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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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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说,您放开。啊,好疼!小笠原先前是今川家臣,家康想看看,他会不会被武田家收买。”
“可怕的女人。你……”
“因此,在滨松城按兵不动,而向西求援方是最佳策略。毕竟,您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在想,您是否会立刻给他派去援军。”
“住口!”信长大喝一声,捧腹大笑。他的推测和浓夫人的想法大致相同,却故意道:“到底是女人。好没道理。家康怎么会试探我呢?说话要注意分寸。”
听到信长粗暴的口吻,浓夫人稳重地点点头。她很清楚信长的性情。因为她说出了信长心中所想,才受到斥责。
“你认为家康根本不在乎小小高天神城?”
“是。您却不这样认为?”
“你误会了。我只是说,你还未能识得家康的用心。”
“此话怎讲?”
“听着。”信长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夏天作战,不但士兵们容易疲劳,领民也不耐烦,故尔必须反复斟酌。目前是五月,正是水稻茁壮成长的季节。若夏季的战争持续上三年,那么将土地贫瘠,领民陷入饥荒。不知胜赖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但他确实已连续几年发动战争。因此,即使只有八十里之隔,家康不出兵也足以应付武田军。”
浓夫人内心虽不赞同,但仍点了点头。
“你认为家康谨慎、狡猾、自私,那却不是他的全部。他此次派人来求援,是为了试探我能否猜透他的心思。这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原来如此,您说得极是。”
“若我这时不派援军,将有何后果?即使高天神城陷落,甲州军攻至滨松、吉田城,也绝不会轻松取胜。他家康至多受点伤,损失一年收成,遭到领民怨恨,但尚可顺利撤退。你明白吗?”
浓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您真想冒着暑热出征吗?”
信长高兴地点点头:“如果不出兵,就会被家康笑话。但我不会开战,就当是率军游山玩水。当甲州军知道我军从西面开往滨松,他们无论多愚蠢,也不会从高天神城向我冲过来。这就是我和家康的比拼。他们父子等候在滨松城,我也带领着信忠,父子一起前去吧。”
浓夫人颤声道:“见谅。”她发自内心地向丈夫道歉。
“女人到底浅识。我要出征,便要让家康大吃一惊。”
“是,只要您一出兵,甲州军就会撤退。家康也这样想。”
“谁说我没有妙计?让家康开开眼界,让他知道我信长的厉害!”信长眯起眼,浓夫人则双手伏在地上。她知道信长已经胸有成竹。
“你又在揣摩我的心思了?”看到浓夫人那副模样,信长愉快地笑了。
“是。妾身想听听您的妙计。”
“这是决定我和家康一生关系的大事。他是想试探我的胆量和气魄,而我就展示出胆量和气魄。”
“那是自然。”
“阿浓,不要认为只派出援军就足够了,那只能让家康相信我是个值得信赖的亲家。”
“想必您不会满足。”
“必须让他明白我的实力和雄心。”
“不交战就可以让人知道您的决心和力量。究竟是怎样的高妙手段?”
“我要送一件家康最想要的东西。”
“家康最想要的东西?”
“对。这两三年连连征战,远江和三河地区面临饥荒。家康正在处心积虐,思考如何让领地不受战事破坏。如果我给正焦头烂额的家康送去黄金,他定会感怀不已吧。”
浓夫人不禁赞道:“真是妙计!”
她的声音轻快得有如少女,“与战争相比,送黄金的代价要小许多。”
“一点儿黄金?”
“那么,您打算赠送二三十贯?若换成大米,会是多少石?”
“哈哈哈……”信长大笑起来,“阿浓,如果只送一点儿黄金,他会看透我的心思。”
“五十贯?”
“不要担心。我们的金库满满当当,正不知如何使呢。你刚才说的五十贯,也许接近家康的胃口,但我若送去两倍于此的黄金,他定会大吃一惊。我要让他感叹尾张的富庶。”浓姬屏住呼吸,沉默了。一百贯黄金可以换取二万多石大米。这样赠送黄金,相当于用物质力量去吓倒对方。
“大人。”良久,浓夫人才开口道,“您一向如此。现在不需担心德姬的事了,信康大概也已在悔悟了。”
信长调皮地盯着浓夫人,笑了。他的脑海里也浮现出德姬和信康的面容。信康好像在蔑视我信长?“好了。阿浓,水!”信长躺下身子,竖耳听着远处大堂内酒宴上的喧哗。
信长的推测没错。滨松城内尽管已作好迎战的准备,但家康每日只在天亮后将众人召集到本城前的大帐中,日落后又返回内庭,根本没有支援高天神城的意思。若轻易出击,反而可能刺激敌人,那将遭受更大的打击。家康现在只想等待织田援军到达,以挫败敌人的进攻企图,但他从未明言。
驻守高天神城的小笠原与八郎处,不断有密使前来请求支援。密使带来的书函,一天比一天措辞激烈。今日来的是与八郎的心腹向坂半之助,他描述了一番高天神城弹尽粮绝的困境。“大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立下过战功的与八郎力尽而死吗?我家主人希望得到大人明确的回答。”
家康颔首道:“你回去告诉与八郎,我马上派援军。”
“抱歉。”密使眼神凌厉,汗流浃背,“您的回答和前两次并无不同。”
他驳道,“希望这次您清楚地回答,援军究竟何日何时抵达高天神城?”
家康仍不急不慢地点点头:“立刻派援兵。”
一旁的信康不解家康为何重复同样的答语,从旁插嘴道:“父亲,能否让孩儿先行出发?这样下去,小笠原与八郎与众位守城将士,会觉心寒。”
密使从信康的话中得到了勇气:“小小一个城池,从五月十二始,已坚持了一个月。”
家康没理会向坂半之助,对斗志昂扬的信康道:“这里岂容你说话!休要随便插嘴。”
“但倘若城池落人敌手,我们家将名声扫地。”
“我说过休要随便插嘴!”说完,家康又转身对着半之助,“将我的原话告诉你家主人,与八郎自会明白。去吧。”
听家康如此一说,密使也无可奈何。他面有怨色,望着家康那张深沉的阔脸,终于说道:“小人一定转达。”然后转身出了大帐。
“父亲难道在等待织田援军?”家康看了看儿子,没有作答。
“如果织田军到来之前,高天神城就已陷落,父亲如何面对与八郎等人呢?”
“那就说我们败了。”家康面无表情,冷冷道。信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父亲肯定另有深意。他一向对父亲信任有加,家康也总是叮嘱信康要爱护家臣领民,但这次为何对高天神城坐视不管呢?
高天神城里,除了小笠原与八郎,还有久世三四郎广宣、渡边金大夫、中山是非之助、本间八郎三郎、坂部又十郎等远州地区号称有万夫不挡之勇的武将;而且,还有家康派过去的大河内源三郎政局。
如果上述勇士悉数战死,高天神城落人敌手,那么对士气将是巨大的打击。想到这里,信康又问道:“父亲!如果高天神城就此陷落,众人都会寒心,都会觉得父亲冷酷无情,不值得信赖。”
家康望着信康。“战争并不仅仅是指战斗啊,三郎。”他开口道。家康想教给儿子很多东西,但考虑到信康的接受能力,终又犹豫不决。
“战争不仅仅是战斗?”
“面临战斗时,一定要牢牢控制住自己,不要贸然进击,而是要忍耐、等待,等待战机。在这方面,甲州信玄公最有心得。”
“您是在等织田军的到来?”
“不!”家康摇摇头,抬头望着绿叶。湖上吹来的凉风吹得帐幕哗哗作响,绿叶不停晃动。他显得十分冷静。
“为什么要忍耐和等待?”
“你静下心来,仔细听听,这大好的天气,稻田里的禾苗正在茁壮成长。”
“不错。”
“如果踩坏了那些禾苗,就大事不妙了。如果今年的庄稼不能顺利收获,远州和三河一带将陷人饥荒。”坐在家康身边的神原康政笑了,他明白了家康的心思。
信康似懂非懂:“父亲是说,只要继续在此忍耐,甲州军就不会从高天神城向西挺进?”
“他们也许会来,所以,我们才要全副武装候着他们。”
“如果他们来了,禾苗一样会被踩坏。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让敌人无法来踩坏禾苗,岂不是更好?”
“糊涂!”家康皱起眉头,“关于此事,过后去向亲吉请教。”
“这样下去……”
“你难道想不等织田援军,独自打退敌人?傻瓜!”
家康语气如此严厉,信康只得闭口不语。事实的确如此。年轻的信康对于德姬和小侍从之事,至今耿耿于怀,又怒又悔。看到信康不快地闭上嘴,家康又恢复了平和的语气:“三郎,你哪里想不通。说出来,我为你解释。”
听父亲如此一说,信康顿时爆发了:“孩儿不想借助别人的力量求胜,不希望接受别人的施舍。那样一来,我们就欠人的债。”
“你是指织田氏了,三郎?”
“他不是我们一族。”
“三郎,父亲与你想的一样。”
“什么?您不是在等待织田的援军?”
“不。”家康缓缓摇了摇头,“必须借助织田家的力量,我已经派人前去求助了。”信康不解地紧盯着父亲。
“织田援军到来后,甲州军自然就会撤退。只要甲州军退去,庄稼便可自然生长。这次战争,最大的胜利,不是要战事上胜利,而是要保证领民不陷入饥荒。你明白了?”
“但是……”信康探出身子。
“少主!”平岩亲吉从旁劝阻道。信康太固执了,更重要的是,绝不能在此泄漏小侍从被杀之事。亲吉不得不提醒着些。
但年轻的信康充耳不闻。“我理解父亲,但援军为何迟迟未到呢?”
家康环顾众人,指着目光灼灼的神原康政。“康政,说说,援军为何还不到?”
康政却不看信康,道:“小平太以为……信长公是想不战而胜。”
“不战而胜?”信康质问康政,“这样的援军即使到了,又有何用?”
“少主!”亲吉叫道,“如能不战而胜,那最好不过。”
“但即使不战,他们既来了,我们就欠人情义。我想知道,究竟有无方法不受外人恩惠。”
座中诸人顿时无语。信康的鲁莽,给原本团结和睦的队伍吹进一股不谐之风。
“主公!”本多作左卫门走了进来,正好打破了僵局,“派往大河内处的使者回来了。”
“哦?你们都退下吧。”
“孩儿也……”
“对。三郎不能理解这次战斗。作左,带使者进来。”
家康看也不看悻悻而去的信康”再次抬首看着头顶的绿叶,陷入了沉思。众人离开后,家康一直静静听着头顶的风声,直到作左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
战争实在麻烦。他此时感慨良深。没有什么比战争更需要冷酷的计算、精确的判断,以及决断的勇气和魄力了。虽然高天神城不断有密使前来汇报情况,乞求援军,但家康仍不得不派人去军监大河内源三郎政局处,打探小笠原与八郎的动静。
“使者藤泽直八求见主公。”
“哦?”家康缓缓转身看着那个年轻人,“你进城了吗?”
“是。小人趁他们鸣金收兵时,扮成杂兵混了进去。”
年轻人被太阳灼伤的额上还留有头盔的印痕,他双眼炯炯有神,单膝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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