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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椅上的男子满面笑容，褐色袍子未扎腰带，松松地搭在身上，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面容清瘦白皙而俊朗。旁边坐着一位温柔和蔼的老妇人，衣着打扮简单而素雅，这两人应该就是自己的舅父舅母了。

　　　　“阿蓝啊，快来坐，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数。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去吧，让我们几个也自在说些话。”老妇人一边招手让慕夫人坐在身边，一边安置了众人。

　　　　厅堂很大，门的对侧是一排全部打开的窗子，外面湖上景色一览无余，右侧是最高的一幢楼阁，下面护卫把守闲杂人等不得靠前，这就是皇帝一家子观龙舟赛的地方了吧。

　　　　几个相貌清秀的男子走过来，身后跟了几位少妇。

　　　　“听五弟说，三妹妹在浮屠山庄上遇到些意外，忘了过往的事？”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转头看着楚摇光和煦问道。

　　　　“多谢大哥哥牵挂！三妹妹确实有些记不清过往之事，不过倒还好，并没有其他异样。”楚摇光微笑说道。

　　　　“三妹妹素来顽皮，不小心碰伤了头忘了旧事也是有的，想来过些日子，慢慢也就想起来了，倒不必过于担心。”那位大哥哥旁边的白袍男子含笑说道。

　　　　“二哥哥说的是，三妹妹惯于惹祸，这次倒没有害到旁人，纵然忘了往事，却也不妨事。”楚摇光转向那白袍男子。

　　　　“你们兄弟不要只管站在这里说话，且先让妹妹弟媳都坐了，喝茶吃点心地聊着，岂不更好？咱们也是许久未见，都有好多话说呢。”一个二十五六岁妆容繁复的美貌少妇含笑说道。

　　　　“谢二嫂嫂体恤，咱们姐妹正应当好好亲近。”大奶奶樊锦温婉微笑着说道，拉了楚瑶姬，坐在了第一排挨着慕夫人靠后的几案旁。

　　　　慕首辅的左后是两府公子落座的几案，慕子恒所在几案却在其后。

　　　　楚瑶姬又看了看身边坐的人，四位慕府少奶奶，樊锦。那几位庶出小姐，都坐在身后的几案旁。

　　　　这就是赤裸裸的封建社会嫡庶有别！

　　　　楚瑶姬心中痛斥之余，也暗暗庆幸，没把自己放在那里，要不然以自己的吃瓜群众战斗力，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了吧。

第18章　端午（二）（）　
楚瑶姬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樊锦和四位少奶奶寒暄闲话，偶尔回一句嫂子们的问询，后面慕府嫡小姐在一处，庶出小姐们又在一处，看表情就能立分高下。

　　　　似乎这个划分是不可逾越的，每个人都不想或者不能破坏。

　　　　正在胡思乱想，楼外喧嚣的人声似乎突然被湮灭，啪啪啪连续的脆响之后，右面那座高楼后明黄色旌旗，金瓜，斧钺林立，盔甲严整的兵将分散开有秩序地卫护在楼阁四边。

　　　　过不多久，右面楼阁三层窗子打开，一个身着明黄色绣盘龙锦袍的中年男子坐在窗前金色椅子上，身后肃立数位锦袍着金冠男子和华服女子。

　　　　慕夫人和慕相爷及吕夫人率领全体离席跪地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瑶姬跟着跪下，侧头看别人做什么也跟着做。

　　　　“免礼平身！”右面楼里传来高亢尖细的声音。

　　　　众人起身回座。

　　　　稍顷，湖边传来炮声，九次之后湖两岸有二十几只龙舟驶向皇帝所在楼前，划船动作整齐划一，船上赛手身着短褐，短褐颜色每只龙舟各不相同，头扎同色包巾。

　　　　龙舟驶到楼阁前的湖面上，赛手们起身跪在船上朝皇帝叩拜，山呼万岁。内侍再次高声呼“免礼平身。”

　　　　有内侍站在窗前，手握一卷卷轴，打开宣读，

　　　　“承天恩以享太平，传丰饶求达安乐，今端午佳节，与万民同贺，唯祝社稷安泰，四海升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龙腾祥瑞，泽及天下！”

　　　　内侍宣读完毕，众人再次起身叩拜，山呼万岁。

　　　　这么一会儿跪了两次了，楚瑶姬腹诽，这礼节太繁琐了，不喜欢。

　　　　龙舟后退掉头，一条红绸拦在龙舟前的湖面上，红绸两端系在两根缠了红绸的竹竿上，立在两叶小舟之中。

　　　　两侧岸边各出现一名银袍将军手握弯弓，收到旗令，两人同时拿起身边兵卒递过的火箭，搭弦拉弓，火箭飞射到竹竿上，点燃红绸，红绸两端同时落在湖面上，二十几艘龙舟也如离弦之箭，瞬间射了出去。

　　　　好厉害！两岸离那小舟何止百步，就这箭术，可以参加奥运会了！楚瑶姬心中赞叹。

　　　　不说楚瑶姬赞叹，但听得岸边围观民众纷纷呐喊，如涛声起伏，群情激奋。

　　　　那二十几艘龙舟开始时不相上下，渐渐就拉开了距离，很快在楼阁里只能看到影子。

　　　　见龙舟远去，过些时候能回来，楚瑶姬抬起雪白的小手抚了抚腮，转头去看果儿——这是之前设计好的暗号，果儿心领神会，低头退到一边，取了托盘装了果子点心和茶水，端到慕子恒那边几案上。

　　　　一张叠得整齐的纸也摆在托盘里，压在果盘下。

　　　　果儿施礼退回来。

　　　　片刻后慕子恒起身出去，须臾又回来依旧坐下。

　　　　另一张几案旁楚摇光的眼里露出一丝冰寒。

　　　　“皇上有赏！”楼下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慕相爷和慕夫人吕夫人率众人起身迎到门边，一个肤色白皙清秀的内官带着两个小内侍进来，小内侍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慕相爷，侯爷夫人，相爷夫人，咱家这厢有礼了！因奉皇命，不便大礼参拜，还望赎罪！”内官拱手，面露笑容。

　　　　“有劳于公公！”慕相爷和煦拱手还礼。

　　　　“圣上感念侯爷一门忠勇，远征平乱，慕相爷父子辅政，鼎力朝堂，今日端午，赐彩粽两盒，以慰赤诚。”于公公说罢摆手，让小内侍呈上食盒。

　　　　“谢主隆恩！”两府人跪下谢赏。

　　　　“慕相爷，”于公公伸手搀起，其他人这才起身，“圣上今日心情很好，几位皇子公主陪侍身边，就念起了你们两府的几位年轻公子小姐，不如慕相爷和慕夫人带着几位公子小姐君前谢赏，如何？”

　　　　于公公瞄了慕相爷身后跟着的几位公子，又看了一眼慕夫人吕夫人身后的女眷，看到楚瑶姬时神情一怔。

　　　　“这位小姐是侯府三小姐吧？”于公公含笑说道，打量一下楚瑶姬。

　　　　“正是小女，十分顽劣，不敢君前失仪。”慕夫人淡淡道。

　　　　“还是幼时入宫见过，如今却是这般亭亭玉立了。慕夫人不必拘礼，圣上和善，最喜公子小姐们天真不拘束。”于公公微笑静立。

　　　　要去给皇帝磕头？楚瑶姬十分不愿意，远远看过就算了，皇帝一个不高兴就砍头赐白绫鸩酒的，还是离远点安全。

　　　　慕夫人和慕相爷对视一眼，

　　　　“那就劳烦于公公引路，禀明圣上。”

　　　　慕相爷微笑点头。

　　　　回身看着后面，

　　　　“光哥，恒哥，瑶姬，一起去面圣谢恩吧。”

　　　　“是。”三人施礼答应。

　　　　楚瑶姬瞥了一眼那边几个姐妹，都是紧咬着唇，扭着帕子。

　　　　慕相爷和慕夫人在前随着于公公，楚摇光三人随在后面，下楼去了旁边的楼阁——观羽阁。

　　　　于公公欠身恭敬引路，上了观羽阁三层，于公公示意慕相爷和慕夫人在门口稍等，随即躬身进去，稍顷出来，满面笑容，“相爷，侯爷夫人，皇上请二位和公子小姐进去。”

　　　　慕相爷点头，迈步前行，众人随后。

　　　　皇帝背对着门坐着，两侧是皇子公主妃嫔们，慕相爷携众人绕到前面，随即跪倒叩拜，“臣慕轩携胞妹与子侄谢圣上赐赏！吾皇万岁万万岁！”楚瑶姬有些后悔来凑热闹了，接二连三地下跪磕头，顿时心情不好了。

　　　　“爱卿平身，侯爷夫人不必拘礼，都起来吧。”皇帝的声音舒缓低沉，很具安抚作用。

　　　　楚瑶姬起身，站到慕夫人身旁，微微垂首，这是果儿临阵磨枪教她的。

　　　　“都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的声音明快愉悦。

　　　　几个人都抬起头，楚瑶姬这才看清楚皇帝是什么样子。

　　　　穿着明黄色龙袍，九龙戏珠金冠束了发，肤色白净得有一些不健康，眉宇间透出一丝疲惫，此刻倒是颇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个年轻人。

　　　　“这是摇光？容貌上很有几分镇北侯的风采，果然一表人才！镇北侯将门虎子，摇风，摇山都已经为当朝效力，摇光自然不会甘落下风！哈哈哈，我大陈国必定良将辈出，社稷不衰啊！”皇帝心情大好，满面笑容。

　　　　“陛下谬赞，摇光断不敢与父兄相提并论。”楚摇光磁性温润的声音让那些宫眷们都侧头看过来，楚瑶姬看到了明溪公主那瞬间一亮的眼睛，和泛上两颊的潮红。

　　　　“这是子恒么？”皇帝看着慕子恒，却是在问相爷。

　　　　“回陛下，正是微臣幼子，尚在书馆读书。”慕相爷躬身回道。

　　　　“早闻子恒才名，少年中举，却韬光养晦，再未应试，实是难得。如今饱学各家所长，明年春闱，也该下场了。”

　　　　“子恒不敢当圣上赞许，子恒惭愧。”慕子恒不着喜怒，躬身施礼。

　　　　“侯爷夫人，瑶姬今年年庚几何？我记得比明溪小上几岁呢，怎么身量却不输明溪？”皇帝上下打量楚瑶姬，亦是眸光明亮。

　　　　“回陛下，瑶姬今年十二岁了，只是生性顽劣，平日里也是我教管无方，太过宠溺，以至于不懂礼仪，出言无状。慕蓝惭愧。”慕夫人神色平淡，屈膝施礼。

　　　　“稚子哪有不顽皮的呢，只是都被规矩拘着，不得自由罢了，朕年幼时也是整日想着玩耍，不过是太后和太傅看得紧，没有时机罢了，我倒喜欢这随性些的，不失天真。”皇帝似乎想起过去，很是感慨一番。

　　　　“朕新得了一匹大宛良驹，十分神骏，只是朕甚少骑马围猎，就赏给摇光吧，宝马配少年，相得益彰。”

　　　　楚摇光跪地叩拜谢恩。

　　　　“南楚进献了几方贡砚，细腻温润，于风，回宫取一套送到相爷府上，子恒倒是当用。”

　　　　慕子恒同样叩拜。

　　　　“瑶姬要些什么赏赐呢？镇北侯嫡女，总要有个名分，就赐个郡主封号吧，瑶姬郡主，封地徐城。于风，再把那斛东珠送到镇北侯府上，给瑶姬郡主玩吧。”

　　　　楚瑶姬只好再一次跪地叩拜，黄莺般婉转的声音让阁内瞬间无声。

　　　　皇帝顿住片刻，才摆手道：“都去看龙舟赛吧，想来应该回来了。”

　　　　慕相爷率众人施礼退出。

　　　　甫一出门，楚瑶姬就轻轻舒口气，憋死了！

　　　　“娘亲，累死我了！”说罢竟然靠在慕夫人肩头。

　　　　“嗯哼。”楚摇光在身后干咳，楚瑶姬吐了舌头直起身，刚要迈步，却听身后有脚步声，娇俏明媚的声音响起，

　　　　“侯爷夫人留步。”

　　　　几个人停下脚步回头，见是明溪公主款款而来。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慕夫人躬身施礼。

　　　　“明溪不敢称吩咐，只是听说侯府后园多珍稀花卉，明溪想择日过府赏玩，不知夫人可欢迎？”

　　　　这熊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楚瑶姬鄙夷地撇撇嘴，看她眼睛不断斜挑楚摇光的样，大概是动了春心了，不过这样的嫂子我可不想要，必须搅散！

　　　　已经准备要当王母娘娘的楚瑶姬，心里在噌噌磨着那支天河钗。

　　　　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