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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妖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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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有些惶恐,她不确定他的意思。

    他将她平素用的锦枕放在她平素最喜欢的地方,重又拿起方才的书卷翻看起来,再不多言。

    少顷,余光里看着她希希索索地躺下,不知道是不是很是疲倦的缘故,没过多久已然酣睡。

    她习惯性地蜷着,渐渐地凑到他的身边,直到鼻尖碰到他支起的手臂才停住。

    他就这么看着,感觉着她轻浅的呼吸拂上自己的肌肤,他忽然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是挺不错的

    隔了几进院子,屋子里的灯火仍亮着,樚溪坐在榻上,背朝着外面,挺得笔直。素鲔将换下的纱布收拾了,端了药盏回到榻前。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他才开口,“求不得的东西,你便是一直这么绷着念着,又有何用。你若是今日在这世上消失了,你觉得他会有半分在意么?”

    她的身子晃了晃,不复之前的挺拔,并未出声。

    素鲔将药盏放下,走至门口临离开前才道:“我知你不愿我在这里,那你,自己把药喝了,早些歇息。你的伤”

    他没说的下去,几乎可以想象出她现在面上的神情,提步出了屋子。

    听见木门吱呀阖上,她才颓然伏在榻上,疼痛一寸寸一厘厘蔓延游走,锥心刺骨。

    求不得?原是自己的东西,怎会是求不得?他不过是一时想不起来彼时身边的自己。待一切明了,所谓的误会也就烟散了。

    彼时,彼时的过往,她点点滴滴分分毫毫不曾淡忘。

第66章 少白旧事之一() 
少白门究竟有多庞大,无人知晓。

    樚溪知道的也只是少白门一处不知名的山谷,而那个地方在何处,她也再不曾寻到过。

    最初的记忆就是始于那里,之后是如何离开的那里,她也没有了半分记忆。少白门不希望她记住的事情,她半点也不会想起,这一点她一向很清楚。

    不过她对澹台明的心思,是个例外。她非但记得清楚,还是分分刻骨。

    那处山间并没有名字,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若非有门主授意,也绝难踏出一步。

    她的记忆中,那里四季如春宛若仙境。然而即便是那里最芳菲的佳景,也难及他彼时极浅的一个笑容。

    少白门门主的选拔历来残酷,候选之人自幼时就住在谷中。不过是一群七八岁的孩子,独自住在山谷中最荒僻的地方。除了每日极为冷血而残酷的训练,互相之间并不能说话,也决不允许产生任何的感情和牵连。

    樚溪彼时也不过稍长他们几岁,却是他们的箭术师父。她自己如何会精善射箭,又是如何被带入谷中,这些记忆早已被抹去。她所能想到的最最开始的那一幕,就是第一次看到这群少年。

    那日正是谷中松月八重樱盛放的时节,十七个少年皆白衣束发立于重重花树间,手执墨弓,面上是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冷肃。

    樚溪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他腰间的玉牌上刻着他的名字,澹台明。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右臂处的衣衫隐隐看到嫣红的血迹,应是前几日训练时受的伤。在这里,受伤并不允许医治,挺不住的自然就被淘汰出局,再不知去向。

    那处伤应是不轻,他握着箭弩的手微微颤抖着,手背爆出的青筋清晰可见。可他的面上却未显出半分痛楚的意思,眸光牢牢地锁在远处的箭靶之上。

    墨弓乃玄铁打造,沉重无比,寻常练武之人根本无法拿起。

    对于这群少年来说,更是极为困难。然而连弓弩都举不起,如何习射?很快就会在选考之中被同伴射杀,这个道理他们自小就明白。从起初的百来个同伴,到今日的十七个,那些消失的面孔,他们犹历历在目。

    今日需三箭入靶心,否则将有极酷厉的惩罚等着他们。

    一个多时辰过去,竟还无人可以将弓弩举起。

    樚溪不自觉地,一直在关注他。他手臂上的伤,几乎注定了他今日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务。

    她觉得会从他的面上看到一些沮丧或是气恼,他身边的同伴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耐,他却没有。

    他执拗地用受伤的那只手臂托举弓弩,红色早已浸透了他的外衫,很快半个身子都覆在殷红之下,他的眉间竟都不曾皱起,仿佛那些疼痛与自己无关。

    黄昏的时候,林间只余了他一人。其余的同伴都已三箭上靶,离开了。日落时,他若再不能做到,这一夜必须去寒室中静坐。

    樚溪以为他会放弃,将弓弩交还,自己去领罚,他却始终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一次次试图将手中的弓弩举起,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尝试

    他的脸色更为苍白,樚溪知道他已经失血太多,这样下去估计是过不了今日,终于没忍住,走到他的面前。

    “你今日失败,去领罚。”她道。

    他的目光仍在远处的靶上,“还有半个时辰,我还没有败。”

    樚溪将自己手中的弓弩举起,只一箭,他的靶穿心而过应声而倒,激起一地乱红。

    她这才缓缓回头对着他道:“现在,你败了。”

    所谓寒室,不过是岩壁上凿出的深洞,山体内有不知多少年岁的冰䂂石,异常寒冷,寻常人只怕连半个时辰都待不住。

    樚溪在洞口立了很久,此时已是后半夜,她不知自己怎的就会走到这里。她与这个少年不过相遇一日不到,是什么将自己引至此处。

    寒室内比她想的还要寒冷,他盘腿坐在正中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上衣已被除去,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很远就可以看到。

    樚溪走到他的面前,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的双眼紧闭,身子却是执拗地挺着,每一块肌肉都绷着。

    她将随身带着的药膏抹在他的手臂上,甫一触及,他的身子晃了晃。

    “不需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的手下不停,很快将伤处敷上厚厚的药膏,又在那之上敷上易容之物,重又做出狰狞伤口的样子,这才停下手来。

    许是痛楚减轻了些,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却始终没睁开眼。他的发髻上已结了霜花,脸色亦有些发青。

    樚溪知道他目前的样子,根本无法支撑到天明。

    在谷中的这些年,看多了伤痕遍体鲜血淋漓,樚溪自以为早已看淡了。眼下不知何故,她却并不想袖手旁观。擅自帮助受罚的门人,本是重罪,她也并没有思虑。

    她的双臂自他的背后环住他的腰间,将自己的身体伏在他的身后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他一瞬的颤栗。

    他的身上很冷,直挺的后背宛如冰䂂石般僵硬而冰冷,那上面有许多重重叠叠旧伤的痕迹,斑驳而蜿蜒。

    她的面庞贴在那些伤痕的纵横之间,感觉到他后背渐渐松弛的弧度

    第二日的箭术修习,他与其余十六人一起回到了樱林,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只是发了疯一般的练习再练习。

    樚溪觉得,他应该从不曾看过自己,即便以后再遇见,他也不会认出自己的样子。

    这十七人本是经过层层严酷训练,箭术的掌握也是十分迅速,不过短短几日,技艺已是惊人的精进。

    樚溪却明白,澹台明早前手臂上的伤并没有完全恢复。即便是极微小的偏差,也会令他射出的箭偏差,而这微小的偏差足以令他在之后的选拔中被同伴射杀

    澹台明独自所住之处是谷中的一处山崖,崖上除了他的屋子,只一棵古松。看惯了谷里鸟鸣溪跃繁花万千,这里倒是难得清静的一处。

    樚溪初次站在这课古松下,就喜欢上了这里,这里与他很相似,清冷而干净。

    如何让他察觉不到自己夜夜到这里,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的月奚香无色无味,可令他立时陷入沉睡,这些日子皆是如此。夜夜为他施药,他的伤势已好转许多,麻烦的是每日需易容回伤口缓慢恢复的样子。

    她看着窗台上月奚香燃尽,推开了门。

第67章 少白旧事之二() 
屋内,他如往常一般早已熟睡,神色难得的松弛。

    樚溪坐在他身边,将他手臂上遮掩伤口的易容除去。

    真正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里面的筋骨之伤还需些时日才能完全养好。

    她将药膏仔细涂抹了一遍,重又敷上易容之物。

    待一切做完,屋子里的月奚香已淡了少许,她需尽快离去。

    他的睡颜却让她慢了片刻。

    他这么睡着的样子很好看,没有了白日里的冷肃和执拗,眼下是他原该有的舒朗。

    她的指尖什么时候已停在他的眉宇之间,将那里尚余着的一点点皱起轻轻抹平。

    他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她不由又想到这个问题。

    她不自觉地将指尖游移至他的嘴角,轻轻向上提了提,自己不觉轻笑出声。这个样子,果然是很好看的。

    至于自己为何对他的心思如此这般,她并不想去追究。只是这么看着他,就很愉悦,还需要什么理由?

    樚溪松开手,他的面上又恢复了沉静。

    三日之后就是选拔门主的围试,十七个候选人需在规定的时辰内猎到一只走兽。这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难就难在那林中埋伏着杀手,在十七人捕猎之时,这些杀手也会对他们进行伏击。第一个活着将猎物带出林子的人才能胜出。

    樚溪明白,澹台明虽资质出众,但旧伤未彻底愈合,面对另外十六个强劲对手和无数潜伏四处的杀手,其实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一旦落败,他也就再没有机会走出那片林子。

    她离开澹台明的屋子时,暗夜深沉,崖上一片静谧。

    云开之时,月光将四下里铺了流银般的色泽,樚溪就看见了卧在草丛里的那只白狐。

    谷里的飞禽走兽很多,如此漂亮的狐,她倒是头一回见到,脚步就慢了一慢。

    那白狐见她驻足,费力地向她挪了挪,终是没了气力,重又将脑袋伏在前腿之上。

    樚溪本是极不喜多管闲事的,估摸着这狐哪里受了伤,向自己求助。

    眼下澹台明的事本已令她心烦,未想太多抬脚欲离开。走出两步却又莫名停住,那小狐方才软软的神情竟是在眼前挥散不去,遂轻叹了口气回到它的身边。

    它的伤在后腿,樚溪就着一旁的溪水将伤口清理干净,随手将衣裙的一角撕下一条,替它包扎好。

    正欲起身离开,只觉手背温热,那白狐竟伸头过来轻舔着她的手,神态娇憨。

    樚溪一向不喜与人亲近,就想立时抽开手去,却听身后有人道:“它竟与你有缘。”

    她有些愣怔,照理四下安静,有人在身后她没道理会丝毫不曾察觉,然而这声音温润入骨,竟让人恼不起来。

    她缓缓转过身,身后的人一袭烟黛长袍,面目隐在夜色中看不分明。

    “你不是少白门的人。”这一点樚溪十分肯定。

    那人应是笑了笑,她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里漾起了很愉悦的意思,“我是山里的,路过罢了”

    樚溪自然是不信的,从什么地方路过都可能,唯独这谷里,连只蚁虫都没机会随意进出。

    那人俯身将那只狐抱在怀中,在它的颈间轻抚,它似是十分舒服,眯了眼任由他抚摸。

    “它说感激你救它,愿意帮你个忙。”他忽然道。

    “帮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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