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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重重-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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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所谓恩怨情仇,难解难消,人总有疲倦于世的一天。

    “被迫离开和主动离开终究还是不同的。”小武也轻叹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和不甘,以及莫名的失落,这情绪来得毫无预兆,令他很是不自在,他索性不去理会,继续问道:“不知师父今后有何打算?”

    “我和淑娘会离开这里,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度过余生,我也累了,早想退出世事纷争。今日,怕是你我师徒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话音放缓,难得露出些感慨。小武瞬间僵在原地,面色很是复杂,他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心中涌起了很多情绪,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到最后,所有的一切化为一声最为简单且凝重的话语:“师父保重。”他说得很重,一字一句说完,这才阔步离开。倾斜的光影下,他的背影不再左右摇晃,他走得很坚定,很平稳,因为从今往后,他便真正是孤身一人了。他需靠自己的力量行走于这个江湖上,任何的懦弱和动摇,其结果都将由他自己独自承受。

    他需更加谨慎而行,才不会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夜晚,被人抹杀得无踪无迹。

    明音寺一处,情况仍旧不太乐观。滞留于石道中,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难分昼夜,岑可宣和寒越皆带了伤,落地后都没有精力继续行走,二人觉得稍微好转些,大约已是第二日了。她扶着寒越起身,寒越却稍微侧过身子,显得十分不自在。岑可宣没好气道:“倘若你能自己走,那我便松手。”寒越这才终于不再与她过多纠结于此。

    他们摸索着石道前行,虽路线曲折蜿蜒,倒并没有太多岔路,只一路顺着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唯一的通道竟被一块大石门拦腰隔断,整个空间被堵得没有丝毫缝隙。岑可宣冲上去推了好几次,那石门纹丝不动,她又围着四周认真摸索探查一番,终于触碰到一个似机关模样的灯盏,然则无奈怎么扭转,石门仍旧毫无动静。

    “这路已经被封死了。”寒越靠在墙壁上淡淡说道。

    “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话。”她一个人费心费力折腾了半天,旁边的人非但没有上前帮忙,两手空空靠在墙边冷眼旁观不说,一开口还尽给她泼冷水,纵使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发火了,她一时没忍住,竟然脱口就冲他吼了他一句,话出口后,又不禁有些后悔。

    寒越倒是没有生气,他只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从我有记忆起,你是第一个这般冲我大吼大叫的。”

    他是第一次,岑可宣也是第一次,这是岑可宣第一次见他笑,虽然在昏暗的石道中并不清晰,可她分明又看见了,更是不禁愣住了。

    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不经意间露出些笑意,任谁都会感到惊讶,以及些微的亲近。

    他并非那么不近人情,只是多年的流浪生涯而令他对人情少了一分信任和期待。生活不易,这不能怪他。岑可宣如是想。

    在她愣神的间隙,寒越已经自顾自坐下身子,盘腿开始打起坐来,双目微闭,神色平淡,似是没有半点焦虑。岑可宣见他如此,也才渐觉自己的疲惫,便在他对面的地方坐下,望着他说道:“那追杀你的人,可是叫刀柏峰?”寒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面上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漠然。她尽量让自己无视他表现出来的冷漠,瞧见他苍白的唇色,忍不住又说道:“你身上旧伤新伤太多,倘若不专程修养数月,恐怕后果十分严重,今后也会……”

    “岑姑娘何须如此关心我?”他缓缓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她,他的眼睛十分平静,似毫无波澜的一口枯井,掀不起半点涟漪,此刻,却又仿佛有光影在他眼中隐约晃动。

    “你不该总是如此拒绝别人的好意。”岑可宣并不闪躲,同样直视着他的眼睛,“既然咱们现在共处险境,最好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岑姑娘竟对曾试图杀你的人多次施以援手,这般大度实在令我非常不解。”

    岑可宣顿时哑然,肩膀上的伤口忽然生出刺痛,心里也变得酸酸涩涩,好半天,她才咬着唇喃喃说道:“我并非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她从来对陌生人没有如此多的耐心和在意,他又可曾知晓?然而当她看向那双全是漠然和不解的眼睛时,再想说些什么,都觉得不过是多费唇舌,自言自语罢了。

    陌路同行人,而已。

    片刻的停留后,他们再次起身返回寻找出口,这石道岔路极少,绕来绕去,其实也只有那一条通道,其终点一处是他们落地的地方,另一处便是被截断的石门,他们再次回到了那道巨大的,拦腰而下的石门前,抬头看去,厚重坚硬的巨大石板令人感到窒息和压抑,可是他们仍旧不得不留在这里。

    “这应该是唯一的出口。”岑可宣得出了结论,她再次上前靠着墙壁和地面细细摸索了一番,唯一能有些蹊跷的,仍只有左上方墙壁上的那枚灯盏。

    “很显然,机关已经被人破坏了。”寒越说完后就径直走到墙边靠坐而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明显已经放弃了探索和挣扎。岑可宣不甘心,再次用力推了推石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无法撼动其分毫。待浑身力竭后,才不得不承认道:“这巨石凭人力根本打不开……”她声音中透着些绝望,因为她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们出不去了。

第一百六十章 石道逃生 (一)() 
她侧过头望着寒越,此刻两人都心知肚明,恐怕他们最后不得不双双困死在这里,困死在这个漆黑暗沉,没有出口的石道中。一时间,气氛显得格外寂静,甚至透了些死寂,寒越脸上依然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岑可宣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了,她猛然坐下身子,深吸一口气后,竟突然笑了起来。

    “真没有想到,我会和你一起死在这里。”在不明不白,什么都还没有弄清楚的情况下,在最猝不及防,毫无预兆的时候,死于一个无人问津,从不曾预料过的地方。

    她捏紧了双手握成拳,又松开,深深呼吸,又放缓,这是她紧张慌乱时常有的表现,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她曾经常常害怕,怕哥哥岑子非一个人孤零零死去,死在僻静无人的树林,或某个破旧荒凉的宅院里,落叶凋零,寒鸦成片,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世间,独独留下她一个人。

    她心疼那个无人记挂的他,也心疼必须独自面对余生的自己。

    倘若有朝一日,她是和哥哥一起离开的,只要哥哥牵着她的手,她想,她也许是不会害怕的。

    “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倘若不问清楚,我死也不会甘心。”她突然说道。

    寒越也已经背靠着墙壁坐下,单膝曲起,点点头道:“你说。”他的动作分明很是随意,但靠坐的姿势却并不如此,双腿并没有完全放松,身子也微微前倾,这是一个随时准备反击的防备姿态,不仅能快速起身,剑也放在触手可及之处。眼下情况,他当然不是在防备岑可宣,这不过是多年危险生涯养成的习惯,深入骨髓,极可能伴随其一生。

    即便在最无知无觉时,他也自然而然做出了这等举动。

    岑可宣此时便面对着这样的他。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枚麒麟血玉,你是如何得来的?”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她在意,她一定要确认清楚,这件事的重要程度甚至胜过她对死亡的恐惧。

    寒越并没有立马回答她,他只是正好抬起手,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迹,他的伤仍旧不轻,神色很是疲惫,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畏惧。他稍微低下头,伸手从衣內掏出了那块玉佩,暗光润泽,幽红似血,他的手指在上面反复摸索着,似探索一片未知的领地。这玉佩实在算不上什么吉祥之物,但凡与它有所牵扯的人,细算起来都带上了数不尽的血腥,而寒越抚摸着这块玉,却有了不一样的情绪,神情也渐渐变得迷茫暗淡。

    这玉佩自是从岑可宣身上抢来的,而同时丢失的另外一枚,仍旧不知所踪。

    换作别的时候,她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可眼下岑可宣却无心去追究,虽说是家传至宝,于她而言,不过是当年哥哥留给她的信物而已,且是唯一的。

    一人一枚,就好似远在天边的两人,有了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令孤独无依的她获得些许安慰。但事到如今,这意义显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兴许认为死期将至,寒越难得开了口,如同陷入沉思般,他静默了须臾后缓声说道:“从我有记忆起,这玉便在我身上了。”

    岑可宣心口一跳,不自觉紧了紧手心。

    “那是差不多九年前的事了,我跌落悬崖,被一个猎户所救,自此不记得任何事情,身上除了有这玉佩,便再无其余东西。我便想,此物兴许与我的身世有关。”他转过脸来,露出一缕黯然气色:“然而直至今日,我走遍大江南北……”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去过江南的水乡,南海的岛屿,也去过北方的大漠,西域的雪山,仍旧未曾寻到他的亲人,未曾知晓他的身世。他只是麻木地流浪,麻木地行走,因而也麻木地夺取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兴许只有死后,我才能知道自己真正是谁。”他喃喃说道。

    岑可宣想象着他一个人走遍每一寸土地的艰辛和失落,心口细细密密开始发疼。她望着他的侧脸,以及那双漆黑中又闪烁着点点星光的眼睛,眼眶忽然就泛起了潮水,似汹涌呼啸的大海,催使着她落泪不止。

    她闭了闭眼,道:“其实我——”

    话音突然停住,她偏头听去,远处的石道里传来轻巧快捷的脚步声。“他追来了!”寒越突然说道,上前拉着她急速起身,两人才刚刚站稳身子,那脚步声已经逼近,头顶忽现一片阴影,紧接着似疾风而至,一股强烈的掌力迎面袭来。

    寒越猛然推开岑可宣,迎面挡住了那激烈的掌击,以剑对掌,內力比拼,强烈的震击令他不堪重负,嘴角又浸出了丝丝鲜血。

    岑可宣吓得面色发白,空手便攻了上去,那刀柏峰瞬间松了手,身子一闪后倏忽来至她身前,直取她咽喉,岑可宣急急后退,袖中一舞,一片白色粉末如烟雾般迅速散开,吸附在对方的手腕上。这粉末乃是小武给她的毒药,有腐蚀作用,刀柏峰惊觉后撩开衣袖,已瞧见部分肌肤隐隐溃烂。

    果不愧蚀骨消肌粉之名!岑可宣心头暗赞。

    “雕虫小技!”刀柏峰冷哼一声,面色却很是难看。

    岑可宣趁机跃出一丈远,拉起身旁的寒越便跑了起来,两人都带了伤,跑得并不快,一路跌跌撞撞只顾着向前,“那药粉根本无法伤他多少,我们需尽快甩开他,否则你我都无法保命。”

    寒越的脚步突然停住,“你走吧,他是来找我的。”说着目光决绝地转身,似是打算独自留下来解决。岑可宣一呆,下一刻气得不行:“你伤成这样,以为你留下能抵挡多久?他认定我和你是一路的,即便杀了你,也会一路追击,我仍旧无法活命。”她边说边拉住他快步逃离,“不要说废话了,一起想办法离开要紧。”心里暗骂他,早干什么去了,关键时刻装大侠,尽给她添乱。她心中骂骂咧咧,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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