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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惠子竭力露出笑容，以平常的口吻道：”沙理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能直呼妈妈的名字呢？“

　　　　沙理子撇了撇嘴：“有什么关系嘛，爸爸也叫妈妈美惠子呀！”

　　　　“哎呀，这些不管啦。呐呐，是这样的么？爸爸会回来的吧？沙理子可以又去上学了吧？”

　　　　美惠子捂着嘴：“啊，啊，是的哦，沙理子很快就可以上学了哦。”

　　　　“爸爸他呀，虽然战争结束了，但还有一些事情，所以要晚一点回来哦。爸爸他呀，一直都是个工作狂嘛。“

　　　　沙理子失望地耷拉着肩膀：”是么……爸爸还要工作呀，工作比沙理子重要么？比美惠子重要么？“

　　　　”早一点回来不好么？沙理子很想爸爸的呀，美惠子肯定也很想的吧，呐，我们写信给爸爸，让他快点回来吧！“

　　　　眩晕的感觉一股脑地涌上来，美惠子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紧紧搂住沙理子。

　　　　”会让沙理子去上学的，每天都会做美味的饭菜，会买玩具和故事书还有漂亮的衣服。妈妈会努力的，一定都会给沙理子买好的。“

　　　　”爸爸他呀，爸爸他呀……他呀……呜……“

　　　　懵懵懂懂的沙理子同样搂住了浑身抖的母亲，用懵懂的语调道：”妈妈你怎么哭了？肯定是沙理子惹你生气了，沙理子向你道歉了，不要哭了，我不说话了。“

　　　　在这家厅堂的正中，一个小小的灵龛放着，线香燃着略带凄凉的火光，散出它特有的气味。

　　　　等到美惠子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已经做好的料理的热气也渐渐衰弱了下来。

　　　　”好了，沙理子，妈妈没事的。快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你先吃一点填填肚子，妈妈再把它们热一热。”

　　　　沙理子乖巧地坐在桌子上，桌上的料理做得很精致，量也很大。尽管都是一些蔬菜，少少地夹杂着一些肉末而已，但依然散着诱人的香味。

　　　　沙理子并不太喜欢吃蔬菜，以前的话，她大概会抱怨出来的吧，可能还会眯着眼睛把肉末挑出来吃掉，但最近她都没有抱怨过了。

　　　　好像转了性子一样，她已经可以满脸美味地吃掉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青椒了，尽管她依然讨厌那股味道。

　　　　筷子碰到了蔬菜里夹杂着的肉末，沙理子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夹起了一块蔬菜，嘟嘟囔囔地道：“妈妈，最近的肉放的越来越多了，沙理子已经长大了，人家都说大人要多吃蔬菜少吃肉的。”

　　　　她把肉末都挑了出来，放在盘子的一边。

　　　　”不过妈妈还是小孩子，要多吃点肉才能长身体的。沙理子才不要吃肉呢，太幼稚了，会长不大的。”

　　　　美惠子鼻子一酸，强笑道：“沙理子，不可以挑食的！蔬菜要吃，肉也要吃的，别听别人乱说，你不多吃一点肉的话，会长不高的！妈妈才该多吃一点蔬菜，最近又胖了，这样下去会很烦恼的。”

　　　　沙理子嘟囔着：“妈妈明明瘦了。”

　　　　她明明看到了的，最近妈妈都起得特别早，做好早饭就出去。中午回来也是急匆匆地做好午饭，然后又会出去，直到深夜才会满脸疲惫地回来。这个样子怎么会胖？

　　　　美惠子正端着热好的饭走过来，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沙理子，乖乖地吃饭哦，我马上回来！”

　　　　急匆匆地走向门口，美惠子正在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家里访问。可能是丈夫的朋友，听到了战争结束的消息，前来询问的吧。

　　　　”啊，您……您好？“打开门后，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文员模样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丈夫的朋友，美惠子出了疑惑的声音。

　　　　“您好，是雪上夫人吧？“文员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美惠子道：”是的，请问您是？“

　　　　文员”啊“了一声，忙道：”实在抱歉，我是负责抚恤金放的小鸟游一夜，这次来是向您通知抚恤金放事宜的。”

　　　　“诶？抚恤金么？”美惠子面上升起惊讶的表情。

　　　　文员点头道：“啊，这是必然的。战争英雄的家人，村子怎么可能放着不管呢，不然的话也未免太残忍了。”

　　　　“您请进来说话吧，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失礼了。”美惠将文员迎了进来，急匆匆地为他泡了一杯茶。

　　　　文员客气地接过茶盏，然后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了美惠子。

　　　　“雪上夫人，这是一些相关的政策，还是希望您能够仔细了解。”

　　　　美惠子翻开了文件，然后便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

　　　　”啊，这也，这也太多了……“

　　　　文员尊敬地道：“与您的家庭蒙受的损失相比，这样的金额实在是微不足道，倒不如说，这已经是村子能做到的极限了。”

　　　　“实在是太惭愧了，我们并没有办法抚慰你们的伤痛。但至少，确保每个家庭都能过上衣食无虞的生活，这该是我们的底线的。”

　　　　“我也听说了，雪上夫人最近实在太辛苦了，认识的人都怕您因为努力工作而把身体弄垮了。有这样一笔抚恤金的话，应该就轻松许多了，至少请您注重身体，不要太拼命了。”

　　　　“还有沙理子以后的各种事宜，不管是上学的问题还是平时的问题，如果遇到麻烦的话，请尽管跟我联系好了。我们能够做的实在太有限了，真的非常惭愧。”

　　　　美惠子向着文员深深鞠了一躬：“实在是太感谢了。”

　　　　“坦白说，我都做好要拼命供沙理子读书的准备了，但即使再努力工作，也很难保证沙理子的生活条件呢。如果因为我的无能而让孩子受委屈的话，那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太不称职了。”

　　　　“实在是非常感谢，这样的话，总算是不必太过担心了。”

　　　　文员慌忙地扶起美惠子，连连道：“不，不，夫人，这是我们应当做的，是我们应当为让您家庭蒙受的损失而道歉。”

　　　　两人各自都是深深地向着对方鞠躬，一番谦让后，文员道：“那么，夫人，我就先行离开了。打扰您的午餐实在是过意不去，后面还有几家需要去通知。”

　　　　美惠子道：“占用您的时间，实在是过意不去。”

　　　　文员谦逊地摇头，正要离开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夫人。慰灵碑上已经开始刻上名字了，几天后，村子里的大家似乎有一个集体的悼念活动。“

　　　　……

　　　　”美惠子？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呀，饭菜都凉了哦？”

　　　　“沙理子已经把自己的碗洗了呢。你的那一份用保鲜膜封住了，应该还是温的，快点吃掉啊。”

　　　　“啊，好的，真是长大了呢，沙理子。”

第七十四章　亡灵祭（下）（）　
铃铃铃，清脆的闹铃声在房间里回响。

　　　　沙理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乱蓬蓬的头随意地披散着，小脸上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红润。

　　　　“沙理子，起床了么？”

　　　　门外传来美惠子的声音，沙理子马上做出了回应：“起来了，马上就好。”

　　　　”那快把浴衣换上，已经给你放在衣柜里了，自己会穿的吧？需要我帮忙么？“

　　　　沙理子叫着：“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啊，浴衣什么的我当然会穿了！”

　　　　衣橱里，一套小小的白色浴衣叠得整整齐齐，纯白的柔顺的布料上缀着几朵樱花一样的装饰。

　　　　浴衣啊……

　　　　啪嗒，啪嗒，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沙理子的眼睛里掉出来。

　　　　这件浴衣，还是爸爸给她买的。

　　　　其实，爸爸已经不会回来了吧。

　　　　沙理子拍了拍脸颊：“唔，不要哭，要镇定。美惠子那么爱哭，看到你哭的话她也会哭的，好不容易才心情好一点，再把她惹哭了就麻烦了。”

　　　　“嗯，就这样，笑一笑。”

　　　　“好，把浴衣换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出去。”

　　　　外面，美惠子也换上了一身庄重的浴衣。

　　　　祭品早就做好了，都是按照丈夫生前的口味亲手做的。握好的手制寿司散出淡淡的香味，和灵龛前线香的袅袅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和盂兰盆节时相似的味道。

　　　　女儿穿上浴衣走了出来，小小的身体被同样小巧可爱的白色浴衣包裹着，长大了一定会是个很美的女孩的。在嫁人的时候也会穿着浴衣的吧，可是只有自己能看到了呢。

　　　　“美惠子？”沙理子歪着头问道。

　　　　“啊，没什么，了一下呆。“美惠子回过神来，牵住女儿的小手，”出门之前，先把早饭好好吃了。“

　　　　”今天特地做了海苔焗饭，味增汤也很美味，要吃得饱饱的啊。“

　　　　……

　　　　走出家门，街上到处都是线香的特殊的香气，几乎人人都穿着浴衣。

　　　　平静哀婉的气氛在街道上回荡着，哀而不伤，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候了吧。

　　　　亲人或朋友的生命是为了村子的胜利而献出，他们的死是伟大的，自己可以毫不谦逊地称呼死者为英雄，这已经是最高的荣耀了。不管是村子，还是街坊四邻，都对遭遇这样事件的家庭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死者的哀荣也足以让生者得到些许安慰了。

　　　　日后的生活也无须担忧，每一家都得到了优渥的待遇，足以维持十多年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管是孤苦伶仃的老人，还是懵懂无知的孩童，都会得到妥善的安排和照顾，每一个片区都有专人来负责，再加上四周邻居的帮助的话，今后的生活足以顺利地过下去了。

　　　　这样，无须为以后的生活担忧的话，就只需要单纯地缅怀死者就够了。回忆生前的点点滴滴，用温柔地话语平静他们的灵魂，用芬芳的鲜花和精美的祭品抚慰他们的灵魂，告诉他们不必为生者担忧，生者将继续着生活，在他们的注视下继续生活。

　　　　“大家都穿着浴衣，好厉害！”

　　　　除了新年的时候，沙理子很少看到这样的情景。不同于新年时的热闹喜庆，现在的气氛是一种并不压抑的庄严和平静。

　　　　“嗯，是啊。”美惠子微笑着回答，牵着沙理子往慰灵碑的方向走去，其他人的方向也是那里，队伍以缓慢的静谧的姿态行进着。

　　　　在她们的附近，一个穿着庄重的黑色浴衣的老者正牵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浴衣的男孩慢慢走着。因为走得很近，所以老者很有礼貌地向着美惠子点了点头，美惠子也同样回礼。也不必多说什么，这样的日子，大家怀抱着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到了放置慰灵碑的陵园，两家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沙理子向那个男孩子轻轻挥了挥手，男孩子同样挥手示意。

　　　　“要坚强啊。”

　　　　“嗯，会的，你也是。”

　　　　有的时候，孩子们用眼神就可以完成这样的交流。

　　　　美惠子带着沙理子慢慢地走在陵园之中，黑色与白色的大理石交错，显得庄严神圣。

　　　　在一块块慰灵碑的下方，能看到轻声啜泣的人们。几乎没有人出嚎啕痛哭的声音，在这样吊唁亡者的日子，那样的哭声是很不负责任的。在天国的亡者们，听到亲友们的嚎啕痛哭声的话，心中会不安的，让他们平静安心，这才是生者应该做的事情。

　　　　慢慢地踱着步子，终于找到了丈夫所属的慰灵碑，美惠子出了轻轻的叹息。

　　　　她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慰灵碑上那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