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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骑兵-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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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其实并不大,当时才十七岁。他是个烈士遗孤,父亲是顺直军委早期的干部,搞地下兵运时被晋军陈长捷部杀害了。母亲改嫁后,年幼的大鹏就跟着舅舅和舅妈生活。元城战役后,舅舅老舒调到骑兵团当供给处处长,大鹏也跑来参加骑兵。
李大鹏从小就跟着长辈闹革命,颠沛流离,见多识广,特别能说会道,高兴的时候说“笑得不亦乐乎”,辛苦时说“累得呜呼哀哉”,活像个“半截秀才”。有一次聊天,他向大伙比画:地球怎么围着太阳转,太阳又是怎么转,月亮又怎么转,还说星星也都在打转转……在场的人都不相信,心说:天上星星那么多,要是都转圈岂不是乱套了,万一碰到一起掉下来怎么办?于是大家起哄不认账,把“半截秀才”气哭了,直到边乔参谋跑过来主持公道才算作罢。
第十六章饥饿的困扰(4)
“半截秀才”的文化水平也确实是半截。别看他说话挺“文”的,念报纸也能够从头到尾不停顿,可让他写字就完蛋了,很简单的一个字,握着笔半天写不对,他自己说这叫做“提笔忘字”。大家却很怀疑:“不对吧,你念报纸的时候,小嘴皮吧嗒吧嗒挺利索,那些字兴许是瞎蒙着读出来的。”因此,他又得了外号,叫“皮皮”,意思是说就只有嘴皮子厉害。
不管“皮皮”的嘴皮子如何,给“文化班”扫盲的资格是够的。开课第一天,他教的是“大小人,上中下,天下工人是一家”。二连三班长刘长生一听就不同意:“不对不对,我听说人家私塾先生上课,讲的是‘人之初,性本善’。”
“也行也行,那样正规些。”大鹏老师倒是好说话,马上就改学《三字经》。
可是,“半截秀才”就是半截秀才,才念到“苟不教,性乃迁”就忘了下一句,停在那里“苟不教……苟不教……”地嘟囔了半天。刘长生又不耐烦了:“狗都被武工队打死了,哪里还会叫?”
大家哄堂大笑。“皮皮”跑来找大刘说:“班长,你去教课吧,这个老师我可当不了。”
于是只好换成刘春雷当老师,李庭桂主任临时编了课本,第一课是“老大爷、老大娘、大哥、大嫂、小弟弟、小妹妹,我们是人民的八路军”。
认生字难倒了不少人,可战士都很认真。上课时借老乡的门板当黑板,下课后把门板还了,大伙就到人家门口蹲着,歪着脑袋看字迹,还拿木棍在地上学着画。房东老大娘乐了,说:“八路军给咱家派了好些个歪脖子门神。”刘长生一边刷马一边用手指头在马身上写字,写到一半忘记了,于是他的手就这么举着,冲着马屁股直发呆。大家看见了都笑,说这小子魔怔了。
被说成是“魔怔”的还有一连一排长胡彦明。胡排长文武双全,还很爱学习,一张报纸到了他手上,翻来覆去看上一天都舍不得放下。元城战役中,他捡到一本北平陆军大学的小册子,叫什么《航空判读》,高兴得不得了,一有空就抱着书看。
其他人看不懂内容,只认得封面上画着的飞机。大家就琢磨这飞行员是从哪里钻到飞机肚子里面去的,问胡彦明,他也不知道。
“那么,你这书里头讲的是啥?”
“是说怎么在飞机上看地形的。”
大伙都笑:“扯淡吧,连飞机的门都找不到,还看地形呢,简直魔怔!”
胡彦明也不反驳,自己又接着看书。
……(本卷结束) ……
第三部分
第十七章在武工队(1)
1942年12月,刘春雷被抽调到军区参加军事培训。当时,各部队的操练停了,可战斗骨干的素质提高却不能放松,军区因此抽调了部分战士进行轮训。
培训学校的学员来自主力部队和游击队,分成好几个队,根据队长的姓氏编代号,队长姓张叫“张庄”,队长姓王就叫“王庄”。刘春雷他们的“庄主”是被刘邓首长称为“三军楷模”的郭好礼(1943年牺牲)。
学校里除了射击、刺杀、爆破和工兵作业训练,也学习理论知识。上课时席地而坐,两个人合用一本书,用子弹壳改装的“钢笔”记笔记。政治课学的是《论持久战》、《中国革命和共产党》,还有艾思奇的《大众哲学》;敌工课,就是教大家说几句日本话;上统战课的时候,请来一个日本人作报告。这人是在山东莘县被刘金魁活捉的日军机枪弹药手秋山良照。刘春雷心想:要是“川老汉”还活着该多好,他的俘虏成了“反战同盟”的书记,他又有牛皮可以吹了……
大刘最喜欢的课程是游击战术和军事教练,看地图、认地形、排兵布阵,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很实用。
有一次搞战术演练,轮到刘春雷当组长。两边各十几个人,比赛看谁先占领一个小村子。大刘心想这还不简单,带着大家数完“一、二、三”就开跑,结果气喘吁吁还是慢了一步。他不服气,说对方的距离比他们的短,不公平。结果教员骂他是“猪脑子”,说:“你们地势高,他们地势低。如果你不急着往村里跑,先在那边坡上架几杆枪,他们还敢跟你比赛跑吗?在战场上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讲!”刘春雷顿时觉得这战术里面还真有名堂,兴趣更浓了。
还有一次练习攻城爆破,学员轮流当排长。对面坡坎上站着几个教员当裁判,他们说谁死了谁就算是死了。
有个“排长”设计的是两人组,连续派出了三个爆破组都没有成功,又接着派出第四组。刚冲到一半,裁决教员(现在叫“总导演”)郭好礼的旗子一挥:“把排长撤了,他不及格。”这排长想不通,说:“前面的人派了六组不成功都没事,我才派四组……”教员讲评道:第一,你连续派四组突击,走的都是相同路线,没有总结经验,不动脑子就不能及格;第二,你派出的前三组战士都已经牺牲了,到第四组你还想不到要自己上,不能身先士卒,你就不配当排长!
从此,刘春雷明白了八路军的指挥员应该怎么做。
学习结束时,陈再道司令来讲话。他说:战术理论是死的,人是活的,要多动脑子总结经验,要打得巧才能打得好;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有什么武器就打什么样的仗。机枪、大炮是武器,土枪、长矛也是武器,甚至毛笔、标语也是武器,要发挥我们的长处,牵着敌人的鼻子走。
轮训毕业后再去锻炼,实际上就是参加武装工作队。
武工队是实施“精兵简政”、“一元化领导”和“机关工作军事化”的具体措施。在当时,除一部分民兵参加县区武装打游击外,大批民兵在“不丢失一支枪”的原则下回到乡里开展生产自救。而八路军则抽调骨干力量和区干部一起深入敌后,给群众撑腰。
1943年初,冀南共有武工队二十一支,队员四百多人。
武工队里除了刘春雷这样的八路军,还有区干部,一个组七八个人,三个组合成一队就有二三十人。培训班学员组成的武工队是生力军,一般都被派往环境最艰苦的地区,有时候还被冠以这个“支队”那个“部队”的名称,虚张声势。大刘他们要去的是枣南、南宫、隆平、平乡一带。在这些地方,敌人的据点、岗楼、公路和壕沟已经形成了网络,不仅我军大部队进不去,甚至连地下工作人员也撤出来了。
到敌人的腹地去战斗,什么凶险的情况都可能出现(仅仅一个月后,刘春雷的教官郭好礼队长就在敌后牺牲了)。临出发前,每个八路军战士都向党组织发下了誓约:我宣誓,在任何情况下,不怕危险,不怕困难,坚持工作,坚持战斗,有死在自己岗位上的决心,绝不动摇;个人利益服从党的利益,服从民族的利益,一切听从组织的决定……
第十七章在武工队(2)
跟随武工队一起行动的地方干部是不用宣誓的,可是,一位中年妇女也站起来举起了拳头。她不识字,对着党旗激动地说:“我也赌咒发誓,情愿牺牲也不投降。我保证努力工作,不泄露秘密,反正死也不屈服,说什么也不中。上有青天下有黄泉,说话不算,天打五雷轰!”
这位女同志是冯大姐,是个刚强果断、办事有条理的妇女干部。她多次和武工队在敌后活动,无论环境多么危险、条件多么艰难,从不示弱,甚至从来不会显得疲倦,大家都很佩服她。
冯大姐的丈夫很早就帮八路军跑交通。有一年鬼子“清乡”,正值河里涨大水,敌人把渡船封锁了。她十四岁的儿子知道父亲水性不好,就抱了一串葫芦泅到对岸去接人。结果这一去就没回来。几天后,在河边见到父子俩搂在一起的尸体,身上除了枪眼,还捆着那串葫芦……
冯大姐原本是家庭妇女,这以后就参加了抗日活动,先是在村里工作,凭着自己出众的能力,逐渐到区里、县里,后来成为地方工委的委员。在敌后的日子里,冯大姐白天黑夜都揣着一颗手榴弹,随时准备牺牲,那种刚强的精神真是让人敬佩。可是,这么一个能力出众的女干部,在抗战胜利后却突然辞职不干了,原因是她仅存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商铺伙计,她要去和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当时,许多领导都做了工作,拦不住。
解放后,冯大姐的很多同事都在河南省担任领导,可她住在开封的女婿家里,乐呵呵地当家庭妇女带着外孙,没提任何要求。她舍弃荣耀选择了天伦之乐,非常满足。
或许,历经战争的女人最能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最大的愿望。身处战火中的女性,以各自的方法追求着自己的安宁。
除了冯大姐,武工队里还有两个编外的女成员,她们是队长张文亭的家眷。
张文亭(1945年牺牲)是冀南、豫北一带很有名的游击队长。他早年当过土匪,参加抗日队伍之后,勇敢顽强,机智多谋,打鬼子真是没得说。可就是有个毛病改不了,爱拈花惹草,每到外面转一圈,总要结识个把相好的。这当然也有好处,由他带队打游击,走到哪里都有个“办事处”接待,十分方便,可细想起来,似乎又对八路军的名声大大的不利。
上级教育了多少次也不管用,张家的女人只好亲自出马,实施贴身紧逼监视。在武工队的这两位老婆,一高一矮,不晓得谁大谁小,也不知是第几房姨太太。反正这两女人很有意思,对鬼子汉奸浑不在意,只为漂亮大姑娘担心。在敌后活动,她们不带枪也不带刀,每天收拾得整齐利索,时刻准备和别人家的小媳妇开战。那张队长也是奇怪,不怕枪林弹雨也不怕领导批评,却很惧内,任凭两个小老婆叽叽呱呱,平时的威风一点也看不见。
刘春雷他们当然不敢招惹这两位“监督员”,私下里给她俩起外号,个子高的叫“磨子机枪”(重机枪),个子矮的叫“二机关枪”(冲锋枪),都是火力凶猛的武器。
武工队活动的区域是相对固定的,队里安排有本乡本土的人,所以出任务时不必事先通知谁,也不用找人带路,说声“出发”就摸着上路了。白天住下研究工作和休息,夜晚行动,路上没人咳嗽说话,连喘气都得憋着点,经过敌人据点旁边才不会被发现。
武工队每次出动的任务不同。有时候是摸情报,就是到了目的地附近的村庄,找个地势比较安全的人家悄悄地进屋,先对房东进行教育,从对方的利害说起,使他容易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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