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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那人已坐到了身边，一手已将自己的脖颈捏住。

　　　　慕容馨有些后悔，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人，居然力气这么大

　　　　他凑到她的面前，“唔香，下酒是极好的”说了一半，他手里忽地松开，“你是山行的人？”

　　　　慕容馨这才一口气接上了，大口地喘着，摸着自己的脖子道：“我是守山的咳咳你说的是谁？”

　　　　那人将她后领子拎了，将她提起来，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啧啧，山行的眼光越来越差了，就这么个难看的怪物也看得上”

　　　　慕容馨又好气又好笑，明明他自己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怪物，竟然说自己怪。正要说回去，觉得身上冷，打了个喷嚏，被他很嫌弃地扔回榻上。

　　　　“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回头冻坏了哎呀真是麻烦”那人摇头道。

　　　　慕容馨虽不知他嘴里的山行是谁，看起来是他不愿意惹的人，当下心里宽了宽，“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换衣裳”

　　　　那人嗤笑道：“回避什么？你哪儿我没看过，快点儿吧”

　　　　慕容馨瞧他不似玩笑，一呆，“你你看过什么”

　　　　那人气呼呼地搅着罐子里的汤，“你天天穿得那么少，泡在池子里，我不想看也没办法啊”

　　　　看着他的银发如雪，有什么撞入慕容馨的脑袋里，她脱口道：“你你是那那鱼”

　　　　“你才是鱼！”那人恨恨道，“你全家都是鱼！”

　　　　慕容馨想到被他看光，顿时脸烧起来，“你你我告诉山行”她想着方才他颇忌惮的神色。

　　　　那人果然面上变色，“等等，我其实也不喜欢这个样子，换一个不就得了”说罢伸手将慕容馨的双眼遮了。

　　　　待他的手从面前移开时，慕容馨吃惊地发现，面前立着的分明是个极漂亮的姑娘，一身衣裙如雪，正嗔目望着自己。

　　　　看着慕容馨一脸惊讶，那姑娘道：“我既是男的也是女的，有什么好奇怪的？在水里的时候不算男也不算女，你不要对山行胡说”

　　　　见慕容馨面色恢复了些，她又恨恨道：“你给我记住，纵使你是山行的人，但你之前想把我炖了的这件事，我会记着，我是个特别记仇的。”

　　　　“鱼大仙，我完全没有吃你的意思，那是怕你冻死，不得已的法子”

　　　　那姑娘纤眉一竖，“鱼大仙？你需尊呼我一声素鲔大人。”

　　　　“你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啊”慕容馨憋着笑，“对了，你怎么进来的？可知道怎么出去？”

　　　　素鲔姿态高华地坐下，“被一只死狐狸追得迷路了。”

　　　　慕容馨立刻想到之前的那只漂亮的红狐狸，还有那个人，难道也是只妖怪？

　　　　“谁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素鲔恨恨地打断她的思绪。

　　　　慕容馨愣了愣，“你非人非鱼非男非女，不是妖是什么？”话音未落，外头传来石洞开启的声音，她伸头张望了一下，面前的素鲔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来人是安宁，小脸冻得红扑扑，表情很是严肃，“赶紧跟我走，这里一会儿就要关上了。”

　　　　“关了？”慕容馨有些惊讶。

　　　　安宁脚下未停，往外走去，“你若愿意在这里终老，那也随你。若是没这个打算，赶紧过来搬东西”

　　　　慕容馨看着安宁出了屋子，回头四处寻那素鲔，哪里还有她的踪影，只得疾步跟了出去。

　　　　石屋外七八个侍者正将屋里的箱子搬出来，装上马车。安宁示意她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嘱咐道：“赶紧将这些箱子里的霜露都收集起来。”说罢递给她一只瓷瓶，自己又匆匆下了马车。

　　　　慕容馨将木箱打开，里头都是原先养在石屋里的冬日草木，此刻应是有些受热，上面凝了些水珠，也不知是不是安宁口中的霜露。当下不再迟疑，将那些水珠小心收集到瓷瓶之中。满头大汗将一车厢的收好了，瓶子里也不过浅浅的一点。

　　　　刚收拾好，就听见安宁在外头唤她，她伸出脑袋一看，马车队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在石洞外的冰天雪地里。七八辆马车头尾相连，安宁在前面一架马车上，挥手示意她过去。

　　　　马车间由宽阔的木板连接，慕容馨顺着走过去并不费劲。如此这般将所有的霜露收集了，已是腰酸背痛，手里不过装了小半瓶而已。

　　　　安宁将那瓷瓶接过，小心收藏在一只匣子里。那匣子看着甚是普通，然而不知在何机巧下打开，里头冰雾袅袅，升起一处暗盒，那瓷瓶刚好可以稳稳嵌在其中。还没看清楚，那匣子已经恢复如初。

　　　　安宁这才似松了一口气，闭目靠在车壁上再不出声。

　　　　慕容馨忍了片刻，“我们这是出去了么？”

　　　　“唔”安宁面上倦意浓浓，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慕容馨瞧着她面色似乎不如方才，小心问道：“你还好么”安宁此番却是连声音都没了。

　　　　慕容馨急忙探上她的额头，一片滚烫，脱口道：“这么烫，你怎么了？”说着急忙将早前收在身上一味醒神的草药塞到她的口中。忙乱间去搭她的脉息，衣袖撸起的地方，触目惊心的伤痕一路蜿蜒，新伤压着旧伤，重重叠叠。

　　　　如此狰狞可怖的伤口，慕容馨从未见过，一时愣在那里。这小姑娘是不太近人情，性子也有些古怪，然而此刻见她伤痕累累，思及她的处境，不免心生同情。

　　　　手足无措间，有人从后面将她推开，一把将安宁揽在怀里。

　　　　慕容馨一愣，脱口道：“素鲔？你方才去哪儿了？”

第46章　乌船之行（）　
安宁原本就是一副小巧精致的五官，此刻蜷在素鲔怀里，脸只有巴掌大了。

　　　　素鲔眼下是男人的样子，抱着安宁，神情怔忪。

　　　　“那个”慕容馨一直没敢出声，这个场面有些古怪，“你这么抱着人家姑娘，合适么？我喂她喝点水”

　　　　后半句被素鲔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你离她远点。”

　　　　慕容馨识趣地朝后靠了靠，这两人之间，看起来是有些渊源的，自己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渐渐地，慕容馨觉得有些热。她撩起帘子，外头还是茫茫雪原，马车里也并未生火，这热气是从何而来？

　　　　她再偷偷瞧那对面的两人，安宁仍靠在素鲔的怀里，面上渐渐有了些颜色。额上细密的汗珠，被他仔细地拭去。

　　　　她试着向他二人那里靠了靠，果然又温暖了些，忍不住又凑了凑。

　　　　素鲔一直阴沉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再移过来一点，就扔你下去。”

　　　　慕容馨的注意力却在他的身上，这个妖怪，竟还会发热？冬天养在屋子里，连火盆都不用升

　　　　再抬头就看见素鲔咬牙切齿的样子，“你才是妖怪，想吃掉我又抛弃我再想拿我烤火，实在可恶，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你”

　　　　说着话，马车忽地停住了，慕容馨不过一个错神看了看外面，再回头，素鲔又不见了。

　　　　安宁独自靠在车壁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她还没想明白，安宁已睁开眼，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慕容馨面上，“我方才睡着了”

　　　　慕容馨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那只怪鱼的是告诉她，只觉得腕上一凉，听见素鲔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你若是敢说，我掐死你”

　　　　“方才你小睡了一会儿，我没敢吵醒你”慕容馨一本正经道。

　　　　安宁掀了帘子看了一眼外头，就提步出去，“你在里面待着，先不要出来。”说完人已消失在帘外。

　　　　慕容馨急忙将袖子扯开一看，腕上戴着的是鱼七之前给她的那个镯子，原本玉色颇不起眼，如今却变得通透清冽，里头竟隐隐看见一尾银鱼。

　　　　尚不及细看，听见外头安宁的声音，“知风快些出来。”

　　　　慕容馨将镯子塞回袖子里，匆忙地掀开帘子。

　　　　饶是近日各种奇事怪闻见多了，眼下这一幕，她还是实实在在地被震惊了。

　　　　茫茫雪原铺展在自己的身后，而眼前一条长河，蜿蜒于绵延的雪山之间。河水是极明艳的靛蓝色，净透莹莹色泽动人。河边渡口，一条全身墨色的三层巨船，泊在那里，帆色如雪蔚为壮观。

　　　　有什么很快地在脑中一闪而过，可慕容馨却无论如何抓不住那个念头。

　　　　安宁对她的震惊并不意外，指挥着那些侍者将木箱搬运上船，方对慕容馨道：“上去吧，你运气不错，估计以后这地方你是不会回来了。”

　　　　慕容馨随着她上了船，眼见着踏板被收起，却猛听到远处传来呼唤声，“安宁大人，求求你带我走吧”

　　　　慕容馨很是诧异，她原以为这里只有她自己和之前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却又多出了一个。那人跑到岸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竟已看不出男女。只一味跪在地上，恳求安宁将自己带走。

　　　　安宁起初有些微微的讶异，估摸着也是没想到，那里还会有人。然而只略迟疑了一下，就喝令开船。

　　　　“为什么不将那人带走？这船如此之大，多一个人”慕容馨将安宁拦住。

　　　　安宁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此刻浮起了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这里的一切都是顺应天意，他早该不存在了，又何必强求？”示意她让开道。

　　　　“强求？那这里逆时令而建，反花令而植，难道不是强求？”慕容馨没有让开的意思。

　　　　安宁沉默了片刻，挥手示意，立时有人上前将慕容馨三下俩下的捆了，拖入船舱，推进一间屋子。只听见门上哐哐当当上了两层锁，那些人方离开。

　　　　慕容馨坐在船板上，很是郁闷，自从离开家，一路都被关着。好一点，关在宫里，尚有些自由。之后被楚妃关过，被萧景云关过想到萧景云，她有些愣怔，似乎很久没有想起他了。他该是已经将自己忘了这么想着，船身晃晃悠悠，就觉得乏了，干脆闭上眼假寐。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外头已经暗下来，似乎是月光透过船窗落在自己面前，白晃晃的一片。除了水拍着船身的哗啦声，和偶尔几声船板的咿呀，再没别的声音。

　　　　睡了这么一觉醒来，乏是不乏了，饥饿感却真真切切地浮现。四下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榻，什么都没有。若是外头安宁那个小丫头把自己给忘了，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这么想着，外头门上的锁哐当哐当响起来，有人将门推开，外头的光照进来。

　　　　慕容馨在黑屋子里待久了，一时觉得刺目，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那人就凑到了面前，“哟，你还好端端地活着？”

　　　　“鱼七？”慕容馨一眼就认出了他，“你也进来了？”

　　　　鱼七脑袋一偏，“进去一趟脑袋坏了？我让你找的东西呢？”

　　　　慕容馨一愣，“什么意思？我出来了？”

　　　　鱼七蹲在她面前，“不然呢？这里已是京郊运河之上。”边说边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慕容馨急忙蹿到窗口，外头虽是夜色沉沉，月色却是皎洁。不难看出是寻常的河道，河上偶尔还有商船和渔船经过，而河岸上也有星星点点的人家。

　　　　自己所在的这条船，已是很普通的模样，不过比普通的商船略大些。

　　　　“你一直在船上？”慕容馨不可思议地转向鱼七。

　　　　“一大早上的船，需押一批货入宫。倒是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方才让我进来放人，怎么也没想到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