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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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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香猛地一抬手,桌上的茶碗掉到了地上,地上铺得厚厚的地毯使得茶碗没有发出清脆的“当啷”声,只发出了“扑”的一声闷响,洒得阮香裙子上都是茶水。阮香恍然未觉。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初的震惊已经过去,惊讶的神情渐渐变成了忧伤,阮香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她缓缓站起身,推开了窗户。这一刻,她心如刀绞,她都不想问为什么。她的十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两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离开,原来这就是吴忧要单独跟她说的话。
窗外的大花园,姹紫嫣红的花朵和抽出新芽的树木提醒着人们,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园中的小草都发了新芽,探头探脑,就像天上的星星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阮香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的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那时候,面对着春天的花园,她可以想到各种各样诗意的比喻。可惜那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阮香转过脸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苍白的笑容,她坐回桌前,道:“小香失态了,大哥不要见怪。大哥能跟我说说理由么?”
吴忧歉疚地看了阮香一眼,道:“我确实有苦衷。说起来这还和传说中的魔刀有关系。小香你听说过魔刀吧?”
阮香道:“这些江湖传闻的事情我一向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怎么,魔刀真的存在么?难道你的这把刀就是……”
吴忧苦笑着摇摇头道:“这把刀不是,不过问题也就在这里。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师承和我的出身来历,就无条件地信任我,这一点我很是感激。我想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从小我一直生活在一个虽然不太富裕,但是很幸福的家庭里,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一辈子出门最远也只到过附近的小镇,用自己地里的东西换点儿盐和其他生活用品,本来我也有机会继承家里那几亩薄田,娶上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就此平静地过一辈子的。不幸他们他们二人都不长寿,死得早,也就没机会看见我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了。亲戚帮忙卖了那几亩薄田,处理了后事,我就从此一个人过日子了。靠给村里人家放放牛,帮帮工过活,村里人心善,日子就这么帮持着过,倒也没有饿死。要是我努力的话,说不定真会实现小时候的梦想哩。直到那一天——”
吴忧沉浸在幼时的回忆中,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说到“那一天”的时候,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那一天也是像今天一样的好天气,正是中午的时候,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村居然来了两个衣着华丽的老头子。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黑衣,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到了村口的小酒店。
“后来我才知道,穿白衣的那个叫洗月,穿黑衣的那个叫剑池,两人都是武功顶尖的人物。两人都带着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刀,至少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区别。
“他们两个谁也不理睬谁,各自叫了酒肉吃喝。奇怪的是酒店里的客人自打他们两个进来后都好像魂不附体一样,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开酒店的王瘸子吓得腿都站不稳了,连生意都不做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两人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杀气把他们吓坏了。说来也是劫数,我那时候只有十一岁,每天放完羊就在王瘸子的酒店里充当一会儿端菜送酒的小厮,挣点儿零花钱。
“那天正好我就在王瘸子的店里帮忙,看见店里的客人都跑光了,老板则干脆就走不动了,我却没感觉有什么异样,他们两个叫的酒肉都由我来送上。穿白衣的老头,也就是洗月,他看我一个人上酒上菜,累得满头大汗,就问我:“‘小兄弟,你不怕我们么?’
“我当时也傻,要是说怕,也不会有以后那么多事了。可是我却说‘不怕’,当时年纪小,也没见过世面,因为确实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所以就照实说了。
“两人听了都露出惊奇的表情,那个黑衣服的老头子——剑池细细打量了我一眼,点头道:‘难得,难得。’
“我那时候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只在顷刻之间,反而因为被人夸奖而沾沾自喜,殷勤地服侍两人,这两人能吃得很,不一会儿功夫,就把王瘸子店里储存的牛肉和劣酒都一扫而光,然后两人就站了起来。却不是要离开,而是各自拿起了刀,好像要动手的样子,我哪里见过这种大阵仗?居然还是没有害怕,还有一点点兴奋的感觉。两人这时候像斗鸡一样互相盯着看,刚才还好像陌生人一样,一转眼却好像变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洗月先连着鞘举起刀道:‘咱们三十年前的约定今天到期,这一把就是我找到的魔刀。这个赌约却是我胜了。’
“剑池却道:‘不巧,兄弟也找到了一把,看起来倒是和你那个是一对儿。’
“洗月道:‘我这把刀是在极北苦寒之地寒冰洞找到的,费尽千辛万苦,杀洞口守护九头妖兽,破去极厉害的二十一道禁制,躲过无数的机关暗器,九死一生,废了我一臂一腿才拿到此刀。我因此而受了很重的内伤,至少损失了十年的功力修为,难道你怀疑我这刀是假的么?’说着,他卷起左袖,撩起裤腿,我才看到他左手左脚都没有了,装着假肢,难得他行动竟如常人一般。
“哪知那剑池哈哈大笑道:‘洗月兄,你说你的这把刀得来不易,也不过失去了一臂一腿,你再听听我的遭遇再下结论也不迟。我这把刀是得自极南酷热之地赤火洞。说来好笑,这把刀被一个食人生番部落当作神器供奉起来,那个赤火洞却是一个极大的迷宫,赤火洞整个就在一座大山山腹之中,占地几百里,洞中有洞,道路交错复杂,里边栖息着各种毒蛇、吸血蝙蝠等,更可怕的是还有一些杀人于无形的妖灵,除了那个生番族中的长老,谁也不知道怎样进出那个洞穴。这把刀藏就在赤火洞的最深处。我花了五年的时间打探出这把刀就在赤火洞,又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取得了这个部落的信任,多方刺探,跟踪、诱供、收买、胁迫,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我甚至和他们一起吃人肉,我吃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最后终于给我探得了进出赤火洞的秘道。’
“我当时听这洗月老头居然吃过人,又看他眼神不停地瞄着我,不禁吓得毛骨悚然,我当时大概是被鬼迷了心窍,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拔腿就跑,仍然想等着他把故事说完。直到那时候为止,我仍然把他们说的话当成一个惊险的故事来听。
“剑池继续道:‘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探得秘道还不算完,因为据我所探察到的,即使能到得了这把刀的近前,也还有几道结合天然地形相互呼应的禁制,不知道暗语的话,根本就不可能通过。而暗语分别掌握在族中几个长老手里,没有他们同时合作的话,根本就不可能进入藏刀的地方。我殚精竭虑,为此都愁白了头发。最后终于让我想到一个办法。
‘那时候兄弟还称得上玉树临风,虽然头发白了,模样倒还不赖。我想尽办法接近那部落酋长的女儿,软硬兼施,最后还动用了药物,才把那女孩弄到手,还生下了一个孩儿。此后仗着我特殊的地位,一方面挑拨这个部落和其他部落的关系,同时暗地里透露情报给敌对的部落,让这个部落在和其他部落的战争中连连失败,另一方面屡屡靠自己的高强身手挽救这个部落,成为了部落的英雄,历时五年,终于取得了所有长老对我的完全信任,而这时候这个部落因为连续在战争中失利,已经穷途末路,部落里的青壮年男子基本上都死于战争,老幼妇女死于战争、饥饿的不计其数,更有不少人被俘后被卖做奴隶,原来很强盛的部落只能龟缩在很小的一个活动区域。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不肯动用神器,这时候我在族中的地位已经仅次于老酋长了,我提出取出神器,抵抗敌人,经过了漫长的争论,终于说动了那些顽固的长老们,我也有机会进入赤火洞,十五年的辛苦等待,苦心筹划,你可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咱们打赌的时候,都是二十多岁,风华正茂吧,当我终于有机会看到这把刀的时候,我头发已经全都白了,四十岁的人和一个老头子差不多了,和那蛮女的孩子都四五岁了,我兴奋地彻夜不眠。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简直真是一点儿都不错,也是我自作自受。当天夜里,那些敌对的部落联合出兵,杀进了我所在那个部落的所在地,部落里不论老幼,全都参战,却仍然挡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敌人,结果最后这个部落被全灭,我的老婆孩子也没有幸免。而掌握暗语的五个长老当场死了四个,还有一个被我拼死抢了出来,他就是我的老丈人,他第二天就死了,却也来不及说出那句暗语,其实即使能说出来也没有用了,只要差一句,我就不可能拿到刀。我也在这次袭击中受了重伤,拼死抢出我那老丈人,原本想从他身上追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办法拿到刀,结果却什么也没得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的愤恨心情,单纯地杀掉那些部落首领又怎能平息我的怒气?我要他们部落全都死光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后来我觅地养好了伤,也不去管刀的事情了。我花费了全部的心血挑动那些部落相互残杀,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了,总之人死的越多我就越高兴,十年时间一晃而过,那些得罪我的部落早就死得干干净净,我却还是整天沉浸在杀戮的快感之中,简直都要忘了回来了。
‘可巧老天也眷顾了我一回,正当我这老头子快要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的时候,那里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就像神启一样,我鬼使神差来到了赤火洞,看来再精妙的人造机关也比不上老天的造化,这赤火洞竟是被震塌了,原来天衣无缝的禁制肯定也出现了空隙,我先是找了一些土人,替我挖一条进洞的隧道,可是叫这帮蛮子打仗还行,叫他们挖个隧道简直就不可能,我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好不容易挖了有百米上下,不料有一天夜里下雨,发生了塌方,几百个人全都砸死在里边了,从此再也没有土人愿意干这事。我也发现这帮土人根本就没有工程概念,这样复杂的工程非得找专业的人来弄才行。我又北上,去周国南方的呼兰和伽兰两国,连蒙带骗,哄骗了上千名工匠,告诉他们要去挖金矿。就这样浩浩荡荡又回到了赤火洞。这一次终于让我挖开了山洞,果然不出所料,原本相互配合的强大禁制出现了裂缝,终于让我取到了这把刀,哈哈哈哈哈哈……’
“当时那剑池哈哈狂笑,显然对这件事情得意万分。这时候我却问了一句:‘那些工匠呢?他们发现上当,就那样算了么?’
“这句话惹得那个剑池又是一番狂笑,他道:‘不错,他们是不肯善罢甘休,不过我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取刀之前我就留下了后路,取了刀之后,我把他们全都诳到了他们挖的那条矿道里,然后就运功震塌了矿道的一角,我早就探明了这矿道的薄弱点,算好了使力的角度,轰隆一下!就全都解决了,连棺材钱都省了。’”
阮香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那个洗月倒也罢了,这个剑池老人韧性之强,心计之狠,手段之毒,都远远存超出了常人。只是为了一个赌注,就搅起了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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