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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满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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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竟然睡在桌边。思及此,抬起头来,天印见母亲神情哀伤,脸颊上隐隐有泪痕,有些吃惊。
“妈,你哭了?”王冰心摇摇头,“没什么,你休息吧。妈妈就是来看你一下。”“妈,跟我说说,你怎么了?是爹,还是…二位姨娘?”
王冰心抬起头,似有千言万语,她望着儿子英俊的模样,心里悲喜交集,还有些忍不住的躁动,“也好,既然来了,妈和你谈谈。”王冰心拉着儿子坐下,心思转过弯去,绕到了另一边。天印见母亲面色突变,少见王冰心严肃的样子,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也严肃起来。
“天印,妈妈不求别的,但求你今日给我交个底。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王冰心目光犀利,看着面容肃穆的儿子。云天印的诧异一闪即逝,随即平静如海,沉默不语。良久,他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几乎泫然而泣的母亲。“看来,六子都告诉你了。妈,你猜得对。那是真的。”王冰心发出一声凄厉而狰狞的低嚎,仿佛一头受伤的母兽:“混蛋,你这个不争气的逆子。你知道她是谁么?你知道她对你来说,对这个家来说是谁么?真是无知幼稚至极。”云天印平静的表情一丝也没有被打破,他的脸上显出朝圣般的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坚韧:“妈,我知道她是谁。她是我二姐,是大姨的女儿,是爹为了家门生意下一个要牺牲的女人……”“女人????”王冰心怒从心起。“什么叫女人?谁是女人?你看谁像个女人?谁又不是女人了?”“在我眼里,她就是,云宛珠就是女人,我今生非她不娶的女人。我爱的女人。”王冰心使出浑身力道,冰冷的手掌狠狠抽在儿子的脸上。云天印侧斜的嘴角挂着一抹细弱的嫣红,侧脸凄艳而英俊。他有些怜悯的抬起头,看着气急的母亲。母亲也是可怜人,出身寒微,在家里虽然有父亲所谓的专宠,可是她无时无刻不是看着父亲的脸色过日子,父亲的需要就是她的需要,父亲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她对两个姨娘也是恭敬至极,她这一生,活得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云天印内心深处生出深刻而无尽的歉疚和怜悯,他走上前去,温柔的抱住母亲,虽是十六岁,却已经高出王冰心近一个人头来,“妈,对不起。原谅我。”王冰心湿着眼,推不开儿子温暖的怀抱。“儿子,你听妈妈说,你不可以,这件事不行。她虽是异母姐姐,可是你们是一脉相承的亲姐弟,谁都可以她不行。妈妈回头就给你说一家小姐,妈想好了,你蒋英妹妹……”云天印放开母亲,面上含霜,他坚定的摇摇头,“不,我爱姐姐,我容不下别人。”“你还敢说,你爱你姐姐,难道你姐姐爱你么?”“那是姐姐的事情,还有,你怎会知道蒋英?”王冰心脸上现出一丝嘲讽:“这个你别管,你全部心思放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人家怕是躲你都来不及呢。”云天印的眸色变深,隐忍的吸了口气:“母亲了解得还真多。也许是有人相助,那个六子也真是忠心耿耿,他帮着母亲在儿子身边冲锋陷阵,戏也演得极好,我真拿他当了知己。如今人人都道他手脚不干净被遣出家门,我倒以为母亲体贴的送他一程,也好,解脱了他无味的人生,也算是母亲仁至义尽。”
王冰心的脸上忽然现出阴冷和狰狞,第一次,卸下一切,她真实的凝望着这个从小就孝顺聪明的儿子:“你知道了?”天印走到窗边,推开些,有些气闷一般吸了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他的表情立刻缓和许多。“也没什么不知道的,难道母亲有什么不能让儿子知道的么。”王冰心收回戾气,面色苍白,叹了口气:“你是个懂得我的孩子,不枉费我最疼爱你,妈妈也不信白疼了你。我的良苦用心,你一定懂。天印,你知道么,你就是妈妈的命。你若就是存了那心思,妈妈不勉强你拔了情根,只是,别让你父亲知道。过几年,这个家是你要来当的。”天印沉默着,脸上似蒙上着一层纱雾。王冰心深深的看着儿子,试图看到他的心里一般:“天印,我第一次发现,我看不清你在想什么,从小你不是这样的,好吧,今日不便再多说,你好自为之吧。”王冰心起身,颓颓的走到门口,表情有些凄怨的叹口气,方推门离去。
第三章()
“姐,今日你有安排么?”
云天印立在二姐宛珠门外,提高了声音询问。宛珠的屋内悄无声息,依旧波澜不惊,却传出一阵渺渺佛烟。紧接着木鱼声起,下人们知道,那主母诵经念佛的时辰到了。“姐姐在么?天印在此。”云天印不依不饶,提高了声询问着,唇红齿白的样子顽劣而可爱,下人们慌神想去制止,但无人敢去训斥四少。云家四少在家中的地位,可是比几个姐姐们高多了,谁不知云老爷最重视的就是这个儿子。这边他正在这恶作剧般的吵着要见二姐宛珠,终于听到房里面的木鱼声略略急促了些,接着骤然停下,门被打开,云宛珠站在门口,无奈的看着台阶下的云天印。四少见了她,顿在那里,忽然露出一个灿若艳阳的笑容。这笑容令云宛珠永生难忘,许多年后,当她回忆起这一段深门大宅的生活的时候,她记忆里第一个跳出的画面,就是弟弟天印在自己门前的那抹笑,那副少年英俊的样子成为了云宛珠少年时代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宛珠本是有些微微动气,这小子越发不懂事,小时候天天粘着自己念书玩耍,那时候怎么那样乖巧,乖巧到让人总想恶作剧般的怂恿他做点出格的事。那个时候自己是顽劣的孩子,还带着这个弟弟去玩泥,弄得满身满脸都是,将爹的胡子都气得吹起来。可是现在偏偏反过来,早知道长大了他是这个顽劣样子,合着当初不该总是那般教唆他,近年来越发不成体统,连长辈礼貌都不顾及了。
“珠儿,你也耐不住这好天气?”云天印笑望着一身碧色的宛珠,微微上扬的星目仿佛含着一汪水,笑容有点痞气,有点温柔,雪白的牙齿透露着青春的气息,棱角越发分明的脸有些咄咄逼人。
也许是因他刚刚的笑容俊得晃眼,云宛珠有点闪神。看到弟弟又嬉皮笑脸的调笑自己,急忙竖起手指叫他噤声。回过头关上了门,云宛珠急忙跑下台阶拉着弟弟走开。
“你这没记性的,怎么这时候来找我,回头我娘不骂你专来骂我。”云宛珠似真似假的嗔怪道:“还有啊,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领子都没弄好就跑出来了,跟小时候一个德行。你这孩子也不是不懂得,我娘每日这个时辰是雷打不动不可打扰的,跟她命似的,爹都不敢来叫。我看她对佛的心比天下人都虔诚,你以后可万万不能再捡这个时候来捣乱。”
云天印笑得风轻,听到云宛珠口中的“孩子”二字时,眼神划过一丝落寞。
“珠儿,大娘性子多好,我知道她才不会骂人。她每日这般诵经礼佛不是不对,只是,此时国难将至,妖魔当道,虎狼横行,前些日子那段祺瑞为了偿还狗屎一样的辛丑条约赔款,到处搜刮民不聊生。美其名曰为了国家安定和平,人家看了我们又是如此软弱无能,这都能忍能赔,以后还不知有什么祸事在等着。一个月后日本人又在我国土肆意杀人,各地罢工不断,看此情形,真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爹每日让我读书,读圣贤书,岂不知此时那些圣贤书,却远远解不了我胸中郁闷。国将不国,大娘每日活在这假的升平世界里,还诵哪门子经呢?”
宛珠见他说得慷慨悲愤,隐隐对母亲的避世态度有驳斥之意,便也想替母亲分辨一下,可是仔细一想,却也感觉无话可驳,便走上前拍拍天印肩膀,二人一路无语。
天印望着越过自己走在前面的宛珠,鼓起勇气道:“宛珠。”云宛珠默然行走,全然没听到一般。天印见宛珠不应,又叫道:“珠儿。”云宛珠转过头,认真的望着眼前的大男孩:“好小子,小时候还会叫二姐,长大了怎么越叫越新奇了,叫什么不成,老这样没大没小,将来你蒋英妹子听了该寻思你没教养。”云天印本是有些灰心的听着,突闻蒋英二字,心中一凛。“蒋英?你认得她?”云宛珠望着天印,轻巧一笑,小小的酒窝跃然脸上,云天印的心轻轻的荡漾起来。主母那完琦就是酒窝美人,云宛珠完全遗传自她。笑起来甜美可人,还有点调皮。云宛珠眨眨眼,好笑的说:“怎么不认得,蒋英妹妹的美名谁没听过?就许你认得新式学堂的姐姐弟弟哥哥妹妹,难道不许我认得?三姨在我们姐儿几个面前念叨不是一次两次了,本来我是存了好奇的,没想到真见了其人,你猜如何?确实是极妙。神采飞扬,想法也多,我们一起读了很多新书,这姑娘模样也是百里挑一,她本家在上海出了些问题,又有亲戚在这边,就先过来避避风头,前几天我还和她见了一面,我们有许多话说,怎的我就跟上海有缘,蕴蒙也在那边,前几年走的。”
云天印的脸有些冷峭,刚刚的嬉笑全然不在。“是么,王蕴蒙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和她交好,我不大喜欢她,过于聪明,珠儿和她最好少点来往,就算办事情,也要小心点这个人。至于蒋英这个人,我没见过,略有耳闻而已,她的事说我也不知。”云宛珠还要脱口说些什么,天印忽然转过头,温柔一笑:“珠儿,你又高了些,你现在是家里最高的女子,最近好像又清瘦了,不然眼睛怎么这样大。”云宛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无聊,才不理你。我要回去了,娘念完经,一会儿该吃饭了。下午我还要出趟门,再过几日大姐要嫁人了,她需要置办些东西,我去帮忙看看,那些老婆子眼光差得很。”
云天印促狭眨眼:“怕是要溜出去玩呢。”云宛珠装没听到,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走掉了。
望着云宛珠走掉的方向,云天印默默站立良久。突然他皱起眉头,有些不快:“谁在那边,哪个做工的?”园中的树后发出一声轻笑,像是憋了很久,随即走出一个女子,一身青色锦袍,发色乌黑,衬得皮肤雪白,脸颊和身材都有些丰满,看起来年纪很轻。此时被天印撞破请出,倒也一丝慌张没有,只是微笑不语,颇有兴味的望着眼前的云家四少。云天印的脸本来就是极其漂亮的,不笑的时候线条如刀刻,十二分的冷峻逼人。他只是对着宛珠的时候爱笑,换了旁人,就无此优待了。云天印冷淡的望着眼前含笑的少女,不动声色:“是你,有事?”蒋英假装遗憾的叹口气,腮帮子微微鼓起,看起来很娇憨:“我本以为你是真的记性不好,从现在情形看,你竟是装的。”云天印不为所动:“那又何如,我姐姐那般喜欢你,你不也只顾着和我打招呼。”此语一出,蒋英有些动气,鼻翼扇动,嘴也抿起来。云天印皱起眉头,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你不必这样,不知是谁请你来的,但是你是客,我自该敬你,路不记得的话我会叫下人来找你。”说罢云天印看也不看她,直接回头走掉。蒋英眼里渐渐拢上一层薄雾,在背后无声暗骂几句:“云天印,你竟然对我这般羞辱,你等着,早晚还给你好看。”
云宛珠回到房中,母亲已经端坐桌边,那完琦35岁了,发丝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惟耳垂上戴了一对碧绿的翡翠坠子,这么多年,容颜依旧,宛珠觉得母亲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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