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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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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陈皮走了出来作了个揖,管家就交代:“送几位爷出城,路不急,往着江边走走,让几位爷醒醒酒。记得这是送我们戏楼子的几位爷,不要怠慢了。”说罢,便急转身往屋子里走,金钱豹哪肯,上前就要揪住管家,那个叫做陈皮的小厮上前一搭手挡住了金钱豹:“爷,夜风凉咱们快走。”,下一句话管家没听见,自己已经回到堂内。
张启山正站在台前,心中正在琢磨刚才的事情,二月家府都是老人,跟着好几代,都是亲眷似的关系,对于二月红家忠心耿耿,但也不免啰嗦。刚听管家回来,想让他去催催二月红,却听台上链子一挑,二月红穿着便装,戏妆未下,走了出来。
“稀客啊,佛爷不是不喜欢听戏么?怎么想起到我这梨园来了?”二月红对管家打了个手势,管家就退下了。他打量着张启山,眼神清瞑,却隐隐透着很强的威仪,下地之人能有这么干净的眼神,还是让张启山心中动容。
“有事相求。”张启山实话实说,聪明人面前,任何的犹豫都会让对方起防备。
二月红笑了笑,张启山也暗笑,他有事求人,其他人可不敢随便答应。长沙九门势力庞大,日本人打来不管是走是避,他们肯定会有牵连,自己在这种时候找来,肯定和这些事情脱不了干系,只要做了,没有一件是小事。
于是不等他追问,便将上午火车站发生的事情,和二月红和盘托出。随后道:“这长沙城里,南朝北朝的货件,二爷是行家,所以特来请教。”
听完之后,二月红不动声色,默默的看着他道:“仅此而已?佛爷我们交情不浅,话不用分上下句说。”
张启山记得二月红和他说过,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北方人的时候,二月红就知道他背后有着太多故事,交朋友就是因为有故事的人有趣一些,总不是坏人。那句话让他很感动。所以他话说半句,是因为这顶针背后的故事,也许不是对方希望提及的。既然二月红那么问起,自己也许多想了。
说着便将顶针抛向二月红。二月红抬眼一看,眉头就一皱,用挂袖隔着手背,手指一弹,将顶针弹了回去,准确的打向张启山,张启山举手一接。二月红就道:“佛爷,你知道我很久不碰地下的东西了,这个忙我帮不上。”
“这东西在棺材里发现,属于红家,那日本人下的盘子,很可能和红家有关。”张启山说道:“二爷不感兴趣么?据我所知,红家极少失手,这东西留在棺材里,说明有人在近代那个墓中折过,二爷这支两代当家,不可能不知道,只要有一二线索,也不至于我毫无头绪,如今日本人逼近,这种事情也许会阻碍大局,求赐教。”
二月红看着张启山手中的顶针,沉默了下来。“我家的家事,恐怕帮不上佛爷什么忙。如果帮的上忙,我肯定会和盘托出的。”
这时,管家在后台敲了三声鼓,催着二月红下台了。二月红淡淡道:“佛爷,我的戏散场了,请回吧。”
说完,眼中的威仪,竟然柔和了不少,似乎是在恳求。
张启山内心叹了口气,早就听说二月红为了夫人不再下地这件事情,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拒绝。此时他倒有些抱歉起来,九门中人能下这样的决心,非常不容易,自己不成人之美,反而有点过了。
他把顶针放到一边的八仙桌上,说道:“此物属于红家,就此物归原主,我自己想办法吧,如果二爷回心转意,可以——”
“下地的事情,恐怕不会回心转意了。”二月红说道。
话已至此,张启山只得行礼之后转身离开,走了两三步,二月红忽然道:“佛爷,我奉劝一句,此事凶险,不要贸然行事。”
张启山回头,看着二月红的眼睛,二月红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顶针。
副官想再问,被张启山阻止了,他压了压自己的军帽帽檐,走出了梨园。正见陈皮回来,看了张启山一眼,也不行礼,就径直走了。后台的管家就喊起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人送出去了?”
回到街上,张启山让车在后面跟着,矮身丢了一个大洋给外面的乞丐,想自己走走。张副官就道:“二爷必然是知道什么。”
“如果是小事,他早已告诉我们了,二月红不愿意说的事情,啧,那辆车背后,怕是真的大事。我要仔细想想。”
第一章 杀春()
长江面上有一层薄雾,阳光透着雾亮的发白,看到那群小孩跑过来的时候,江边冷风正吹的陈皮有些疲倦,他将手里的毛竹竿正了正,将脖子缩进麻衣里,靠着树后想继续之前那个盹儿。
之前他正在做梦,梦到在海边,看渔船回来,海渔归船的时候是大事,很多人死在海上,有些在沙滩上等船的妇女老婆子,是等不到归船的,陈皮就看着她们的表情。看着她们从希望变成绝望,一直到夕阳落下海平面。
孩子们又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陈皮,这个乞丐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时间了,没有看到他钓上一条鱼来,又是整天睡觉,连鱼竿都没有提起来半分过,要饭的不在市集转悠已经够懒,在江边钓鱼都这么懒,他们的父母早已对他们议论过了。
边上的孩子往江里丢入石籽,很多落到陈皮面前的湖面上。开始绕着他唱起来:懒要饭,饿肚皮,铜钱滚进长江里,要饭的妈,好垃坬;洗脚的水,调粑粑,身上的圪子搓麻花,围桶盖子敬菩萨。陈皮没有发火,江边讨生活的人口音很杂,他也听不太懂,这些都是拉纤的孩子,父亲在岸上做纤夫,其它人在船上做渔活,就混在这一代,天天岸上船上跑上跑下,到处生事,不胜烦人。
小鬼们看陈皮没有反应,开始用石籽丢他,其中有**岁的孩子,下手已经很黑,石头打在陈皮头上,惊了昏昏沉沉的陈皮一下,他转头,小鬼一哄而散的跑了。只剩下一个小鬼,还有些木纳的继续丢他石籽,根本没有注意到其它人。
陈皮认得这个孩子叫做春申,其它孩子都叫他傻申,他好像要比同龄人笨一些,反应慢一些,丢出石头的动作不协调,石头都落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打不到陈皮身上。
陈皮站起来,到他抓到这孩子的后衣领了,这孩子才想到转身逃跑,陈皮一把提溜起这个孩子,来到江边,抛入江里。
孩子在江里挣扎,江边的孩子水性很好,但他一来到岸边,就被陈皮一脚踹下去,陈皮每一脚都用了死力气,慢慢的,这个小鬼就开始翻白沉了下去。
陈皮无趣的回到自己刚才靠的树边,收起了竹竿,竹竿非常沉,显然下面的鱼饵非常重,提起之后整根鱼竿都压成了弓形。
他把鱼饵拉出水面拖到岸上,猛看去,那是一大坨混合的东西,有石头,有头发。其实这是一具体内塞着石头的腐烂的尸体,他刚刚从远郊的乱葬坟里找到的,尸体有辫子,不知道是清遗还是女性,头发很长,陈皮将这些头发打成各种圈结,无数的螃蟹脚缠绕在头里圈里,被一起带了上来。
他一只一只把螃蟹摘了下来,顺手拗断螃蟹的钳子,用边上的柳树条扎成三串蟹链,掰断的钳子则像瓜子一样装进衣兜里,抓出一个来就生嗑。同时将尸体重新踢回进江里。
这个时候,他看到春申最后一次从江中冒出头来游到了岸边,靠在岸沿上。
长江涨潮,水面离岸沿有一臂的距离,他已经没有力气爬上来。只能抓着岸岩下一些乱石。已经冻的脸色发白,陈皮冷冷的看着岸下的脸,就想动脚。
这个时候,他发现,这小鬼没有哭,小鬼呆滞的看着他,似乎太傻了,连哭都不会。
陈皮看着小鬼,觉得这小鬼和自己小时候有点像,活下来不活下来没什么区别,他一脚把春申再次踢回进水里。春申沉入水里,连最后的叫声都没有发出。
接着陈皮嗑着蟹腿,在夕阳中往城里走去,找不到春申的那群孩子在他远处路过叫着春申的外号,看到他纷纷用石头丢他,陈皮没有在意。今晚上吃饱了,他自己有个大计划,他相信可以改变自己的境遇。
第二章 六字人生()
城郊外沙湖边有一座马火庙,是******的道场,属于“归根教”,这些年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庙外都是乞丐,这里庙里通宵打着烛火香炉,更换的贡品有时候会丢给乞丐。陈皮在墙角找了一处地方,其它要饭见他回来,纷纷让开。
有码头的地方,乞丐流行大潮锅,煮点下水和着辣子可以管几顿,陈皮找了个土灶子,提溜一个破碗,烧沙湖水就闷煮螃蟹。一边就宝贝似得从他蹲着的墙角集的稻草里扯出一块木板来。
这是他从汉口大胜府街上裁缝铺偷的盖窗板子,板子的背面涂了红漆,上面写了几个字:一百文,杀一人。
(壬申年长沙蝇灾,20蝇兑20文,6天内长沙灭60万蝇,一百文大约就是100只苍蝇的价钱。但对于陈皮来说,一百蝇杀之多难,杀一人则简单的多。)
他擦拭木板,一边嚼着螃蟹的腿,吃饱之后,他便扛着木板上街,除了大胜府街他不去之外,其它街口,他都找胡同口,将木板靠墙摆出来,自己蹲在墙根下。
这个举动他已经做了三天,关于成因,有很多传说,日后最有名的一个说法,和日洋行的喜秀才有关。
据说这个喜秀才很有趣,左手有七根手指头,外号叫喜七,喜是因为洋行的名字里有个喜字,现在洋行已经不在了,给日本人做过工的喜秀才也没有其它人要,房子也被官府收了,前段时间在街上摆摊给别人写字,也住在马火庙墙根。要饭的也知道他给日本人干活,天天打他,就把他的笔都折了。他就哎呦哎呦的叫,吵的陈皮腻烦。不过很快马火庙的庙祝给了他一份工,来抄香火表字,喜秀才的七根手指,握笔姿势很怪,书法很厉害,写出来的瘦金很怪,他说是五只手指的人写不出来的。
“这个字,要莫是七根手指,要莫就是手指奇长,否则板马日的张裕钊都写不出去。”喜七常这么说。
抄香火表字一天大概10文,香火很旺抄的手都要肿起来,但总算有口饭吃,要饭的也不敢打了,只是路过还会吐几口口水,骂了稀烂。
这段日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却注意起陈皮起来,一来二去包一些剩菜给他,还似乎把陈皮当成朋友,有的没的过来说话。
陈皮当然知道这是喜七在假装和自己熟络的样子,他来这里之后,附近的要饭的他已经杀了不下四五个,汉昌两地要饭的结帮打地盘,“杀葫芦”,“采生折割”,凶狠残忍远胜常人,死了就地一埋,也没有人去管,但毕竟都是要饭的,遇到陈皮这种人睚眦必报都没办法,你要杀他他杀回你,你吐他口水他也杀回你,每日每夜,反正你惹他就是死,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离陈皮远远的,连对视一眼都不敢。
这喜七毕竟是活络人,看到了这一点,想要日子好过一点,于是假装和陈皮近,陈皮虽然厌烦,自己去寻饭却又麻烦,于是也就顺水推舟。而且,陈皮总是觉得,这个喜七不是一个一般人。
陈皮看过很多人的眼神,他知道什么是普通人,哪怕他穿的再好再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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