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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苦涩童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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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妈妈是聋哑人,所以外公对妈妈格外照顾,但是外公去世的早,五十几岁就去世了,外公去世后,妈妈便很少回娘家了。一般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带着我们去看望姥姥。
听奶奶说,外公是被他父亲,也就是我的老姥爷气死的。我见过老姥爷几次,都是赶集的时候,他拄着一根拐杖到二十里铺来赶集。老姥爷留着长长的白胡子,头上带着一顶干净的毡帽,从帽檐下能看到银白色的头发。他个子不高,背已经坨了,但是精神很好,说起话来底气十足。每次老姥爷来了,奶奶就会煮一锅挂面,下两个荷包蛋。给老姥爷和我各盛一碗挂面、一个鸡蛋。老姥爷喜欢放醋,而且放的很多,汤面被醋染成了半黑半红的颜色。我也想感受这种味道,便也学着放醋。刚开始觉得很涩,但几次过后,就爱上了这种味道。奶奶说吃醋会让人力气变大,这更加重了我对吃醋的嗜好。从此,只要是汤,不管是萝卜汤,还是菠菜汤、番茄汤,我都要放够了醋,才觉得对味。老姥爷走后,我便缠着奶奶给我讲老姥爷的故事。奶奶说,老姥爷一辈子不干正事,谁家有个鸡,他要下点药给毒死;谁家老婆婆的男人死了,他就晚上跑到人家的炕上去睡觉,有一次还被老婆婆的儿女给打了。姥爷曾经被老姥爷气得跳了楼,到了医院,医生给换了狗肠子。从此,姥爷就不能吃枣,不能喝茶,而姥爷又偏偏爱吃枣,爱喝茶。姥爷退休后,在老家种了十几亩棉花,他每天早出晚归地照顾棉花,中午顶着烈日回家,浑身是汗,就用凉水冲洗身子,冲完了又去喝凉水,吃枣,换过的肠子经不起折腾,姥爷又被送进了医院,这次没能救活,死在了医院里。姥爷死后,棉花丰收,卖了钱,老姥爷和姥姥为棉花钱吵了一架,从此姥姥再也不理老姥爷。老姥爷有个女儿在济南,没人养着他,就去找女儿。可女儿也讨厌他,没让他进屋。他就在女儿的大门外面凑活了一夜,第二天回家喝农药死了。
玲姨只在家里呆了一会儿就走了。把孙小全打了之后,我好几天都惴惴不安,怕他得脑震荡,怕他的家人找到我们家,家里可没有钱赔他治病。我担心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有一次,我又看到他和张瑞涛一起玩,还是原来的样子,又呆傻又可恶,我也放了心。至于被侵占的宅基地,家里也没人再提起。
第7章()
老家很少下雨,夏天的阳光又烈,因此干旱是年年都有的。有时,甚至连吃的水都没有,爸爸和妈妈要拖着水车到很远的村子里去拉水。
今年也是一样,马家河的水已经彻底干了,河床上的地皮被太阳晒得干裂开来,打着卷。也不是没有下雨的征兆,天已经阴过好几次了,可老天爷似乎对这个地方格外吝啬,经常残忍的给老百姓开着玩笑,每次看到雨就要落下来的时候,一道阳光却把云层穿了个口子,口子渐渐变大,天又放晴了。有两次,雨点已经落下来,刚刚湿了一层地皮,云层便被风吹着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地下水已经被抽干了,正当大人们为地里的庄稼焦头烂额的时候,天空中飘来了几朵乌云,微风也渐渐变成了怒吼的狂风,乌云凝集起来,将大地笼罩的黑黢黢的。人们心惊胆颤地渴望着,生怕这又是老天爷开的一场玩笑。爷爷说,如果天再不下雨,地里的棉花就一点收成都没有了。奶奶怕房子经不起雨淋,催着爸爸到房顶上去铺塑料布。爸爸懒洋洋地说:“铺什么铺?阴了几次了,哪次是下了大雨的?”爷爷生气地说:“你一边去,我自己去铺。”便自己一人上了屋顶,把塑料布铺开,找了几块砖头压在边上。妈妈看爷爷遮了屋顶,也自己上房铺了塑料布。一边铺一边数落着蹲在院子里抽烟的爸爸。
奶奶的房子盖了四十多年了,是奶奶刚刚嫁给爷爷的时候盖的,土坯房管不了多少年,墙角已经被雨水冲刷掉厚厚的一层泥土。原来的时候,每隔一年,爷爷都要泥一遍房顶,岁数大了,泥不动了,爸爸又做不了,就找大姑父和小姑父来帮忙,但次数多了,也不好意思,两三年、三四年才泥一次,房顶失修,就开始漏雨,有时候,一场雨下来,在屋里能接几大盆水。妈妈的房子也已经修了二十多年了,唯一的区别是墙脚垒了几层砖,墙外糊了一层白石灰。两座房子最怕的就是漏雨,所以遇到下雨,就得在房顶上铺一层塑料布。
刚刚铺好,雨点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爷爷和妈妈赶紧从屋顶爬下来。妈妈拍着手笑着跳着跑到奶奶这边,一家人都高高兴兴地看下雨,爸爸还是面无表情地蹲在屋里抽着烟。天空中雷声隆隆,闪电霹雳啪啦,雨势越来越大,院子里已经积了半尺多深的水。爷爷赶紧找了根棍子去通阳沟,妈妈突然拍了一下手,一惊一乍地比划着,刚洗过的衣服忘了收起来,她赶紧跑到自己院子那边去了。瓢泼般的大雨足足下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始减弱,天空渐渐明亮起来,慢慢地只能看到零星的雨点滴落。我冲到大街上,两边站了一群群的人,大人们看雨,小孩们穿着凉鞋在趟水。我赶紧跑回家大喊:“快到街上去吧!大街上已经变成一条河了。”爷爷奶奶走到街上,喜笑颜开地和邻居说着话。我则在没过膝盖的水里趟了一遍又一遍。
街上的水流完了,爷爷一个人下了地。这是爷爷的习惯,每次下了大雨、刮了大风,爷爷都要去每一块地里察看庄稼,看看雨水有没有下透,庄稼有没有倒伏。回来后,爷爷说这场雨太及时了,要不是这场雨,一家人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起床,爷爷已经从地里回来了。他说地太陷,进不去人,还是没法下地。这天又是个赶集的日子。我出去的时候,街上已经很多人了。在巷道口右手边摆摊的是老抇动,这是他的外号,他是崔庄人,少了一条腿,尚存的一条腿也只有玉米杆的粗细,虽然他只有一米二的高度,而且很瘦,可这根腿仍然支撑不了他的重量,平时都是拄着双拐,有时拖着一个小板凳在地上爬行。遇到赶集的日子,他都会拖着小车来卖零零碎碎的杂货,小孩的玩具,女人扎头发用的头绳、发卡之类。他见了每个人都笑着打招呼,不管对方是大人还是小孩。虽然奶奶很节约,却经常到老抇动摊上买点东西。奶奶说,老抇动没有亲人,有过一个老婆,是要饭要到崔庄去的,刚跟老抇动的时候,人只是半疯,后来疯的厉害了,天天往外跑。在家的时候,每天夜里都要跑出去偷东西,不偷别的,单偷尿盆子,一晚上能偷几十个尿盆子。老抇动一觉醒来,看到炕前齐刷刷摆了一地的尿盆子,就发气拿条櫡之类,凡是伸手能够到的东西拹她,挨了拹,她就往外跑。有一次,不知怎么的,她跑到了马家河里,淹死了。之后,老抇动还是像往常一样,对着每个人都笑着打招呼,只是摊子上的货比往常少了些。
巷道口的右边是个卖糖葫芦的,他支好了一口炒锅,炭炉的屁股里面接个风箱,扇着火把糖熬化,再把提前串好的糖葫芦在糖液里面滚一圈,一串新鲜的糖葫芦就出锅了。现榨现卖,吃着热乎乎的糖冰和山楂,酸中有甜,甜中有酸,爽口刺激。
出了巷道口,往左边走,都是些卖菜卖肉的摊子。再往前,就是刘黑子的豆腐店了,刘黑子不但黑,而且矮,人很粗壮,看到他我就想到了武大郎。刘黑子的老婆是从贵州买来的,细高个,脸很白,放在整个二十里铺村,都算是最出众的。刘黑子的老婆看不起刘黑子,不挨着他睡。刘黑子也不急,他变着花样讨老婆的欢心,单不提和老婆睡觉的事,刘黑子的老婆觉得刘黑子心好,就踏踏实实地跟着刘黑子。刘黑子娶了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觉得生活有了奔头,便起早贪黑地磨豆腐,摆了摊子,卖豆腐脑,几年下来,老婆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他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翻盖了房子,豆腐摊变了豆腐店,成了十里八村都羡慕的人。虽然老豆腐是高原的名吃,可长到了八岁,我还从来没吃过。家里本来就穷,钱是一毛一毛算计着花的,家里也有吃的,还要花钱买吃的,就是不会过日子了。
正当我闲逛着时,迎面看到了姨奶奶。她是我奶奶的妹妹,家在陈牌,离二十里铺有十里多路。紧挨着陈牌的田牌也赶集,所以姨奶奶到二十里铺赶集,更多的是为了看望奶奶。奶奶有三个姐妹。大姐嫁在了勺子刘,离我们这里有四十多里路。奶奶的大姐也是个不全还的人,用奶奶的话说,是跟爸爸一样,憨为己。亲姐妹之间都要算计,过年的时候,奶奶送给大姐一包红糖、一包到口酥,那奶奶的大姐最多还一份到口酥,红糖算赚的。奶奶的大妹跟随丈夫下了东北,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奶奶说那个姨奶奶是个很全还的人,可惜离得远,互相只能捎个信儿,很多年都没有见到了。姨奶奶是奶奶最小的妹妹,对奶奶最为关心,也是奶奶最亲近的人。
我和姨奶奶一起回了家。奶奶看到姨奶奶,高兴地跑出门迎接,和姨奶奶抱着胳膊互相端详着。老姐妹见面,自然是喜笑颜开。奶奶把姨奶奶让进屋里,支使爷爷出去买菜,爷爷带着姐姐出去了。我给姨奶奶倒了一碗水,就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
姨奶奶说:“王牌有个瞎老六,你还记得吧,就是白天不瞎晚上瞎的那个,他媳妇就是咱李祥庄老黑的三闺女。瞎老六家大小儿给人家盖房子,掉下来摔死了,撇下仨孩子,俩闺女一个小儿。瞎老六的儿媳妇也跟人家跑了,都说是去东北了。”
“她就不怜惜这仨儿孩子啊?”奶奶问。
“你看瞎老六那个样子,年轻时就嘛也干不了,现在上了岁数,更白瞎。瞎老六家从小就笨,到现在都是连个鞋底子都捺不了。你说人家上面养俩老的,下面带着仨小的,这日子也确实没法过。”
“那现在仨孩子怎么办呢?”奶奶问。
“瞎老六的闺女把孩子接走了”,姨奶奶说。
“那闺女女婿还好啊,帮他带这仨孩子”,奶奶又说。
“就是不好啊,瞎老六闺女看着仨孩子可怜,人家女婿又不心疼,听说俩人为这仨孩子,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听着她们说这些,我很好奇,但听着听着就开始胸闷了。
他们说着说着,爷爷和姐姐回来了。爷爷手里提着一捆粉条和两斤茄子。姐姐哭哭啼啼地进了屋,跑到奶奶身边,甩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我要买衣服,我爷爷不给我买。”
爷爷接过话茬道:“又不是没穿的,买什么衣服啊?”
姐姐大哭着向爷爷吼着:“我就要买!我就要买!我就要买!”
爷爷看到姐姐撒泼的样子,越发生气,从奶奶手里拽过姐姐就要打。姨奶奶在一旁劝道:“孩子还小,哪里能打孩子。买什么衣服?我去给她买。”
爷爷说:“哪个都不能给她买,她要买裙子,十块钱,三件裙子就够孩子一年的学费了。那不是咱这个家庭该穿的。”
姐姐一直在大哭大吼,把爷爷气得没办法,拖着她扔到了院子里地上。姐姐就势在地上打起了滚儿,爷爷更加难以抑制自己的气愤了,从门边把抽牛的鞭子拿过来,就甩了姐姐几鞭子。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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