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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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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来,叠好了。乖孩子,先在这里玩。”

市姬拍手叫过侍女,悄悄整理好衣裳,出了房间。艳阳高照。市姬猜测丈夫定在卧房陷入了沉思。她决定去问个究竟。

确如市姬所料,浅井长政正在可以望到虎姬山的小书院中,一边擦拭心爱的刀,一边沉思。

“大人,妾身可以进来吗?”

长政看了一眼市姬,没有回答,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刀。

“哥哥在京城做了什么?”

“这……”

“妾身很担心。请您告诉我。”

长政放下刀。他看到跪伏在跟前的妻子不安的表情,内心不禁一阵疼痛。“我很清楚信长公的抱负。”

“您是指——”

“他要统一天下……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要扫除一切障碍。阿市,这不是普通的野心,是一个伟大的抱负,他相信只有他能平定乱世……但在外人眼中,这种鸿鹄之志过分狂妄了。”

市姬歪头看着丈夫,沉默不语。

“朝仓义景一直看不起令兄,认为他不过是旁支小卒,不知天高地厚。义景的背后,其实还有本愿寺、比睿山和将军等势力对信长的不满。义景君显然已经知道这些势力的不满,否则,他大概会立刻进京……”

“那么,我哥哥和朝仓必有一战了?”

“阿市,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惊慌。你是我长政的妻子、女儿的母亲。”

“是。”

“实际上,越前朝仓已经派老臣山崎长门守吉家作为密使,来到我们城里。”

“大人,阿市是您的妻子,请您说明自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泰然处之。”

长政点点头,又盯了她半晌,方道:“朝仓……”

“怎么了……”

“逼我毁掉和信长公订下的誓约。”

“那么……是要和哥哥作战?”

长政背过脸,点了点头:“密使自称三好余党,说准备联合甲斐的武田、本愿寺的僧侣和比睿山的武僧们,一起击败信长。否则,浅井和朝仓氏都会被信长踏平。我借口要仔细考虑,让密使先去山王苑等候回音……”他忽然住了口。对毫不知情的妻子坦白这些事,过于残酷了。连长政自己都一片茫然,一个女子又怎能明白呢?

正在此时,贴身侍从木村小四郎走了进来。“主公,使者希望您立刻去山王苑。”

“哦,你告诉他,我马上过去。”长政轻声回答,随即站起身,“阿市,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你回孩子那里去吧。”他语气轻柔,眉宇间却愁云密布。

当长政来到父亲居住的山王苑,越前朝仓氏又派第二个使者前来拜访长政的父亲。父亲让两个使者在驿馆稍候,将儿子唤进房里:“长政,信长已攻进敦贺。”

“什么?”

“第二名使者飞马来报。不能再犹豫了,必须立刻作决定。”年近花甲的久政表情比长政更加沉重。“我们和朝仓氏三代结盟。你究竟选择义,还是选择夫妻之情?”久政想试探儿子的心思,顿了顿又道,“必须明确答复对方。”

长政在父亲面前缓缓坐下,望着窗外的绿叶。“树叶绿了。”

“哦。很快就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了,却发生了战争。”

“父亲。”长政不再犹疑不决,脸上露出豪爽的笑容。“我想请教父亲,究竟支持哪一方,才符合我们家族以及天下的利益?”

“朝仓氏要求我们立刻出兵,截断信长的退路。他们说如果发生野战,那自当别论;如果在山间作战,他们绝对有信心打败信长……”

“父亲,甲斐的武田、本愿寺的僧侣和比睿山的武僧果真会如朝仓所料,奋起支持我们?”

“如果信长被杀,他们也就没有起来反抗的必要了。”

“为慎重起见,我才有此一问。信长死后,又有谁能平定天下?”

“这……”

“朝仓会臣服于武田,还是武田会向朝仓低头?”

“……”

“只怕好不容易建起的二条城和皇宫,又要毁于一旦。”

“长政,你是在劝我吧。你是想说,若支持朝仓家,我浅井氏将无立足之地。即使为天下苍生考虑,也不能支持朝仓,是吗?”

“父亲,正是如此。”

“我明白了。长政,既然家督之位已让与你,若我这归隐的老朽再多言,只能给家族带来混乱……但我有一事相求,是否允许我一人支持朝仓?浅井家迄今为止平安无事,正是因为背后有朝仓氏的支持。我不敢违背‘义’字。”久政伏倒在榻榻米上,老泪纵横。

按久政的想法,有越前的朝仓氏,才有北近江的浅井氏。浅井氏原本一直笼罩在佐佐木源氏的六角和京极两家的阴影之中,难以施展,全赖朝仓氏在背后支持。

“长政。”久政道,“我并非看不清时势走向,却愿为遵守义理而赴死。”

长政没有回答,他心中好像吹进了一股冷风。他并非不理解父亲的选择,只是在他看来,浅井对朝仓氏早已无须尽此义务了。朝仓氏虽然为浅井氏阻挡住六角、京极两家势力,但浅井氏也制止了美浓斋藤道三父子对越前的渗透。岂止如此,浅井为了朝仓氏,甚至让长政的姐姐笃姬嫁给稻叶山的龙兴。龙兴被信长驱逐后,笃姬只得回到小谷城,从此深居简出,过着愁苦的日子。浅井氏和朝仓氏的交往不过是各取所需,既然时势变了,此事也该重新考虑。

“长政,你难道不明白为父的心情呜?”

“儿子明白……”

“既明白,你还要阻止我?”

长政沉默了。家族中还有许多不喜欢信长的老臣,例如远藤喜右卫门、弓削六郎左卫门等。但长政认为,信长无论如何也不致败给朝仓义景,但那岂不是要将父亲送到信长刀下受死吗?

“父亲,你难道不能放弃这种想法吗?”

“使者说此事刻不容缓。按常理,决策拖延,胜仗也能变成败仗。”

暖暖的熏风轻轻抚摸着肌肤,长政突然生起莫名其妙的怒气。所谓的义,究竟是什么东西?当初他和市姬订下婚约时,朝仓义景不也无耻地加以干涉吗?

由于朝仓的阻碍,三年后他才好不容易和市姬成婚。一向以脾气暴躁著称的信长在那三年间毫不动怒,下决心要朝仓、浅井、织田三家结为同盟。

他当然是考虑到小谷城是从岐阜进京的必经之地,同时也想避免与浅井、朝仓两家为敌。倘若朝仓义景能够乖乖地进京,肯定不会发生这次战争。正是义景器量狭窄、不识时务,才导致战火又起。

“儿子明白了。我尊重您的意见。”阳光明媚,长政却备觉悲愁,声音有些漠然。

“啊,你同意了?”

“是。长政也是铁骨铮铮的武士,不愿意被人讥讽因儿女情长,将父亲送到别人的屠刀下。”

“战争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知哪一方会取胜。”

“当然……”

“长政,让我一人去即可。如果朝仓得胜,父亲会努力让你和市姬平安无事。你并未支持朝仓,若老天有眼,你仍会平安无事。你认为如何?”

“父亲!”长政满脸通红,“您平常总教导我们要忠于义理,这不像您说的话……真正的武士,应该超越生死胜败。胜也好,败也罢,决不退缩。与父亲共同出生入死,才是儿子应尽的义务。”

“哦?唉……我本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父亲,无论此次战争结果如何,阿市都不应受到任何谴责。请您不要责怪她。”

“那是当然。她既然嫁过来了,就是我们浅井家的人。我的心胸怎会如此狭窄?我们马上将山崎长门叫来如何?”久政脸上堆满笑容,高兴地拍掌叫过侍童,“请朝仓家的使者到这里来。这次信长是自投罗网。”

久政十分讨厌信长,对这次战争有着必胜的信心。

山崎长门来了。他抬起苍白的脸,眼神紧张,仿佛想窥透父子二人究竟作出了什么决定。“天气不错!”他干咳一声。久政探出身道:“长门,备州已决定和我一起突袭信长。”

“这……这……”刚过不惑之年的长门听到此话,顿时笑容满面,“如此,我们必赢。二位既已下了决心,我不妨实言相告。其实我家主公这次拒绝进京,完全是个策略,是和义昭将军商量之后才决定的。”

“将军……”长政惊讶地插嘴道。

长门微笑着点点头:“信长若性急,就会很快前去进攻越前。那时他就成瓮中之鳖了……哈哈,果然被言中。”

“将军一直……”

“不错。他不止一次写密信给我家主公,要求讨伐信长。”

“噢?”长政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目瞪口呆。这忘恩负义的、阴险的将军!

四月二十六日下午。越前敦贺郡,叶原之北的木牙岭脚下。

从漫长的冬天苏醒过来的山脉绿意盎然,满山的翠绿中遍布着星星点点的枯叶色旗帜,迎风飘舞。二十日从近江坂本城出发的织田军,二十五日进入敦贺城,与家康的三河军汇合。织田大军气势如虹,越过木牙岭,就可直捣朝仓家的老巢一乘谷。

敦贺城前方是金崎城,朝仓义景的堂弟、号称天下无敌的朝仓景恒驻扎于此。他企图凭借手筒山和金崎城,阻住织田与德川盟军的去路,但一触即溃。

“他们善于野战,但若是在山间作战……”他原本这样想。但对方如遮天蔽日般压过来,连百姓都为其气势折服:“好威武的军队!”

朱红色的丈八长枪营,排成四列向前推进的火枪营,还有如下山猛虎一样的骑兵,如开放在北国荒野上的鲜花般耀眼。他们很快制服了守城的士兵。

“织田军的确非比寻常。”

“相比之下,朝仓简直不值一提。”

“天下大势已定吗?”

大军仅一天即攻占了金崎,第二日越过了手筒山,推至木牙岭。无论从一乘谷增派多少援军,已退到山顶的残兵败卒已无立锥之地。

织田的先锋是柴田胜家,紧跟其后的是明智光秀。德川军则在织田军的左侧,他们沿着海岸,步步紧逼,同样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

看到先头部队柴田已经控制了通往木牙岭的道路,信长跳下武田信玄赠给他的骏马“利刀黑”脱下战服,命令全军造灶做饭,然后走到队伍中。

“叫光秀来。”信长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吩咐道,“迈过关卡,即是最后一战了。光秀熟悉这里的地理位置,把他叫来。”

森三左卫门的长子森长可心领神会地走开了,不一会儿,他带着光秀一起过来。光秀好像刚刚摘下头盔,稀疏的鬓角还热气腾腾的。他来到信长座前,单膝跪下。

“光秀,过关后,不得离开我半步。”

“您是说……”光秀依然一口重重的腔调,不解地望着信长。

“哈哈哈,你是否认为我有防范之心?”

“不不,不敢。!”

“撒谎,你的眼神已经流露此意。不必担心,虽说你本是义景的家臣,我信长也决不会鸡肠小肚,对你起疑心。”

“主公恕罪,在下多虑了。”

“光秀,我明天要一举拿下一乘谷。现在的问题是:谁能前来治理越前?”

光秀没有立刻作答。任命治理越前之人的确事关重大。信长究竟在想些什么,竟先找自己商量如此重要的事情?也难怪光秀疑心,当初他作出一番估量后,认为投靠信长毫无指望,因此直奔朝仓家。

他曾追随怪僧随风,并与之拜望过竹之内波太郎,央波太郎推荐他到信长处,但见到信长后,他却不习惯信长的粗暴之气,转而投向朝仓氏。

信长对教养和传统嗤之以鼻。这对以教养为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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