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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丝蛛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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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了,她死了,所以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可以被原谅了!她只要一死,就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人了!照你这么说,每个死刑犯都是清白的,甚至还要受到怜悯!”林露行竟然暴躁地叫了起来,江落正对她忽如其来的歇斯底里感到错愕,心想也许自己说的太过分了,她胆怯着,犹豫该不该上前安抚,又怕她乱喊乱叫被人听到。林露行忽然跺了跺脚,伤心欲绝地道:“我今天就不该来。我不该来!”她猛地掉转身子,打开阳台的门,跑了出去。
江落扶着墙站起来,由于起身太急,眼前一片模糊,头也很晕,脑袋里嗡嗡作响。林露行穿过灵堂,跑到大门口,一把扯掉袖上的黑纱,扔进门口的箱子里,江落模糊的眼睛看见她白色的裙摆在门外一闪,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地响着,随后渐渐消失在楼道中了。
林露行的举动过于引人注目,几乎每个人都目送着她离开,有认识她的同学,忍不住在那里窃窃私语,灵堂的气氛被搞得一塌糊涂,这使江落更加无法忍受。江落慢慢挪进屋子里,朝林露行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个苦笑,随即,她挪到原本龟缩着的角落的座位上,和之前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的脑袋比之前更疼了,肿着的眼睛被烟火一熏,视物更加艰难,她闭上了眼。
这是杜娜莎死去的第二天。这两天中,江落没有睡觉,往后的四天内也没有睡。只是偶尔,在坐着的时候,她的意识会出现短暂的中断,像晕过去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很快她又会醒来,每当她醒来,都会痛恨周围喧嚣扰攘的一切。而且,即使在江落清醒的时候,她的意识也是混乱的,她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勉强做到和人正常沟通,她的精神几乎被完全摧毁了。
江落在杜娜莎家待了一个星期,见证了丧事的整个过程,首先守灵三天,第四天去殡仪馆开追悼会,在那里火化了杜娜莎,在郊外下葬了,第五、六天又去回坟祭祀新死之鬼,第七天做头七法事。头七的夜里,江落没有理由再待下去,这才和杜娜莎的亲戚告别,回到了自己家。
家里仍旧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黑漆漆,夜幕降临,江落感到非常害怕,把自己关在卧室内,抱着膝盖,努力睁大眼睛,朝四面雪白的墙壁看着。她并非因为失眠而无法入睡,七个没有睡眠的晚上把她搞得疲惫至极,然而她不敢进入梦乡,这几天,只要闲下来,江落的脑海里就不断地回放着她走到路灯底下,看见杜娜莎吊在上面,尸体摇摇晃晃的情形。这个场面给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那是江落人生中最可怕、最具毁灭性的一个夜晚,等她看清、确认了路灯上的就是杜娜莎,江落已经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浑身冰凉。她记得,自己一开始并不相信杜娜莎死了,她先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焦急地等待救护车的同时,她觉得不能让杜娜莎就这么在上面挂着,于是又掏出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是占线,她终于想起大学里就有派出所,离这儿不超过十分钟路程。江落忽然有了力气,爬了起来,她穿过昏暗的、吹刮着猛烈夜风的林荫道,仿佛被厉鬼追逐,踉踉跄跄地跑进了派出所。江落尖叫着冲进派出所的大门,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回响。
“救命!有人上吊了!”她使出全身力气,叫道。
很快,警车呼啸着,载着她往回驶去,到达现场时,救护车也到了,杜娜莎被他们从上面放了下来,医生检查过后,甚至没给她进行过多的抢救,反之,得到的是一纸死亡证明。江落茫然地跟着医生们,夜里突然变得非常冷,她浑身抖个不停,她清晰得记得,在死者被从路灯杆子上放下来,蒙上白布之前,她看见她纤细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的痕迹,如一条绸带缠在她颈间。
她以为这是个漫长的噩梦,不断地向不知名的力量祈祷让她醒来。但是夜还很长。江落被带去派出所登记备案,接受各种询问,她在派出所哭了一夜,为杜娜莎,也为这可怕的命运。警察后来告诉她,杜娜莎上吊的路灯是最老的一盏,底座很不稳固,悬挂绳子的铁灯盏生了锈,倘若杜娜莎的体重再重一点,就会上吊不成,反而把路灯拽得倒塌下来。可是她太矮、太轻了,所以随随便便往那里一挂,就送了命。
第二天早上,警察打电话通知了杜娜莎家里,叫她的爷爷奶奶过来认领尸体,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来了,杜娜莎的奶奶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在医院抢救了好几天,只有爷爷强撑着,要求警察认真调查。调查来调查去,总不会超出自杀的结果,何况杜娜莎还有抑郁症病史,高一时期曾就诊过。于是便结了案,一切尘埃落定。
关于众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动机,即杜娜莎究竟为何自杀,警方没有获得确实的线索。只在死者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小纸片,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江落后来认出这是自己送给她的信纸。正反两面各用铅笔潦草地写了两行诗句般的话,正面写的是:“太阳是朝生暮死之物,如蜉蝣在傍晚结束旅途。”反面则写着:“今夜不会有任何事发生,除了我的死以外。”
这遗书令人不明所以,更像是死者自杀前出于心情激动而随手写就的即兴之作,内容可以说是毫无价值。杜娜莎的爷爷把这点最后的笔迹要去保管了,没有留给江落。她的爷爷全权处理了杜娜莎的丧事,有几个亲近的长辈也来帮了忙,江落请求他们让自己充当丧事的杂役。
由于事发地点令人怀疑,之后江落的态度也表现得过激,警察和杜娜莎的亲属都不止一次地盘问江落,她和杜娜莎到底是什么关系,江落一概以“好朋友”回答。杜娜莎的手机记录和社交软件被她自己清空了,没有留下任何两人交往的证据,他们也就相信了她的话,认为她是个深情的朋友。杜娜莎的爷爷虽然满心不甘,还是接受了孙女已死的事实,杜娜莎的整个自杀过程看起来都是随便、突发的,连垫脚的砖块和上吊的麻绳都是临时从旁边的工地找来的,却又证据确凿,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痕迹。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孙女死在她家门口,杜娜莎的爷爷却从没有把孙女的死迁怒在江落身上,反而感激她对死者的深情厚谊,多次表示希望她和以前一样常来拜访,这让江落愧疚至极,无地自容。
到了头七那天,整个丧事终于结束,尽管江落无比警觉,夜里还是在自家的床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并且不出意外地梦见了杜娜莎。她以后还梦见过许多次杜娜莎,有两次最生动、最骇人,其中一次就是当晚的这个梦。她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贴着浅黄色欧式花团壁纸的大房间里,不知出于何故,正在躲避杜娜莎的追捕。这个房间类似于她家的书房,却布置得极其古怪,仿佛不是给活人住的屋子。饰着蕾丝宽边的白纱窗帘从天花板中央垂下,宛若荒芜的蛛网,笼罩着家具。实木的家具风格古典,高大沉重,毫无章法地摆在室内:橱柜和书橱放在屋子正中间,呈九十度角,背面朝外,缎面的椅子摆在屋子角落,椅面对着墙角,桌子立在沙发上面,台灯扔在地上,远离插座,电线长长地拖着,衣柜在橱柜旁边,柜门大开,里面放了一座古典的座钟,发出咔哒咔哒的走动声,床则横着摆在门口,堵住了出路。这景象甚至根本不能称为室内布置,而只是一座阴森的家具的森林。江落借助这森林隐蔽自己的身影,屏息静气,在高大的家具间蹲着身子慢慢挪动,和杜娜莎做着周旋。
杜娜莎走进来了,在屋里四处寻觅着,她的步调又轻又长,像是梦游的人,她的长长的影子宛如吊死鬼,从家具上面飘拂而过。江落躲在橱柜后面,从家具的缝隙中观察杜娜莎那双穿在软底白皮鞋内的纤足,观察她迈动的细细的小腿,以此判断她接下来的行动轨迹。杜娜莎的步伐拖沓,江落能看见她长到小腿中部的洋装,裙子下摆那一层层纯白的长褶边柔顺地垂着,随着她的步伐轻微地前后飘摆。洋装里面穿着的裙撑,形状十分明显,钢骨的边缘随着杜娜莎的走动,一下一下轻轻打在她腿上,她的整个蓬松的裙子犹若柔软的布丁弹动摇晃。杜娜莎就这么一步步在家具之间穿梭,偶尔停下,转身,又继续,江落从她缓慢的动作中感到恐怖,使人神智尽失的恐怖把她完全攫住了。她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上满是冷汗,她觉得杜娜莎好像离她比先前近了。她本能地想挪得更远一点,俯低了身子,准备跪在地上悄悄爬开,为了不惊动杜娜莎,她尽可能把腿放得低一些、再低一些,腰也用力向下弯。但是,这一动,却使得某个原本放在她两腿上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滑下裙面,掉了下来,落在地面,发出响亮的碰撞声。
那是一把紫色的美工刀。
江落的呼吸停滞了,浑身汗毛炸起,她被恐惧扼住了喉咙。她颤抖地抬头,杜娜莎的眼睛出现在橱柜后面,直直地望着她,杜娜莎的脖子上歪歪斜斜地缠绕着一圈深红色的蕾丝颈带。
恐怖达到顶峰的瞬间,江落惊醒过来,满头是汗,粗重地喘着气。她醒来的头几秒钟,以为杜娜莎还在房里,疯狂地四处张望。接下来,她一直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看守着自己的房间,她的神经在半个晚上的时间里保持高度紧张,直到第一缕阳光落入她的窗户。
以后许多天,江落出于恐惧,都开着灯睡觉,入睡成了她最为害怕的事情。她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她的梦是混乱、荒诞、扭曲、破碎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梦。她精神错乱,这是事实,杜娜莎的死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悲伤和极度的自责。不难猜到,杜娜莎是由于嫉妒和绝望而自杀的,她早就暗示过会杀掉什么人,到头来她牺牲的却是自己。江落用爱情害死了一名狂热而痴情的少女,她原是出于自我疗救的自私目的,才同意与杜娜莎交往,她本可以更谨慎一些,毕竟杜娜莎是一个泥足深陷的人,没有别的希望。杜娜莎的性格实在太过偏激,江落又始终不够坚定,不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曾经反复思考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所犯的致命错误,她非常后悔那天没有留下杜娜莎,她一看见杜娜莎送她的礼物,就悲伤得快要昏厥过去。
悲哀使她心碎,自责使她自暴自弃,然而,在这所有情感之上的却是恐惧,是亲眼看见耳鬓厮磨的恋人僵硬地吊在路灯上的那种恐惧,这恐惧在夜间压倒了一切,同她的悔恨和悲哀混杂在一快,如巨大的猛兽,慢慢把江落撕裂吞食了。
关于杜娜莎的那些噩梦中,还有另外一个使江落记忆深刻,这梦里甚至出现了林露行。这个梦是林露行第二次来找她的那天晚上,江落所做的。那是十月初的事,林露行出国的前一天,江落和她又见了一次面,说了个把小时的话。她们之间没有发生上次那样激烈的争吵,但仍旧谈不上愉快。林露行是前来向她告别的,江落不咸不淡地祝福了她,她们的关系因而彻底破裂了,似乎再也无话可说。那天晚上,江落精疲力竭地坠入梦乡,梦见了身穿雪白婚纱的林露行。
梦境压抑又阴暗,林露行独自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樟树下,头戴银冠和白纱,婚纱庞大的裙摆拖曳在地面,看起来像一只贪婪的母蜘蛛,吃掉了公蜘蛛,肚子里怀着卵。樟树上的枝桠于她头顶上方蔓延,最高的那根树枝上悬着笔直的上吊绳,垂挂着杜娜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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