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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武默默叹了口气。
　　第百十一章　清河公主的烦恼　（B）
　　他们去了一家24小时的麦当劳，时间还早，店里没太多人。
　　小武点了两套早餐，以及两杯咖啡。
　　“我还是有点困。”他说，“必须喝点咖啡。”
　　“那就回去睡觉好了。”方滢耸耸肩，她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但是小武给她指指店内禁止吸烟的牌子。
　　“OK。”她郁闷地把烟塞回去，手指有点没着没落地弯曲着，敲敲桌面。
　　“不吃点东西么？”小武指指猪柳蛋。“这个不错的。”
　　方滢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手拿过汉堡，咬了一口。
　　“是我弟弟叫你来找我的？”她突然问。
　　小武摇摇头，他喝了一口咖啡：“他不知道。我也只是试试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昨天碰巧看见了莹火酒吧的火柴。你装在口袋里的。”小武说。“其实。我也不敢确定你在这儿。”
　　方滢像看怪物似地看着小武。过了一会儿。她埋头咬了一大口汉堡。
　　“昨天玩得很愉快么？”小武问。
　　“算是吧。”方滢淡淡地说。“去过那地方？”


　　“去过一次。”小武说。“觉得像身陷古战场。”
　　“啊？”
　　“和打仗时一样，人都疯疯癫癫的，比我还像古人。”
　　方滢笑起来：“你这人，有趣。”
　　小武也笑了。
　　“那儿没人知道我是古人。”方滢突然说，“他们问，方滢，你哪儿来的？你家是干什么的？你男朋友呢？”
　　小武看着她。
　　“然后我就说，我是从月亮上来的，我没家，只有一个大房子和一个弟弟，男朋友嘛，也死掉了，是月亮上的皇帝来着，因为不肯让出王位就被美国那个登月宇航员杀了。”
　　她说着，笑起来，小武却没有再笑，只怜悯地看着她。
　　“没人信，他们都当笑话听。”方滢淡淡地说，“瞧，我把苻坚给扔月亮上去了。”
　　“要是说实话，会比这些更像笑话。”小武说，“不说也罢。我就不肯说。”
　　方滢看看他，笑了：“冲儿和我说过你的，说你会写好文章，像司马相如那样的。”
　　小武一愣，也笑起来：“不是一回事。呃，我和司马相如……差很远。”
　　“啊，抱歉，我总是弄不明白这些。”方滢终于露出点歉意，“我只清楚十六国之前的诗词，汉赋什么的都还行，后面的就……”
　　小武点点头：“明白，谢灵运比你们都晚。”
　　“嗯，所以对你，我没概念。”方滢笑起来，“冲儿和我说，你是大诗人，好有名好有名，还说要是把大学里研究你的论文堆起来，十个你都背不动。”
　　小武苦笑：“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研究的。”
　　方滢晃晃脑袋：“唉，连我同学都知道你。可我不行，教科书上的看过就忘了，只记得冲儿和我说的八卦而已。真没概念，唉，没法。”
　　小武看着她，突然感觉格外愉快。
　　“你是第一个亲口说对我没概念的人。”他笑眯眯地说，“我从来没有听见人这么说过。”
　　“呃……”方滢的脸有点红。
　　看出她的尴尬，小武赶紧摆摆手：“不，决不是怪你。相反我很高兴。”
　　“高兴？”
　　“每个人，只要知道了我是谁，马上就会说：哦，你就是那个李后主啊！”小武说，“就算不说出来，也会有这种神情，就好像他们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事儿。”
　　“嗯，像去动物园里看猴子。”方滢捧着咖啡杯，喝了一口。
　　“差不多。纲目科属，铭牌上写得清清楚楚。”小武顿了一下，“可我最不喜欢那样，我讨厌被人那么瞧。”
　　方滢眨眨眼，看着他。
　　“所以你说你对我没概念，我很开心。”他说，“所以我喜欢你和你弟弟。对了还有卫彬。你们都是对我没概念的。”
　　方滢的脸有点红，她忽然放下杯子，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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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脸上残留的化妆痕迹，已经完全洗干净了，散乱的长发也仔细梳好，然后用一根头绳扎了起来。她甚至扣好了外套。
　　小武端详着：“你还是这样比较好看。”
　　方滢没看他，只低头咬汉堡。
　　“那样子，太乱，反而不衬你，”他继续，“你的类型不是那一种的。”
　　“你和冲儿说一样的话。”突然说，“他不喜欢我买的衣服，也不喜欢我那样打扮。”
　　小武想了想：“没办法，审美这东西已经奠定了就很难改。他看女性的眼光和酒吧那些男孩子的眼光不一样。”
　　“那你的审美是怎样的？”方滢突然。
　　“我？”
　　“我弟弟……呃，和我说过你的事儿。”她顿了一下，“他说你有女朋友的，长得像那个谁……呃，就是演《罗马假日》的那个公主。”
　　小武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气氛有点尴尬。
　　“抱歉，我们在家总是乱说，没顾忌。”方滢摆摆手，“冲儿就喜欢和我说八卦。”
　　“……她是很像赫本。”小武突然说，“没那么欧化，不过，脸孔气质都很神似。”
　　方滢眨眨眼，看着他。
　　“是我妻子的妹妹。后来我也娶了她。”他慢慢说，好像每个字有千钧重。
　　“咳，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方滢大咧咧地说，“皇帝本来都有三宫六院。”
　　“……妻子当时在病重，结果我爱上了她妹妹。”小武苦涩地笑了一下，“后来被她发现了，她又气又病，没多久就过世了。”
　　方滢烦恼地抓抓头发，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再后来我索性就让她妹妹留在宫里，她还很小，无法成亲，我只有等着她长大了再说，而且那时她姐姐的丧期还没过。”
　　“是不是有人问过你，到底喜欢姐妹俩的哪一个？”方滢突然说，“不过我觉得，你好像两个人都喜欢。”
　　小武没说话。
　　“苻坚也是这样，都喜欢。”她突然笑了一下，“‘都喜欢’，这种想法可真是个大麻烦。”
　　“的确如此。”小武扬起脸，看看麦当劳落地玻璃外面的人群，“所以，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麦当劳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方滢突然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小武有点惊讶：“这就走么？要我给你弟弟电话么？”
　　她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帮我给他发个短信，就说我马上到家。”
　　“好的。”
　　她拉开椅子，突然站住，又看看小武：“能把你的号码给我么？”
　　“没问题。”小武说着，把手机号报给了方滢，让她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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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也许往后有什么事情得找你帮忙。”她说。
　　“嗯，有事尽管来电话。”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外面人群里，小武这才继续吃起刚刚的汉堡。
　　第百十二章　清河公主的烦恼（C）
　　据说方无应那天和方滢大吵了一架。
　　他后来把这事儿告诉了苏虹。他说他简直都不想再回家了。那天早上他一看见方滢进来，怒火就往外冒。
　　苏虹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件事上多嘴。
　　“我不知道她还想闹多久。”方无应说，“我甚至都害怕再看见她了……天知道她接下来还要闯出什么祸来。”
　　“你半途接手了一个叛逆期的孩子。”苏虹说，“可你不能就这么丢了她。那样更会出事儿的。”
　　“我没想丢了她。”方无应摇摇头，“我就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苏虹想了想：“或者，我去和她谈谈。找个机会吧，我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然后没多久，这机会就来了，只是苏虹万万没想到，这次谈话的契机，竟如此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她接到了方滢的电话，方滢和她说，自己“有了麻烦”，就站在她家楼下。
　　当时是晚上十点，苏虹吓了一跳，她赶紧让方滢上楼来。
　　“等了你很久。”方滢低声说，“看你刚刚回来。”
　　“抱歉。我……呃。刚才在你家。”苏虹有点不大好意思地解释道。
　　“没关系。”方滢迟疑道。“可是。我今天来的事儿。你别告诉冲儿。”
　　苏虹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发生了大事？”
　　方滢脸孔惨白。她轻轻点头。
　　苏虹不太敢继续问，她去端了一杯热水递给方滢。
　　方滢接过杯子没喝。她张了张嘴：“苏姐。我……”
　　她的表情，好像隐藏着一个什么可怕的秘密。
　　苏虹突然间，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
　　她迟疑地看着方滢，“是不是……”
　　方滢一脸惊恐万状的表情：“我好像怀孕了。”
　　老天爷！
　　苏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方滢嘴唇哆嗦，脸色发黄地瞪着苏虹：“怎么办？”
　　“还有谁知道？”苏虹轻声问，“你没告诉别人吧？”
　　“没。”她颤声答，“我谁也不敢说。”
　　“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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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怎么验。”
　　“那你怎么断定的？”
　　“一个多月了。”她低声说，“月信没来。”
　　苏虹努力使得自己平静下来，她轻声说：“他是谁？”
　　方滢没出声。
　　“别替他掩护，他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和他没关系。”方滢的表情像是马上要哭出来，“我也不想见他。”
　　“不想要这个孩子？”苏虹又问。
　　“不！”方滢哭了起来。
　　苏虹搂过她：“别担心，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我怕。苏姐，现在怎么办呢？我也不想啊！可是……”
　　“不用给我解释，真的。”苏虹努力让她平静下来，“也别怪自己，这事儿，任何人都可以发生的。”
　　方滢仍然呜呜的哭。
　　苏虹按住她的肩膀：“这样，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在二医院有熟人，这事儿就我们俩知道，谁也不告诉。”
　　方滢哽咽着点点头。
　　“好。现在你回去睡，冲儿还在家等着你呢。什么都别和他说也别和他吵。今晚好好睡，明天最好不要吃早餐，我先去单位请个假。九点钟，医院门口咱们再集合。”
　　那天晚上，苏虹替方滢拦了的士送她回去，看着车开走，她这才上楼。
　　那一夜苏虹也没睡好。
　　次日九点，她们去了二医院的妇科，为了避嫌，苏虹用的是自己的医保卡。
　　被护士叫到名字的时候，方滢的脸惨白得像是即将赶赴刑场！
　　苏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叫她别紧张。
　　“没啥，只是个小检查。”她悄声在方滢耳畔说。
　　果然，医生只是单独叫方滢进去谈了一会儿，然后就让她去洗手间取小便验尿。
　　结束这一切，苏虹问方滢：“医生说什么？”
　　“说是明天再来拿结果。”
　　苏虹点点头：“行了，事情办完。咱们去喝点东西吧，怪紧张的。”
　　俩人下了楼，走在医院大厅里，方滢一言不发。
　　“怎么了？”苏虹问。
　　“苏姐……”她迟疑着，抬头看苏虹，“你怎么不骂我？”
　　“这有什么好骂的？”苏虹笑起来，“你以为，全医院里就你一个人么？”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