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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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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看管舵的和水手是不是得力了。至于减少损失,全在未雨绸缪。拿小人的沙船帮回南来说,货色由货主负责,我们损失的只是沉掉的船,不过船从下水之后,每一次的水脚之中,都要攒起来一部分,做日后汰旧换新之用。加以有漕帮帮衬,所以风险不大。”

“……至于货主,也有弥补之道,比如一船北货沉了,来源不继,行情一定会高,存货也能够卖得起价钱,就贴补了一部分的损失。”他想了想,又说,“小的和各方人打交道,听人说,列夷之国现在有一种名叫‘保险’的办法,有了损失,由保险行估价照赔,更无风险可言,不比公家的——”

郑若增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很是复杂,有点忧虑的模样,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正在桂良疑惑想要发问的时候,郑若增又开口了,“不瞒总宪大人说,皇上推行海运,小的和罗九兄真正是赞佩皇上圣明,更加是举双手赞成,不过小的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心里害怕得很,海运之事,不遇风险便罢,一旦遇险,损失必重装一千石的船沉掉了,损失的就是一千石米,一条船。就算我的船不要公家配,死掉的水手总要抚恤吧?这些事,朝廷全然不管,算起账来,倒全要我沙船帮倒霉”

桂良听他说完,没奈何的皱起一双寿眉,处处履任,若是就沙船帮的难处上言,只怕皇上会认为自己全无办事之能——怎么在陆建瀛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难处,到了自己这里,问题就层出不穷了呢?

想了半晌,他说,“郑兄,罗兄,此节的难处,本官已经知道,待到时机到来,自然会在皇上面前为你们痛陈厉害,也就是了。至于现在嘛,还要两位老兄从中为国出力,为皇上解忧,海运之事,更是要全靠二位了。”

“小人自当谨从大人之言,认真报效朝廷。”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有门下的戈什哈进来奏报:“大人,有京中寄来的书信。”

郑若增和罗九就势起身,向他告辞,桂良向外送了几步,二人一再请主人留客,桂良也不强求,哈一哈腰,转身回去了。

信是奕寄来的,其中除了照例的问候之外,就是提及这一次皇帝有意在两江治下修建大清朝的第一条铁路,并且着派总署衙门的文祥、李鸿章、唐之浩三人赴两江,从江宁到上海实地走上一遭,将可能施工经过的途径、区域做一番简略的查勘。并请求桂良从旁协助云云。

把信折好,重新放到信皮里,桂良问道,“可有信差?”

“有的。”

“叫他上来,我有几句话问他。”

“是。”戈什哈把送信的折差叫到堂上,给大人见过了礼,桂良问他,“你是几时出京的?路上走了几天啊?”

“回大人的话,小的是九月二十九日出京,路上走了两天,这才到达江宁省城的。”

“嗯,路上辛苦了。王爷可还有什么话吗?”

“是。”奕料在机先,预计桂良可能有话要问,特意像送信的折差交代过,所以,来人很是从容,“王爷说,大人若是问道的话,就和大人禀明:请大人在治下先行准备,铁路兴建是国之大事,列夷观瞻,百姓仰望,其中还有一节,便是铁路同行之处,怕有很多田亩土地,需要所属府道认真料理;更有为难之处,就是怕会有掘毁坟茔之事。”

奕挑选的这个折差口齿伶俐,语句清楚,最主要的就是记性极好,把奕交代他的话一字不漏的如实转述,“这等事于小民更加是不克容忍,所以,请大人在治下先行通知,有甚碍难之处,尽早的上报皇上,届时,再就安抚事宜请皇上圣意裁决。”

桂良听他说完,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信差行了个礼,转身下去,有总督府的下人负责接待,安排住宿。

这一边,桂良却开始泛起了疑惑,铁路兴建之事他在京中的时候也知道,引发全国各省督抚的不满和非议,都以为其事绝不可行,其中种种理由他也略知一二,从来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铁路兴建不是在京津之地的吗?怎么要移到自己治下的两江来了?

在堂中呆了半晌,自觉多想无益,还是办自己的去,“来人,请江苏府,松江府,上海道几位大人,到府议事。哦,还有,”他又加了一句,“把张学政也请过府来。”

张学政就是张芾,他办公的居所就是在这江宁城内,所以一传就到,其他的几个人就要等候了。

天色过午,松江知府联英也到了。联英,字再臣,蒙古镶黄旗,道光二十四年的进士,其父是在鸦片战争中赫赫有名的上章弹劾琦善五大罪的裕谦,是蒙古族大员中少有的主战派。

朝廷对英宣战之后,用兵广东,照例是要在江西、浙江设兵站,办理粮台。江西那边是派的前任广东巡抚,改调刑部尚书的祈贡做专差,浙江这边,则是以署理两江总督,钦差大臣裕谦为主。

定海失守,英军进扑镇海,浙江提督余步云贪生怕死,弃城而走,裕谦见事不可为,便跳江自杀,后来又给人救了上来,最后到了余姚,在此地气绝身亡。

朝廷和英人议和之后,道光皇帝以为裕谦‘以身殉国,大勘表彰’,为旌其忠烈,除了各种抚恤之外,更拨银为其修建墓地,享殿,石碑,石柱,望天吼,石羊等物一应俱全。他的几个孩子,也特旨准予以举人之身,参加会试。

三个人在总督行辕一边喝茶一边说着闲白儿,又等了片刻,黄倪二人才姗姗来到,彼此见礼之后,各自落座,桂良把奕派人送来的书信给大家传阅一遍,又把和信差说的话和几个人说了,最后他说,“铁路一物,是皇上念兹在兹,圣心挂念之事,在我省内推行,实在是令我等官民人等乐见其成的大事。只是这其中碍难之处重重,要靠在坐列位,共同谋划,共襄盛举。”

和桂良同样的,兴建铁路是在坐几个人都知道,只是不知道皇上有意将此事放在两江来进行?听桂良把和信差的一番对答讲完,联英第一个泛起了嘀咕,他是松江知府,上海正是在其辖区,不提工程所需银两,民夫都要自己从中供应,只是这掘坟毁墓之事,又如何做得?

“列位大人,皇上有意振作,身为奴才的,自当努力报效,只是,铁路所经之地,处处皆有百姓田亩土地,这也罢了,若是有小民祖宗坟茔,又如何能够容得自家祖先惨遭白骨遍地之苦?”他说,“便是皇上,登基以来推行仁政,至深至厚,这样一番举动,引得百姓号哭连天,又岂是圣心所愿?”

“再臣老兄说得极是,不过本官倒以为,铁路之兴,实为利国利民之举,其中有伤及一两户百姓之心处,也是在所难免。”黄宗汉说,“只要能够妥善将这一节与百姓晓谕,再拨给田土妥善安葬,想来,百姓也未必就一定会怨声载道吧?”

桂良听完两个人的对话,不置可否的望向张芾,“小浦兄,可有高见?”

张芾自从上一年为李泉之事,给倭仁攻得颜面扫地,虽然皇帝将吏部撰拟的处分压下,改了个不痛不痒的罚俸的处置,却也让他觉得人前丢丑,更知道当年之事,朝中大把的人仍然记挂在心,于正事轻易不敢置辞,这回听到桂良问道,他不能不说话了:“我等坐而论道,于事无补,不如等总署衙门派下人来,听一听其中始末原由到底如何,再做道理吧?”

一场没结果桂良心中泄气,草草散席而去,只等京中来人,打听清楚了具体情况,再想对策。

文祥几个十月初九抵达江宁,桂良屈尊降贵亲自到城外迎接,因为几个人并不是奉旨办差,也就不必搞得郑重其事,彼此在京中也是经常见面的,这一次桂良赴江宁上任,再见之下,自然是万千之喜。

在城外的接管听攀谈了几句,各自登轿,回到城内总督府中,桂良命人奉上茶水点心,也不多做客套,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博公(文祥字博川),实不相瞒,这一次铁路在老夫治下通行,实在是给我添了太多的难题啊。”

李鸿章一听这话立刻心中不悦,什么叫添了难题?这又岂是臣下事君之道?不过自己是此行的陪衬,铁路通行更要两江属地的官员通力配合方才能够见功,有些话不能出口,只听文祥如何对答。

“山翁,便是你不说,皇上圣心之中也早有默断。铁路之物最大的困扰就在于百姓未见其利,先闻其害。自然心中不满,这一番我等几个出京之前,另有皇上钦笔手谕告知,此去江宁,除却将铁路通行所经道路查勘清楚之外,更要紧的一件事,便是在以上等地,听取民情民疾,并加以解劝、解决,总要使此番大事,能够让皇上满意、朝廷满意,更要让百姓心甘情愿的为好。”

“皇上体念百姓,实在是圣明之君,”不管怎么说,颂圣总是不会错的,“博公,本官接获恭王手书之后,着人将皇舆全图取来,认真梳理之下,以为承建铁路的路线需要早做安排,其中尤以江宁—镇江府城—常州府城—无锡县城—苏州府城而至上海一线,为路程最近,且而于沿线两旁惊扰最小。”

“不瞒山翁,我这一次出京之前,也和王爷等署内同僚有过公议,也认为以此为通行线路,最为妥当。”

“既然路线确定下来,”桂良回头对张芾几个人说,“列位大人,就请各司其职吧。”

第72节出京办差(3)

更新时间:201183015:34:43本章字数:4230

第72节出京办差(3)

这一次建造铁路所过,正是海内第一膏腴之地的苏松常诸府,每一年的粮米赋额站到两江治下的三成以上,虽然不会因为铁路的兴建而造成田土全部被挪占挤用,但是影响却也是极大的。

这样的状况自然引起地方官极大的担忧,百姓无故失去了土地,如何能够依从,更主要的是,文祥等人前来,不过是查勘铁路沿线的状况,朝廷于百姓肯定会有的免除赋额、或者是一些安抚、体恤措施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全然没有着落,就更加让联英等人为难,下来之后和同样为这件事头疼的苏州、常州等府的知府一商议,决定暂时把这件事压下来,等到有切实的朝廷的成文发下来,再向百姓宣讲——也免得空口无凭,百姓群情汹涌,引发事故。

至于文祥那边,自然也是无可无不可,由学政张芾陪同着,由陆路在沿线走了一遭,时已入冬,北地早已经是瑞雪飘扬,而在这江南之地,却是一派早春风光。路边的水田有的还没有收割,不时看见几个农人带着农具在田间耕作,青天碧落之下,倒有几分生气蕴含其中。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这番景象,倒令文祥有了不忍催伐的怜惜,“小浦兄?江南之地,到现在还有未收割的粮米吗?”

“是啊,江南的粮米一年双熟。第一收是在每年的五月间,第二次是在每年的十月间。”张芾在省内多年,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如数家珍,“这全靠省内气候适宜,全不似北地,然一季有余,两季不足,每到春天,百姓农户便要多加小心,”

“这是为什么?”

“江南春季凉而多雨;稻米易烂秧死苗,总要认真呵护才是的。”

李鸿章听得扑哧一笑,回头和他说话,“想不到前辈于四民之中的农术,也通晓一二呢?”

张芾面色一红,心中更是大怒李鸿章这样的说话是很不客气的。士农工商四民,以‘士’为尊,今天听张芾于农家之事大作阐论,李鸿章语出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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