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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他们死了。

　　　　王令敌、亨泽、金仲、寒革英、徐六。

　　　　他们死了，死在了沈毅的刀下。

　　　　郭达心中像是堵了一座山。

　　　　他们是真正的战士。

　　　　为了战友活下去而牺牲，没错，这才对，这才是联盟的战士。

　　　　当年他的队长，也是为了救他，在一场战斗中牺牲了，每个联盟的士兵都有这样的觉悟，在战场上，老兵可以死，新兵不行。

　　　　这是他们的传统。

　　　　因为他们是军队的未来，是联盟的未来。

　　　　他看到了沈毅掩面嚎啕大哭，颓废丧志，他实在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吼他。

　　　　站起来！新兵！

　　　　谁他娘的让你哭了！起来！拿起你的武器！为他们报仇！

　　　　可他说不出口。

　　　　怎么去报仇，拿什么去报仇？

　　　　那叫送死，不叫报仇。

　　　　郭达记住了这五个战士的名字，牢牢的记在心里。

　　　　他准备带沈毅一起走，一起逃出去，自己已经老了，可是他还年轻，万一自己死了，他还可以继续背负着他的信念，继续去复仇！

　　　　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

　　　　小兰怀孕了。

　　　　这是一个让他绝望，却又欣喜若狂的消息。

　　　　六年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日日夜夜仿佛被梦魇缠身，他做梦都能听到那些人的呐喊。

　　　　他会做噩梦，一天比一天严重，他时常在半夜颤抖挣扎着醒来，看到自己孤身一人在黑暗里。

　　　　他的精神还能坚持，还没崩溃。

　　　　可他知道不远了。

　　　　就在一天晚上，他挣扎颤抖着醒来，满头大汗，看到了坐在他床头心惊胆战的小兰。

　　　　她手中握着毛巾，伸出手想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目光中带着温柔和怜悯，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他就住在奴仆房，因为这里让他多少能安心一些。

　　　　小兰说，她每天都能听到他做噩梦，像是喊着什么，害怕他出事，就想过来看看。

　　　　那一刻，这个女人的目光就像是水一样，把郭达的心融化了。

　　　　那是他六年里睡的最安心的一晚。

　　　　小兰成了郭达的女人，可是这个消息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敢在夜间悄悄相会，小兰会握着他满是茧子的手，看着他入睡，那个时候，他才能安心入睡。

　　　　可郭达心，一天比一天沉。

　　　　他知道，他带不走小兰，这个温暖了他的心的女人，会成为他们路上的累赘，带着她，逃不开那些追杀。

　　　　他在信念和私欲中挣扎徘徊。

　　　　信念最终战胜了。

　　　　他为了这个信念，挣扎苟且了六年，他不能放弃，他的背上，背着上千条老兵的冤魂。

　　　　可这个时候，小兰告诉他，她怀孕了。

　　　　她很害怕，因为一旦被人知道了，她就会死。

　　　　郭达绝望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放不下了。

　　　　他三十六了，他没想到过自己会有孩子，还能有孩子。

　　　　他再一次挣扎徘徊，这一次他决定带上小兰走，他心里想着，风摇那小子已经长大了，他应该能带走小兰。

　　　　实在不行，他就留下来断后，让他们逃。

　　　　他相信沈毅会完成他的信念，他准备找个适合的时间，告诉他这一切。

　　　　告诉他，你还有复仇的希望！

　　　　捡起你的斗志，拿起你的刀，逃出去，去找到那些人，砍下去！

　　　　可就在今天，就在他准备好了一切的时候。

　　　　小兰死了。

　　　　怀着他的孩子死了。

　　　　郭达心中的那个自己，也死了。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六年太久了，他原来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曾经的一腔热血早就凉了，只剩下了一股信念支撑着自己。

　　　　可现在，信念也塌了。

　　　　他现在只想复仇，只想把那个女人的头颅砍下来，为她和他们没出世的孩子报仇。

　　　　六年太久，他只想要现在！

　　　　剩下的，就交给他吧。

　　　　郭达没有直接告诉沈毅，他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抽出一把匕首，插在地上，看着沈毅。

　　　　“你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了吗？”

　　　　“白陆十七集团军，陆编二三三师，七旅十九团四连，王令敌、亨泽、金仲、寒革英、徐六！于联盟新历九五二七年，为掩护战友撤退牺牲！”

　　　　两个人红着眼，面对面，沈毅感觉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可他还是没忍住自己的眼泪。

　　　　郭达带着疯狂的目光，看着他。

　　　　“新兵，收起你的眼泪，记住你的使命！”

　　　　“复仇！”

　　　　郭达捡起匕首，递给沈毅道：“刻上他们的名字！”

　　　　“王令敌、亨泽、金仲、寒革英、徐六郭达。”

　　　　沈毅握紧了匕首，在那个烙下了奴印的手臂上，一刀一刀的刻下一个个名字，血一滴一滴的留着，沈毅的眼泪也一滴滴落着。

　　　　直到他刻下最后一个名字，郭达。

　　　　他还活着，可就要死了。

　　　　郭达忽然粗暴的擦去沈毅的泪水，他再一次死死的盯着沈毅。

　　　　“记住你的使命，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所以，收起你的眼泪，你现在不是垃圾佬，不是角斗场的战士，你是一名新兵！知道了没有！”

　　　　“是！长官！”

　　　　郭达笑了，咧着嘴，揉了揉沈毅的头发。

　　　　“下面，记住路线，一定不能出错！”

　　　　“是！长官！”

　　　　确认沈毅记牢了路线，郭达起身，面容严肃的向着沈毅敬礼。

　　　　沈毅含着眼泪，笨拙的回礼。

　　　　“你一定会取得胜利！”

　　　　“是我们，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的，长官！”

　　　　郭达转身离去，步履稳健，再不想以前那样颓丧，这一刻后，他不是那个角斗场教官，他是联盟的军官，一名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沈毅再不问郭达为何不愿离去。

　　　　因为掩护新兵是他们的传统，这一刻后，也是沈毅的传统。

第40章　等待（上）（）　
黑水城，位于荒陆东南部。据说在上万年前，城旁有一条巨大的河流，叫做黑水河，黑水城也因此得名。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早已经没人记得那条黑水河的存在，只是一直这样叫着，也没人想过为什么。

　　　　这里算是荒陆东南部有名的人类聚集地了，荒原上的猎人、垃圾佬、强盗、杀手、雇佣兵，各色各样的人在它的庇护下生存，它养活着城市周围数千里的人类，每天都有数十辆卡车驶入城市，放下那些有用的垃圾，然后由人分门别类运回上陆。

　　　　它在荒凉中，透漏着一股别样的繁荣。

　　　　裴元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准确的来说，是黑水城的支配者，因为他的头上还有韩阀。实际上，荒陆东部人类归属区域，有百分之八十的城市，实际上都归韩阀所有，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韩家不会派人来垃圾场和他争权夺利，身为元境强者的他，也有实力震慑这座城市。

　　　　他只需要听从韩家的安排，做好该做的，这座城市就是属于他的。

　　　　这本应该生活的很滋润，可是最近裴元却很头疼。

　　　　因为荒原上不知道从何处冒出一个人来，四处杀戮，他手底下的货源和线路，几乎被这个人摧毁殆尽，更可怕的是，这个人从不留活口，敢看到她的和让她看到的人全死了。

　　　　这是个杀神。

　　　　所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裴元除了得到了这个人是个女人之外，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没有，她实力如何，为什么要这样做，都一无所知。

　　　　这断绝了谈判的可能，不过这个女人也明显没有谈判的意思，她只是不断的逼问，得知一个交易点之后，杀过去，完全让人猜不到她想干什么。

　　　　裴元没有打算出手，尽管他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可是他清楚，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上陆下来的，自己的这点儿实力镇得住黑水城和荒原，可是比起上陆来，就不值一提了。

　　　　冒然出手的代价可能就是死亡，在荒陆混迹了四十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裴元，比谁都清楚。

　　　　所以，裴元直接选择将消息上报，等待韩家来处理。

　　　　韩家的回应很快，当天就排出了一位元境的强者，下来配合裴元去狙杀这个人，裴元心中隐约有些不妙的感觉，却没多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安排手下放出了假消息，裴元和那名韩阀下来的强者很快就拦截到了那个女人，可接下来的发展，让裴元心惊胆颤。

　　　　一个照面。

　　　　只是一个照面，那名韩阀下来的强者，甚至连元力枪都没有拔出来，就被那个女人一击秒杀，枪尖穿透喉咙，挂在了枪上。

　　　　裴元二话不说，撒腿就跑，让他庆幸的是，那个女人并没有追来。

　　　　她似乎想要钓鱼。

　　　　裴元直接将消息传回韩阀，这下韩阀也坐不住了，不过却没有立即传回消息来，而是通知他，第二天准备迎接大公子。

　　　　大公子？

　　　　裴元想到韩阀少主，他没想到事情会牵扯的这么大，不过却也在第一时间做足了准备。

　　　　此刻，裴元就侯在黑水城浮艇的降落坪，不是的对身旁的年轻人低声说着什么。

　　　　“一会儿见了大公子，不要将你那些泼皮性子露出来，这次我会让你跟随在大公子身边儿，如果服侍好了，求大公子将你带到上陆，这就是莫大的前程，记住了没有！”

　　　　这年轻人叫做裴浩，正是裴元的儿子，面色有些不正常的发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此刻站在裴元身边，显得有些不耐烦，却也忍着性子道：“知道了，爹。”

　　　　裴元看到他这一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却也没什么办法，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平日又太过宠溺，这时候只恨自己平日里管的太少了。

　　　　他怒目瞪了一眼裴浩，呵斥道：“别吊儿郎当的，一会儿要是惹怒了那位，咱俩都得死！”

　　　　裴浩被自己爹吓了一跳，少见这位这样训斥他的，这时候也明白了严重性，乖乖的站在一旁，耐心等着。

　　　　不多时，一架浮艇出现在上空，浮艇异常的大，快要赶上整个降落坪了，比起裴元平日间见的那些军方退役的二手货，这艘浮艇光看上去就造价不菲，舰体全由合金制成，上面甚至还带有供小型飞艇起降的舰板。

　　　　这已经不能说是艇了，就算是军方的制式战舰也没有这么大的。

　　　　裴元将自己的头深深的低下，等候着浮舰降落。

　　　　舰门打开，一队卫兵迅速冲了出来，占据了整个降落坪的守卫位置，一个年轻人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下来，刚落地就皱起了眉头，掏出一块儿丝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皱眉道：“这就是荒陆么，太扫兴了。”

　　　　“恭迎大公子！”

　　　　裴元领着众人高呼，年轻人摆摆手，看向裴元道：“你就是裴城主？”

　　　　裴元额头冒汗，赶紧道：“不敢不敢，大公子称呼小的裴元即可。”

　　　　这年轻人也没在意，直接道：“走吧。”

　　　　“是，大公子，这边请。”

　　　　裴元这时候才敢抬头看这位大公子，一看之下却是愣了片刻，他本以为是韩阀的那位少主，却没想到并不是。

　　　　韩阀的那位少主，裴元前两年的时候见过一面，对方虽然只是下来看了他一眼，叮嘱了一些事情，停留连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