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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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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的内容很简单,只说有能守得住县城,击退乱民的,县令以爱女许配此人为妻。这个奖赏,重于千金,但却没有谁敢学自荐的毛遂,都说:‘这分艳福,只有让滑大哥去享。’
于是,滑褚琇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带着这三百人饱餐一顿,出城埋伏,到了夜晚三更时分,一声呼啸,奇袭敌营城内是早就约定好了的,李老爷调派守军民伕,多备鼓角号炮。一见前方有了行动,城上便大张声势,呐喊助威。
雷再浩等人仓卒应变,不知官军有多少,无心恋战,纷纷溃退。这一来,零陵县城自然得保,这还不算,雷再浩的乱民在归途中遇到新宁知府王振中和江忠源带领的民团的掩杀,落得大败亏输,为日后江忠源使反间计埋下了伏笔。
谁知道危情过去之后,李秉衡居然有了悔婚之意——他实在看不起这个粗鲁不文的外甥,还是太太出面为其说话,又有百姓士绅,甚至王振中、江忠源等人在一边鼓噪,这才无可奈何的将爱女下嫁,成就了一段姻缘。而且保举他做了直隶省青县的县令。
李小姐是名符其实的掌印夫人。她不但美而多才,并且精于吏事。滑褚琇不大识字,所以一切公文,全由夫人处理。外人却不知道,都说滑大人是文武全才,上官亦以其为能员。
到后来,有个天津籍的御史刘毓楠,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上了奏折,奏劾他‘目不识丁’。原折下直隶天津知府查察属实,一字不识,如何能掌理一县民政财务?照例由文改武,便改为调派天津镇总兵属下的大沽炮台管带。
这是很丢面子的事,滑褚琇既怒且愤,但无可奈何,只能拜夫人为老师,象蒙童那样,从认字号开始读书。
年纪长了,自然是悟性好、记性不好,背书背不来,老师往往大发娇嗔,有时骂得人下不了台,而滑褚琇爱妻如宝,倒也甘之如饴。
听胡林翼说到这里,众人失声大笑,“果然有趣”
载垣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胡林翼轻笑了几声,“这不过是外间传闻,不足为实。滑朋霞惧内是不错,不过是另延名士为师,不是太太的学生。”他说,“我和滑褚琇公务往来甚多,也曾经看过他的尺牍。”谈到这里,胡林翼举了实例:“书法倒也楚楚可观,颜之骨、米之肉,比之长茂德的一味粗豪,犹胜一筹。”
“还有件事,真可以看出滑朋霞的性情。”胡林翼又说:“刘毓楠当安徽凤颖道,被劾落职,回天津静海县老家,贫无聊赖,居然跟滑朋霞通殷勤。诸位猜他作何态度?”
“自然是不报。”宝洌Т鹚怠
“不然。”纳尔经额难得的插话说:“贻以千金。”
“是的。”胡林翼点点头,“每年如此。最妙的是,每次给刘毓楠的信上,都钤一方小印,四个字:‘目不识丁’。”
“这不是揶揄。”奕大为赞叹,“是感念刘毓楠栽成之德。胸襟如此,真正可爱。”
第102节《议汰兵书》
更新时间:201183015:35:03本章字数:7620
第102节《议汰兵书》
三月初十,曾国藩携妻子家人回到北京,安顿一番家事之后,即刻启程,奔赴天津——皇帝的御驾已经到了天津,驻跸一日,明天就要起驾前往绿营驻防营地,巡视兵勇,随后到大沽口炮台观炮,至于几时从天津起驾还京,还是下一步的事情。
曾国藩是在夜里赶到天津的,城门早已经关闭,只好在城外的驿站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换上朝服,到皇帝驻跸的行宫递牌子请见。
皇帝正在和军机处,直隶总督纳尔经额、恭亲王奕等人说话,话题和新任的天津知府胡林翼有关,皇帝东巡到天津驻跸,随后还要巡视八旗驻防,大沽口炮台,这份旨意早在去年的十一月间就定下来了,自然的,接驾事宜由天津知府胡林翼主持。
依照军机处发下来的公文,天津是驻跸的第一重要之地,届时圣驾由东面入城,需要开一条非常宽敞的跸道,容御驾通过。
胡林翼在天津呆了几年,地理非常熟悉,再做过一次实地勘察之后,对新任天津道的同僚,叫丁习经的说:“这一开,起码要拆几千户人家的房子,实属万难,只好不开。”
“不开怎么行?”丁习经大摇其头,“出警入跸,自古就是这样的定制,不开跸道,且不说有损天子的威仪,而且难保没有人犯跸,那时候怎么办?”
“保护圣驾,当然警戒要严密,与开跸道的关系不大。”
“怎说不大?”丁习经指着鳞次栉比的人家说,“这里面随处可以藏奸隐究,万一疏虞,冷不防冲了出来,岂是儿戏的事?”
“丁公”丁习经虽是胡林翼的下属,却比他大上几岁,所以他这样称呼他:“拆数千民居,以开跸道,我总觉得期期不可。皇上圣心之中时时牵挂民生疾苦,这一节不但早有上谕,且亦见诸行事,昨天有人来说:亲见皇上在千里堤堤上,抚慰修堤的民工,圣德如天,或者反不以拆民居开跸道为然。丁公,这一层请再思。”
细细一想,丁习经的原意有些动摇了,他害怕的是责任,他问:“如果皇上怪罪,何词回奏?”
“有罪归我承当就是。”胡林翼很快地说:“若蒙诘责,请你都推在我身上好了。”
这一个疑难,总算由他一肩承挑而解决,于是他即日就道,和纳尔经额一起,赶到喀拉河屯行宫去接驾了。
和纳尔经额他还不敢说自己不曾准备跸道,见到皇帝,却不能不说实话了:“臣死罪,不曾预备跸道。”
“喔”皇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看向纳尔经额,后者大惊之下,给他的自作主张气得脸色铁青,只为在御前不能发作,只好用恶狠狠的眼光死盯着胡林翼。
“臣原曾拟修治跸道,臣以需拆除民居数千,”胡林翼伏地奏答:“而且日子上也来不及,故而不曾预备。臣请罪”
皇帝刚刚为纳尔经额接驾之事训诫过臣下,不过这只是为人君者一番爱民如子的做作而已,听胡林翼居然真的没有准备跸道,心中很有些不喜,却又说不出什么,“请什么罪”他装出十分欣慰的表情说:“你干得好这才是朕的本意。”
他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明天朕骑马到天津。”
皇帝非常善于骑射,舍了銮驾,改为策马而行,迎着晨曦,由东门入天津;老百姓夹道跪香,而街道太狭,以致御驾不易通过,弹压的差役兵丁,不断拿皮鞭子抽打叱喝,皇帝大为不忍;一面阻止,一面下了马步行,传旨:百姓不必跪接。
天津的百姓,兴奋若狂;从古以来,皇帝出巡,惊天动地。这一次听说皇帝巡幸至此,虽知道不会成为明武宗第二那般的昏君,但天威不测,又听说总督府有拆民居、辟跸道的主张,但是由胡知府压了下去,到底不知道皇帝的意向如何?万一龙颜震怒,总是百姓遭殃,所以跪香之际,还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
现在看皇帝是这样和颜悦色,好得令人不能相信;然而不信亦不可,事实摆在那里,皇帝欣悦的笑容是装不出来的,就算能装得出来,也教人感激涕零;想想七品官儿的县大老爷是如何威风,就知道皇帝的笑容多么宝贵了。
皇帝这时候倒是真的觉得高兴起来,民心向背,已经非常清楚了。他在想,如果不是胡林翼坚持不拆民居,那么他今天到天津来,就绝不会受到这样的爱戴;即令自己有爱民之,依然不能为百姓所了解。照这样说起来,胡林翼实在应该奖励,应该重用。
于是,皇帝特赐胡林翼御书狐裘的蟒袍、美酒;并撤御撰命太监送到知府衙门。不但如此,更在行宫之中召见了他,“你这一次做得很好朕对你这番爱民抚民之心也真是觉得很意外,只是啊,你这样不经请旨,不与上官沟通,贸贸然就行此法,就不怕朕会怪罪你吗?”
“臣以为,皇上爱民之心,天下皆知。这一次臣在天津荒唐之举,也是深知皇上万万不会为了臣下有爱民之意,而大加挞伐,方才敢于疏怠差事的。”
皇帝大声笑开了,“哈哈”笑过之后他说:“这样说来的话,你倒是瞅准了,才敢走这一步险棋的?”
“臣不敢。”
“算了。”皇帝笑着说,“你这件事做得很好,朕不怪你。”他又关切的问道,“你这天津知府,可称京畿之间第一档苦差事,忙差事。有什么苦处,在这里只管和朕说,确是积弊的,朕立刻降旨,一概免除。”
胡林翼想了想,积弊之事太多了,不过碍于总督大人在,有些话不能说出来。皇帝看出来了,“你不用管纳尔经额,他若是为今天的事情敢于挟私报复你,朕给你做主,你说吧。”
胡林翼自然不能因为皇帝有这样的话就真的直抒胸臆,认真的盘算了一下,捡能够出口的说了,“臣只是认为,京朝官员,过境甚多,供应浩繁,赔累不起。”
“要如何供应?莫非顿顿要吃燕翅席吗?”皇帝说:“以后供应过境官员,一荤一素,米饭管够。准予在公款开支,其余夫马等等,一概按照规定办理。如果有噜嗦需索的,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送到朕这里来,自有办法处置。”
“皇上圣德如天,爱民如子,臣不胜钦服之至。”
“不过啊,这等事解决了,相较而言,府里的经费大约也能够节省下来,既然有了钱,就再不能层层伸手,处处拿钱。知府不准要州县的钱,州县不准要书办、百姓的钱。谁要钱,谁负责任。”
皇帝的脸色逐渐转为严厉,“若是日后再有人向朕奏报,说你这天津府治下有什么盘剥行径,胡林翼,你仔细你的皮”
“是,臣旁的不敢保,这份清廉之心,必不落于海瑞刚之下。”
“你能够有这样的志向,自然是好。”
君臣几个说着话,有内侍把曾国藩的牌子递了进来,皇帝听说他来了,立刻传见。
曾国藩稳稳当当的走进大殿,进门先碰头请了圣安,然后起身趋行几步,在拜垫上再一次跪倒:“臣,曾国藩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从京里来吗?”皇帝问道,“家里的事情,可都已经安顿妥当了?”
“是。”曾国藩碰头答说,“皇上万几繁重,还时刻挂念下臣,臣带阖府家人,叩谢皇上圣恩。”
“你在去年三月给朕上的折子,朕看到了,”皇帝说,“本来是想即刻交部公议,然后找寻到一条可行之法,推行下去的。不过朕想,这等大事关系匪浅,可称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尤其是各省八旗、绿营之中,兵士、将佐得闻此事,事先托人烦窍,闹到朕的案头来,也实在难以两全。所以,才始终没有给你一个批示。”
“是。”曾国藩在家乡守孝三年,虽然不能入朝辅政,但是也不是荒废时光,咸丰三年三月的时候,皇帝把文煜请求裁撤各省兵勇,然后用结余下来的饷银给八旗兵士加饷的折子下发到各省,由各省督抚,统兵大员共议,他在家乡也看到了,他同时看到的,还有阎敬銘从京中派人给他寄来的一份信,内中大约是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桴鼓相应,于裁撤兵勇之事一呈赞同之声,而对于给八旗兵士加饷,也请他共同抵制。
曾国藩在家中想了很久,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一份折子封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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