是熊孩子，没教育好应该挨打。

　　　　云片羽说：“这或许就是因为创世神爱着我们也爱着魔族，他看着他所爱的两个种族争斗时，无论是帮谁都会伤到另一方吧。何况，这件事的起因在黑暗神，创世神已惩罚了他，无论是人还是神，作为一位父亲，他一定希望孩子能迷途知返。”这样说起来，创世神还有点公私不分，他应该让光明神派天使狠狠教训魔族的，天魔大战，人间都安全了。

　　　　“你真的认为父神爱着魔族？就如同其他种族一样？他并没有歧视它们？”

　　　　“如果创世神认为什么物种不该存在，那么那物种就该马上消失。可既然魔族依然存在，那么创世神或许觉得……他们还有悔改的可能性……”云片羽很难把自己的意思用言语表现出来，结果说完后她才意识到她刚才最后居然在替魔族开脱。这要是放在抗魔战争年代，是要被论叛族罪处死的！

　　　　希望城主没听清！

　　　　云片羽观察城主的神色，对方只是再问她：“照你的说法，你认为魔族的存在也是父神认为必须的？”

　　　　“对。”她在胡诌些什么啊！云片羽感觉她和城主讨论的话题正逐渐滑向一个寻常不该偏向的方面。但她管不住嘴，继续说了：“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偶然的，一切都是必然的，必须的。当初父神在创造魔族时，一定是希望它们能像天使一样完美美好，而不是与天使成为对立的两面。光与暗，从一开始就没有对错。就像黑与白，如果一方不存在了，那么另一方也就失去了意义！所以我认为魔族，至少最初的魔族，应该对世界来说是必须的存在，就和天使一样。他们有存在的价值！父神爱着他们，即便是现在也一样！”

　　　　发表完一通足以送自己上火刑架的话后，云片羽大口喘气。

　　　　听了这段话的城主，没有发怒，他静静的站立不语，如果不是英俊的脸庞布满沉思的神情，他就酷似一尊精美的人偶蜡像。

　　　　云片羽等了一会儿，慢慢的靠近。

　　　　然后被突然抬头的城主吓一跳。

　　　　城主突然抓住她的手，直直的盯着她看，那双眼瞳呈现蔚蓝色，表面泛起一点碎金色，好似阳光下的蓝宝石，每一个切面折射出美丽的光。

　　　　“城主？”她想抽回手，抽了两次都不成功。

　　　　“对不起。”城主猛然清醒，他松开了云片羽，忽然又问：“云，你在意自己的血统和身份吗？你认为只要努力，只要虔诚的信奉主，就能得到馈赠吗？”

　　　　怎么突然变话题了？云片羽还是回答道：“不，我倒觉得，通过自己的努力，必定会获得报酬，但是，那未必是主刻意的恩赐。”

　　　　“什么？”城主困惑。

　　　　“我啊，宁愿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我并不被主宠爱呢？至少我还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当然的，她和创世神的关系是雇佣和雇主关系，所以她可不算是创世神的忠诚信徒。

　　　　“我不在意自己的血统、身份、种族，它可能会给我制造麻烦，也可以为我带来荣耀，但它不能束缚我，我能获得的，不会因它而局限在一个小范围内。我不是帝国公民，我没资格享受你们的公民权利，但这不意味我一辈子就必须活得不如你们，我可以努力，我有魔法资质，那么就不能浪费。这就好比我不是精灵，难道我就不能追求长寿三四百年的可能性吗？”

　　　　“在我的家乡，有句话，人不能没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

　　　　“城主，你很在意你的血统吗？”云片羽问：“我听闻你的祖先曾经是一位精灵。”

　　　　“在四百年前的除魔战争中，我的祖先与一位女精灵相爱，结合并生下了混血的后代，如今我和薇薇安就是仅存的两人，不过经过四百年，我们身上的精灵血脉已经很淡薄了，不值一提。”

　　　　“是的，你能成为受众人尊敬的城主是靠你自己的努力，与你所流淌的血脉关系不大。”不过颜值肯定是继承了精灵的！

　　　　城主诧异的抬头，在这个人人都视拥有英雄勇士祖先为荣耀（拼爹）的时代，云片羽的话还真特立独行。

　　　　不在乎血统、身份、种族……我能获得的，不会因它局限在一个小范围内……

　　　　城主有低头不语了，那双掺杂金色的蓝眼睛再度被晦暗不明所布满。稍后，他整个人开始喃喃着什么，极其细碎小声，云片羽完全听不清。

　　　　“城主大人？”她喊了几声，对方置若罔闻。

　　　　“哥哥，云姐姐，好啊，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原来你们在大厅里聊天，把我们晾在花园好一阵等待。”薇薇安和其他女孩们都从长廊进来了。

　　　　除了已嫁为人妇的艾丽西亚外，其余三位女孩无不用爱慕的眼神注视着城主大人，想和他说几句话。

　　　　可城主并没理会她们。

　　　　他呆呆的站着不动，深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宛如即将来临风雨的天空，以至于薇薇安关切的上前。

　　　　“哥哥？你怎么了？”她在他满前晃动手臂。

　　　　“抱歉了。”城主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