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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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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忧依然微微地笑着道:“绝不反悔。”
莫湘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吴忧,好像在确认他的决心一样。吴忧的双眸如寒潭一般深不见底。
莫湘忽然大笑起来,将枪一丢,翻身下马,双膝跪地,匍匐拜于吴忧脚下,朗声道:“莫湘叩见主公!方才无状,请主公责罚。”
吴忧待她拜过,这才扶起她道:“湘儿不必多礼。这些勇士是……”
莫湘起身,这时候众骑士也都下马,莫湘面对他们大声道:“这就是我的主公,也是你们的主公!我要你们对他起誓: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骑士们几乎一致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们都看着羊褐。
羊褐“呸”地一声吐了口浓痰在地上,怒道:“看什么看!早跟你们说过了,莫姑娘说的话就是我说的!当我是放屁么!”说着当先跪下来,对吴忧道:“羊褐愿向主公效忠!”
转眼众人就在地上跪倒一片,吴忧忙扶起羊褐,大声道:“诸位请起!”
羊褐却在手上加了暗劲,满指望吴忧扶他的时候给吴忧个好看,没想到吴忧似乎看穿了他的这点小把戏,扶他的时候手上先加力往下一按,待羊褐失去重心,向前一闪,吴忧就势向上使力,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羊褐力气使在了空处,脸憋得通红,却还是摸不透吴忧的深浅,吴忧只是用了点儿巧劲,借着羊褐的力量让他自己站了起来,事实上现在他也使不出太大的力气。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莫言愁还没回过神来,她猜不到莫湘是如何折服这些粗野的汉子的,更想不通吴忧是如何做到未卜先知就猜到了来的人一定不是敌人的。习惯了事事占先的她,面对这一系列不可以常理揣度的事情的时候,也不禁深深地疑惑了。难道真如吴忧所说,他们得到了大神的眷顾?可是她是知道自己是压根就不信神的,吴忧也不可能相信那种东西,至少此前从来没信过,就算真的有神,也不会眷顾这么两个根本不信神的人罢。莫言愁脑子都乱了,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可是现在可不是发问的好时机,看来只有以后再说了。
莫言愁不动声色地走到吴忧身边,轻轻扶着他。在场的人可能只有她知道,吴忧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这样有说有笑只是在硬撑着而已。她至少可以确定,吴忧一定练过一种很特别的功夫,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大量透支体力和精神,达到一种十分惊人的效果,但是对他的身体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象现在这样子就很不正常。莫言愁倒是宁可吴忧不要硬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心调养,但是她也知道这对吴忧来说根本不可能实现,尤其是在他已经决心报复的情况下,所以她并没有劝吴忧,只是尽自己的能力让吴忧好受点儿。
看着莫湘兴奋坚毅的面庞,莫言愁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好好想想了,离开“无影”之后的人生应该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吴忧一向让人琢磨不透,莫言愁对他是又爱又崇拜。但是莫湘就不同了,莫言愁是把这个姐姐视作竞争对手的,不管莫湘是怎么做到的,只要莫湘能够做到的,她也能,而且会做得更出色!莫言愁下定了决心,望向莫湘的眼神也变了几变,最后显得清澈坚定,充满自信,甚至带着点儿野性的挑衅意味。莫湘对此只是报之一笑。
第三十八节血色
圣武历二六七年的春天姗姗来迟,这个春天,是一个愁云惨雾的春天。上苍似乎将所有的不满都倾泻到了摇摇欲坠的周帝国头上。
进了三月份,寒冷的冬天似乎已经过去,天气已经逐渐变得暖和起来,大地上各种植物都开始发芽生长,但是一场骤然降临的寒霜将刚刚越冬的各种作物打蔫了,周国白江以北郓州以南的地区几乎无一幸免。最严重的是,从南方海上吹来的温暖的季风被北方突然出现的寒流阻挡在了白江以南,开春之后,北方一滴雨都没下,南方却是豪雨如注。南方面临着史无前例的滔滔水患,北方农民则欲哭无泪地面对着一个几乎要绝收的大旱年。
因为战争频仍,农民们的那点可怜的收获几乎都被征做了军粮,本来顺当的话,象往年一样,青黄不接的春季吃糠咽菜也能对付过去了,但是今年光秃秃的田野连只田鼠都找不到,能吃的草根树皮早就被饥饿的人吃光了。易子而食,为了一点点食物就杀人,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饥饿使人疯狂,各地盗贼蜂起,原本应该拿着锄头的农民拿起了各种粗陋的武器,啸聚山林,开始抢劫富人或者直接残杀那些还不如自己的贫民。
因为这系列天灾的影响,周国境内的各种战争行动变得复杂起来。这次灾难的影响是如此广泛,几乎所有的州郡都没能幸免,只是受影响的程度不同而已。
伴随着饥馑而来的是瘟疫,不管是军队中还是平民中,疾病并不特别挑剔寄生的载体。焚化尸体的冲天火焰日夜不息。
一直颇受上天眷顾的阮香的好运气似乎到了头,受害最为严重的地区就覆盖了灵、淄两州大部。瘟疫以每天上百人的速度造成前线部队的减员,严重吞噬着军队的兵力和士气,阮香将军校还未结业的医护营全都派上了前线,严令方略慎重行事,在采取有效措施隔断疫病蔓延之前,不宜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同时准备从前线撤下主力部队进行修整。阮香可不希望自己最脆弱的时候被人从背后捅刀子。文官们被派往各处督促救灾,武官们则分头剿匪去了,阮香在淄州城召集能腾出功夫来的僚属议事。
楚清华道:“天降大灾,乃大不祥,士民惊恐,正宜安抚。仁主当勤修德政,赈济灾民,体恤孤儿,以收士民之心,实在不宜妄动刀兵。以私仇而苦军民,非仁者所当为。不如与泸州讲和,撤凤来城之围,待熬过灾年再做打算。”
皇甫徳道:“撤军之说万万不可!我军围凤来城已然一月有余,城中粮秣断绝,人相食,军心涣散,只要再坚持几天,不日必有吉报传来。军队在外苦战数月,求的不就是这个战果么?凤来城不拔,士气沮丧,不利于以后的作战。况且轻言退兵,必然错过良机,苏中逆贼,奸狡成性,此次将他困住,乃是上天将他交到我们手里,若不趁机取其项上人头,被他逃遁,必然追悔莫及。”
贾衍道:“泸州地方多是寒冷地区,境内又有几条大河,这次天灾对其影响不是很大。赵氏父子倒是很可能趁机进兵。若我们过于示弱,反而会坚定他们大举入侵的决心。我认为我们军事上应该保持强硬,甚至可以发动一次攻势。”
阮香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目光转向左明霞,她是方略派过来的代表军方的联系人。
左明霞身穿一件精巧的锁子甲,没有戴头盔,火红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扎住,腰间还悬着佩剑,举止间自有一股军人的决断爽利,显得英姿勃勃,她向在场的文官武将款款施了一礼,恭敬地对阮香道:“方略将军希望能撤兵。”
阮香脸色沉静,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她在等着左明霞的说明。
左明霞本以为阮香至少会有所反应,自己也好斟酌一下说辞,现在阮香不说话,她只好照着原来想好的说道:“如今归方将军直接辖制的部队是目前我军最大的战斗集群,至今为止,我们取得的战绩也是过得去的。继青城击溃苏逆主力之后,攻拔青城,围困凤来城,苏逆所部只能困守孤城,苟延残喘。而围城至今,我们挫败了几次泸州军的援救行动,在其他地方,我们对泸州军还是基本采取防守反击的对策,依据地势构筑要塞,封锁敌人骑兵活动空间,防守连环成片,以步兵为主,骑兵间出其间,泸州铁骑倒也无可奈何。若是没有意外,方将军打算拿下苏逆之后,步步为营,谅赵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她注意到阮香并不是很感兴趣,轻巧地将话题转了回来:“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方将军以为,经过半年的战争磨练,新组建部队战斗力明显上升,我们练精兵的目的基本上是达到了,战役的前期目标也基本上实现了。方将军认为……”
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阮香的神色,阮香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她忽然留意到楚清华、卫袭等谋士慢慢皱起来的眉头,心中悚然而惊,自己似乎真是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从一开口就错了。战与和,不是方略说了算的,军人干政,这应该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一件事了吧。
左明霞短促地咳嗽了几声,短短数息间,她心思电转,眼角余光扫过在场众人,她特别留意能接触到情报的那几个,宁雁似乎丢了个含义模糊的眼风过来,吕晓玉眼里倒是有那么一丝关切,卢笛埋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左明霞心中稍定,觉得是自己神经过敏了,接着道:“现在看来泸州军突破我军现有防线的可能性不大,我们严密防守,谅赵扬不敢欺人太甚。我们维持既得利益不成问题。现在军中瘟疫流行,士气受到影响,而且士兵们苦战多日,也需要休整。因此方将军建议,将原一线五个支队——现在称师后退到淄州城附近,三个师退到涟河,一个师移防番口川,一个一线师和原二线甲师面向皋城展开防御。二线乙师保持凤来城之围,虎卫军驻富阳,接应诸部。前线已经不需要增派部队了,除有任务各师之外,其他各师皆后撤修整。”
阮香忽然问道:“如果只有四个师,方将军有把握挡住泸州部队多久?”
左明霞不知道阮香这么问用意何在,盘算一番之后道:“半年之内都无大碍的,不过公主得把虎卫军交给我们。”
阮香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转问张超道:“受灾情况统计出来了么?”
张超道:“去年收成尚可,府库还有一些余粮,不过并不足以救济几十万灾民。现在灾情还只是初露端倪,灾民数量不多,但是艰苦的日子还在后面。今年我们的控制区内大概百分之八十的地区夏粮将完全绝收,我们已经购买种子,推广种植快熟作物补救,不过最快也得三个月以后才能见效,而且大多限制在淄州沿富水河方便灌溉的地区。灵州的河流水量一向不大,若是旱灾持续,很多河流面临断水,恐怕等不到救济。再者大旱之后恐怕会有蝗灾,也不得不提防……”
阮香打断他道:“你就说说我们还有多大的缺口。”
张超苦着脸道:“如今北方用兵,耗费巨大,军粮不足半年之支,两州地面人心浮动,匪盗蜂起,流民已有数万,瘟疫、霜、旱灾并发,就算全力以赴,最多两月,各县府库钱粮都得见底。这些还没考虑今后几个月不可避免的物价飞涨的因素。我们的困难不在眼前,却是在两月以后。”他咬咬牙道:“两月之后,至少有十五万人的生存成问题,三个月之后,这个数量会翻一番,达到三十万人。”
阮香问道:“出境买粮有门路么?”
张超道:“周边地区中,燕州、京畿受灾程度和我们相仿佛,自顾不暇。泸州地广人稀,受灾不重,只是现在对我们敌意甚重,估计不会卖粮给我们。怀州原本就是周国境内最大的产粮地,即使受到灾害影响,应该还有余力,只是同泸州一样,和咱们出于战争状态,商旅往来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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