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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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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室夫人在何处?”声音越来越近,还传来拉开隔扇的声音。
“抱着他……”岩室夫人道。乳母伸手接过婴儿。
“那人好像喝醉了。到底怎么回事?”夫人纳闷起来。这个时候,隔扇被拉开。一刹那,岩室的眼睛瞪圆了。因为惊恐,她张开的小嘴半晌没有合上。
“哈,你便是岩室孙三郎的女儿?”信长挺身而立,注视着岩室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那古野的信长公子……”
“对。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热田的加藤图书助家中。”
岩室夫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她不知道信长是说他们二人第一次见……还是信秀第一次见到她。
“懂得男人的心吗?”
“……”
“发什么呆?好!我坐下。你也坐下。”
“是……是。”
“你有点发抖。不要拘谨。我决不会抛弃痴情女子。你放心回答我的问题。”
岩室夫人静静坐下了。面对信长的大嗓门,她无丝毫还击之力。她听人说,信长不仅粗暴,而且轻率。若是他冒冒失失向她说些失体话,她该如何应对?
“你!”
“少主……少主。”那乳母声音颤抖,低下了头。
“真是不懂规矩。出去!再慢吞吞的,我杀了你!”信长猛地一抖腰中的刀,那乳母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了出去。
信长道:“好了,岩室夫人。”
“少主。”
“房里没有其他人。你明白地告诉我,你明白男人的心思吗?”
岩室夫人双手伏地。“明……明白。”她呆呆地回答。
“哦?那我就放心了。哈哈!”信长突然狂笑起来。“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定要得到你。”
“……”
“你喜欢还是讨厌,我也不管。”
“……”
“我事先见过你的伯父。”
“我的伯父……”
“对。你的伯父很不爽快,但我清楚地向他说明了我的目的。”
“少主……那……那太荒唐了。”
“等等!我还没说完。说完后你再回答。我心已定,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畏缩。如果你有意中人,我便杀了他,不论他是柴田权六还是佐久间右卫门。”
岩室夫人惊恐地看着信长的眼神。那的确不是常人的眼睛,放射出疯狂的凶光。岩室不觉颤抖起来。信长似乎打算抓住她不放,这种预感令她惊悸不已。
“好好听著。这才是男人之爱。即使我那傻弟弟信行喜欢你,我也不会放过他。就是父亲,也不行!”
“啊?”
“你回答我,是想让我和他们斗上一斗,还是从我?”
岩室夫人不断后退,惊恐万状。她想说话,但麻木的嘴唇怎么也张不开。她甚至已忘了呼号,也忘记了逃跑。她只以为自己将被杀掉,恍恍惚惚地看着信长。
“哈哈哈……”信长大笑。
岩室夫人痴呆地闭上了眼睛。笑过之后会发生什么,她完全无法料到……正在极度绝望时,忽听头顶一声炸雷。
“三日后!”信长道,“我来听你的回话。你仔细思量了。”
她顿时瘫软在地,模糊地感觉到隔扇开了,接着又重重地关上。脚步声匆匆远去……
有人走近了:“夫人!您醒醒,醒醒……”她清醒过来,乳母正扶着自己,旋又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
“夫人醒醒……醒醒……”
“哦!”岩室夫人望着被扔在榻榻米上的又十郎,瘫在乳母怀里,“信长……公子呢?”
“他回去了,来去如风。”
“太可怕了!真是可怕!”
“醒一醒。”
“啊,多么可怕……”岩室小鸟般依偎着乳母,全身颤抖。
信秀从古渡归来时,太阳快要落山了。柴田权六赶紧向他禀报了信长来末森城一事,近来明显发胖的信秀听后,淡淡地“哦”了一声,进入内庭。
信长哪里明白父亲的心思!信秀比谁都清楚织田氏内部的明争暗斗,反信长一众已经蠢蠢欲动。刚开始时,信秀并未放在心上,但那声势愈来愈大。如今,连身在那古野的信长以及信行的生母土田夫人,也开始支持信行。现在只剩下信秀自己和平手政秀主张依然立信长为翩。甚至连负责培养信长的四家老之一林佐渡,也不知不觉倒向了信行。
回到岩室夫人房间,更过衣后,信秀闷闷不乐地喝起酒来。岩室夫人如同一个撒娇的少女,将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信秀。信秀单是苦笑着点头。“唉,这信长……你觉得如何是好?”
岩室夫人好像极为不满。她本以为信秀听后会大发雷霆。“大人说应该怎么办?”
“他既然这么痴情于你,你便到那古野城去好了。”
“大人!”
信秀默默地喝着酒,叹了一口气。
“大人!”
“嗯?”
“信长公子太可怕了。那只会让众人人心涣散。”
“哦?”
“信行公子得到越来越多人的拥戴。”
“有人暗中中伤信长……”
“信长公子回去后,信行公子特意派人前来安慰妾身。”
“哦。”
“大人!柴田大人和佐久间大人都说信长公子是故意胡作非为。”
“哦。”
“他明白这个道理,却还说不惜与大人一战,大人能够宽宏那般大逆不道?”
信秀又沉默不语。气温从白天就开始下降,这样下去,今夜可能有雪。春寒料峭,注定战事频繁。今年难道也是多事之秋吗?到了戌时四刻左右,信秀终于放下了酒杯。“又要开战了。歇息吧。”他看着岩室夫人。她化着浓妆,娇嫩的脸上洋溢着娇媚的颜色。
“是。”
二人相拥进入卧房。
“这个无知的小女子。”信秀看着身旁的岩室夫人。虽然被信长惊吓成那样,但睡在信秀身边后,又完全恢复了平静。她每天只是在等待着信秀。她还不知道嫉妒和憎恨,也不知道家族中的纷争。只因为她最接近信秀,才被各种势力利用。
“岩室,你知我为何只亲近你吗?”
“知道……不。
“你还天真,还不懂世事艰难啊!”
“是。”
“我有二十五个儿女。我与他们的母亲在一起时总是听到诅咒、嫉妒……”
“嗯。”
“战事已经多得让人头疼……连年征战,我已厌倦了。还好,美浓和骏河暂时不会再发起进攻……但谁又能料到往后的事呢,没有了外忧,却起了内患……”信秀习惯性地将一只手臂搁到岩室夫人柔软的肩膀下。岩室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脸紧紧贴在信秀宽阔的胸脯上,均匀地呼吸。
“一旦有事,我必须返回古渡城。”
“那时候……请大人带上妾身。”
“你能忍受那里的生活?”
“您是说……信长公子?”
“不是信长。是许许多多的女人的眼睛和嘴巴。”
“妾身不害怕。有大人在我身边。”
“岩室。”
“嗯。”
“如果有战事,我便不能再留在你身边。”
“大人?”
“我若发生意外,你便去找信长,休要去找信行。懂吗?”
“为……为何?妾身以为信行更谦和。”
“不错,信行对谁都谦和有礼。这种人,一旦情况紧急便不中用,他们会被人利用,惶惶无措。信长虽然捉弄了你,但他实际上是劝谏我。他那样对你说,等于告诉我,不要疏忽大意,导致家族混乱,人人都盯着我。”
“啊……”
岩室夫人依旧迷惑。但信秀却开始沉默不语,凝神良久。岩室夫人欲言又止,她若先开口,定会提到信长。
对信长的恶念,她怎么也抹不掉。实际上,她的想法背后,隐藏着信行、权六和右卫门对信长的感受和厌恶。若信长继承了家业,织田氏立时会分崩离析,他的威望怎及其父?另,清洲、岩仓和犬山分别盘踞着织田宗家,而信长生母土田夫人的娘家土田下总、神保安艺、都筑藏人、山口左马助等,都对信长不满。她甚至听说信长的妹婿——犬山的织田信清,发誓一旦信秀身死,会立刻前来攻打那古野城。
大人为何要将大业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岩室夫人觉得信秀迟早会意识到他的错误,不久就会清醒……丑时的打更声响了,声音在寂静的城内回荡。看似熟睡的信秀突然喃喃而语:“岩室……”
岩室夫人没有在意。“哦,真冷……”她靠向信秀。
“信长……”信秀又道。
“您说什么,大人?”
“啊,啊,啊……”
“大人,您是做梦吗?”
“岩室……我要回去……要回去了。”
“大人要回哪里?”
“古渡……本城……”
“什么?”
“你叫他们来……柴田权六……佐久间……”
岩室意识到信秀的声音不对,赶紧掀开被褥,“大人!您哪里……哪里不舒服?”
“噢!”被褥揭开,信秀停止了颤抖,却手指痉挛,狂抓肥胖的脖子,又猛挠后脑勺。岩室夫人顿时惊慌失措。
“来人啊!”岩室夫人大叫着,想要跑出去,信秀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他挣扎着,嘴唇僵硬,口中开始吐白沫,喘息道:“信长……不要惊动……回古渡……回古渡……”
“大人!”岩室在枕边坐下。她察觉到事态的严重。酒和饭菜里应该没有毒,难道信秀的死期到了?
“大人!您不会有事……”事情太过突然了,岩室夫人甚至来不及流泪。
但她隐约猜到信秀正在想什么,要对她说些什么。显然,信秀不愿死在末森城。他想赶回古渡,向信长交代后事;还有,若立刻公布他的死讯,必将引起大乱。
“向信长……”信秀又道。但此时他的瞳孔已经放大,光芒渐渐散去,双手无力地垂下,耷拉在岩室胸前。岩室夫人看到信秀强壮的胸膛猛烈起伏,越发感到不祥。
“岩……岩……”这耐,信秀的身子蜷了起来,右手突然狠狠抓住榻榻米上的藤条,大肆呕吐起来,吐出的尽是黑色的血块。
岩室慌忙抱起了信秀:“大人!您要挺住呀……
信秀浑身颤抖,四十二个春秋,留下了无限的憾事。他深深的长叹,迅速被粗重的喘息声所代替。
“大人!大人!”岩室狂乱地摇晃着信秀的身体,失声痛哭。
当柴田权六和佐久间右卫门两个家老赶来时,乳母和几个侍女已经将呕吐的脏物收拾干净,以一床白色被褥盖住气息越来越弱的信秀。
“主公!主公!”权六呼唤着。信秀的呼吸声还是那样粗重,嘴角时而痛苦地抽搐。
“谁去那古野和古渡——”佐久间右卫门对匆匆忙忙赶来的勘十郎信行道,和权六对视了一下,“拿纸笔来。”他吩咐勘十郎的下人。下人们拿来端砚和纸张。权六将纸笔强行塞与脑中已经混乱的岩室夫人。“遗言!快,我来问,你记。”他厉声命令道。
“主公,遗言……”岩室夫人茫然地接过纸笔,柴田权六将耳朵贴到信秀嘴边。信秀依然在粗声呻吟。
“什么?您说什么?改立勘十郎公子为嗣。在下明白……”权六转过身对着岩室夫人:“快,准备好了吗?第一,将家督之位传与勘十郎信行。赶紧写下来。”
这时,信行和佐久间右卫门已经离开,屋内只剩下濒死的信秀、权六和岩室夫人。
“为何不写?这是主公最后的遗言!”
在权六严厉的催促下,岩室夫人猛地惊醒过来。信秀夜里还清楚地说,要将家业交给信长。而且,信秀仿佛已经预测到了今天的情势,警告她,一旦有万一,不要相信信行,而要依靠信长。
“你为何不写?”权六又催促道。
“不能写。大人什么也没说。”
“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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