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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独角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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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几番细语后,“气恼的客人”很快就被阿内斯劝住了。这一夜的茑萝街仍是既喧闹又寂静。
五天后的凌晨,熟睡的阿内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仆童拉夫钻进门来,凑到阿内斯枕边:“大巫师死了。”
“什么时候?”阿内斯坐起来。
“今天上半夜的事。”
“什么人发现的?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仆童木着脸,小小年纪就已习惯了谈论这些:“消息是女侍传出来的,说是在浴池里死的。”
阿内斯记得那个浴池。池子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四周镶嵌着蛋白石和白玉,水中总会洒满花瓣或香粉,人坐在浴池中心根本摸不到池壁,如果水放得深一点,能把人淹死在里头……
“就死了他一个?”阿内斯问。
拉夫说:“就死了一个。另一个的情况还不清楚。”
阿内斯一手按住少年的肩膀:“拉夫,你去后门,卡萨正在那等你。你离开后先别回来,等一切稳定下来了,我会差人去找你。明白吗?”
少年点点头,转身出门跑下了楼。
拉夫在后厨偷了一瓶油,被厨工卡萨逮了个正着。
现在正是众人好梦之时,厨工卡萨不想吵扰阿内斯,就擅作主张把拉夫打了一顿,用棍子赶着撵出了旅店。
动静挺大,惊醒了旅店里几个妓女,对街杂货行的老板也听到了,但谁都不关心拉夫这种丑陋的孩子会去哪儿。
白天一切风平浪静,好像昨夜的消息是假的一样。晚上就不一样了,来寻花问柳的客人明显减少了很多,不仅茑萝街,整个城市都变安静了不少。
又过了一天,到了每个月盘账的日子。傍晚时分,巴里德的管家来了,巴里德每月都要派人定期前来,不需要遮遮掩掩。
管家与阿内斯直接坐在大厅里聊天,聊的无非是些经营事宜,偶尔再提及些管理奴仆的经验,两人声音虽低,却并不避讳其他客人。
等到管家离开,阿内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从袖口拿出一卷比手指还细的丝绢。他借着烛火将密函打开,上面是比豆子还小的字迹。
枢密大臣伊尔法易确实已经死了。消息还未传到民间,但在宫廷内已经传开。
伊尔法易被溺死在了浴池里,凶手是他新得到的男宠。
只要是人,都难免在纵情飨足后精神萎靡,当时伊尔法易毫无防备,而且不着寸缕,这种情况下,瘦弱的巫师根本不是角斗士的对手。
男宠在行凶后未能及时逃脱,已经被卫兵生擒。现在他被关押在枢密庭黑牢里,正在接受秘密审讯。谋杀伊尔法易可是塌天大事,这背后必然有人主使。
巴里德在信中说,他已经做了些安排,会争取尽快找到那男宠,让他在招供之前永远闭上嘴。
最后,巴里德叫阿内斯明天下午到一家成衣店去见面,那时他们可以详谈未来的安排。
阿内斯用烛火烧掉了绢布。
他脚步飘忽地走向床铺,倒下来,蜷缩成一小团,独自在黑暗中泣不成声。
=
第二天,阿内斯如约来到那家名叫“玻拉技艺”的成衣店。
店主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妪,据说年轻时曾在玻拉宫廷里做裁缝,金枝旅店长期与她合作,阿内斯以前也常上门来挑选衣服。
小工照例把阿内斯带到后间。现在缝纫室里没人,巴里德已经到了,正在等着他。
一个多月没见,巴里德好像突然苍老了很多,不仅白发增加了,头顶稀疏的区域也扩大了不少。阿内斯听说阉人反而不容易落发,可想而知,这多半是因为巴里德终日操心紧张。
虽然面目憔悴,巴里德的神情却十分激动。他拥抱了阿内斯,像对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阿内斯,好孩子,你真是了不起!你是怎么料到能成功的?”
阿内斯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十成把握,只是大体上觉得应该可以。”
巴里德坐在一堆杂乱的布料上,揉着膝盖感叹道:“原本我看中的是另一个角斗士,那个红发的亚布亚巴人。他从一开始时就是我们的人,而且相貌也更符合伊尔法易的口味。没想到伊尔法易看上的竟然是雄狮。”
这其中的道理,阿内斯倒是很清楚。他说:“那时我还没见过沙林……我是说雄狮哈木扎。如果见过了,我敢肯定,伊尔法易肯定更喜欢他,而不是红发的那位。”
“为什么?”
“伊尔法易喜欢那种痛苦而纯洁的类型。单纯,善良,傻乎乎的,最好有种未经人事的气质。”
巴里德笑了笑:“我倒不是笑话你……你明明不是这种类型,可伊尔法易还是挺喜欢你的。”
“他不喜欢我,”阿内斯苦笑道,“难道您不知道男妓与男宠的区别吗?”
巴里德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回到刚才的话题:“阿内斯,原本我的计划是直接收买角斗士,唤起他身为奴隶对酷吏的仇恨,你说这样不行,这样会被巫师识破……幸好我听了你的劝。你到底是怎么操控那角斗士的?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能动手?”
阿内斯说:“我从没有提过杀人,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杀人。沙林心中没有任何关于‘行刺’的意念,于是,巫师就无法预先读出敌意了。我能做的,就是让沙林越来越喜欢我,越来越厌恶伊尔法易。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我去杀人,可能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在乎我,他们更向往去服侍贵族……但沙林不同。不瞒您说,我没有别的本事,唯一擅长的就是判断人心,与沙林度过第一夜之后,我就觉得他应该能做到。他多喜欢我一点,就会多仇恨伊尔法易一分,他会失控,会在静默中崩溃,一旦他在某个瞬间突然起了杀意,巫师多半是来不及做准备的。”
巴里德留意到,阿内斯一直在以“沙林”称呼角斗士。老人见多识广,自然能察觉这其中多少有些额外的情绪。反正事情已经成功,他也不想点破这些了。
“可能因为他是坎塔里人,”巴里德说,“北方蛮族有为伴侣杀人的传统。被玻拉统治之后,他们好像不再这么做了,但这种思维还写在他们的骨子里。”
“大概是吧。”阿内斯微笑着。他从不认为这和坎塔里传统有关。到底是因为什么?到底和什么有关?他不想再深入分析,不想再去回忆细节了。
“孩子,你听着,”再开口时,巴里德的语气严肃了不少,“你不要回金枝旅店了。给你这个,快换上。”
他拿出一叠布料塞进阿内斯手里。这是一套地母神信女的穿戴,白色长袍与头纱,软麻布手套,佩于胸前的玉石圣徽项坠,还有遮面用的黑纱。
巴里德说:“你换上这身衣服,直接从正门离开。刚才有个高个子信女走进来,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她,你再走出去也没人会怀疑。你穿过这条街向神庙走,半路会有我安排的人接应你,你跟他们走,他们会把你送出城。卫兵从不检查地母神的信女和祭司,只要你不出声,就不会有人识破。”
阿内斯接过衣服,却没有要换上的意思。巴里德看他发愣,出言催促他,他才抬起头,慢慢说:“大人……我不走。我没必要走。”
“你必须走!”巴里德说,“角斗士被抓进了黑牢……你应该知道那些刑讯官的厉害,你亲自领教过!现在还风平浪静,是因为角斗士还能撑住,一旦他开口招供,那时你想跑也晚了!”
阿内斯说:“没关系的,您不必担心。沙林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他最多只能招供出对我心生爱慕,除此之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您的计划,更不知道这计划还牵涉到数位大臣以及商会成员。等到这案子查无可查时,枢密庭和伊尔法易的残党会明白大势已去,他们会四分五裂,各自忙着寻找后路,那时您与盟友可以慢慢斩草除根……这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的,您不必担心节外生枝。”
巴里德抓住阿内斯的双肩说:“你的判断都对。但危险的不是我,是你!就算角斗士什么都不知道,他至少认识你吧?他一定会提起你的!这就和公主那次一样,你没有直接对付将军一家,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阿内斯猛地挣开他,摇头道:“公主和沙林都是无辜之人,是我把他们淬炼成了武器!所以……我当然要留下来承担责任。大人,我不能离开,如果我走了,金枝旅店里的人都会被抓去挨个审讯,您和另外几位大人也免不了要为此出面解释……只要我不走,一切就都是我一人的责任,如果我走了,事情反而会进一步扩大,难道您不明白吗?”
巴里德长叹一声,坐回成堆的布料上,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
他的提议确实冒失且矛盾,阿内斯是他的挡箭牌,可以帮他抵御所有的追责,利用公主对付将军一家时他就这么做过了,而且做得十分顺利,现在他不该反而忘了这一点。
阿内斯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大人,您不是怕我被牵累,您是怕我也被抓进黑牢,怕我挨不住审讯……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我被捕,您和您的朋友就不安全了。”
巴里德没有回答。
阿内斯说:“上次我挨得住,这次也一样。”
巴里德终于缓缓开口:“不一样。上次保护你的可不止我一人,伊尔法易也对你念着旧情,出了些力。这次死的是他,他手下的势力不会就此罢休,必定要垂死一搏,而你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这次我没办法保护你,因为……”
阿内斯帮他说完这句话:“因为,只要您出手保护我,就等于是暴露您自己。”
说完,他站起来,把信女服装丢在一旁:“您不是真的要帮我逃跑。就算我扮装成信女,也一定会被您的卫兵捉住,那时大家都会认可我是畏罪出逃,这样一来,您就占得先机了,您可以亲手掌控我的供词,然后合理安排我的死期。”
巴里德拍了下手,两名精壮的卫士推门走进来,一左一右堵住了阿内斯的退路。
阿内斯笑道:“这样效果可不好。如果没有‘畏罪出逃被当街识破’的一幕,说服力会降低很多。”
老人抬眼看着他:“效果不好,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你别怕,在我手里的待遇不会太差,比枢密庭的黑牢好得多。”
一名卫士从身后制住阿内斯,另一人粗暴地撕掉了他的衣服。阿内斯没有反抗,反正他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们把信女长袍套在他身上,看来巴里德说什么也要保留“乔装出逃”这一情节。然后他们狠狠踢上阿内斯的膝窝,按着他跪在地上,捆住他的脚踝,反剪他的双手,把面纱团起来堵住了他的嘴。
TBC
8………
这时,缝纫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巴里德比了个手势,两名卫士把阿内斯扔在角落,轻轻抽出弯刀,一左一右候在门边。
阿内斯躺在地上,被桌子和成堆布料挡住了视野。他听到一声巨响,木门随之四分五裂,室内浓烟弥漫,兵刃交接的声音接连不断……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他爬不起来,只能蜷缩在角落默不作声。
他听到利器穿透人体的闷响,还有惨叫与呻吟,以及血沫堵住喉咙的声音……最后,他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那人穿着包裹铁皮的军用护胫靴,踩着遍地的丝绸和亚麻朝他走来。
他被从地上抱起来,随着那人走出了成衣店。眼睛被刺激得噙满泪水,根本没法清晰视物,他感觉到自己被抱着拐过几个弯,进入了马车车厢里。
劫持者关上车门,坐在前面驾车,只靠一声口哨就能轻松驱策马匹。阿内斯仍然被捆绑着,被堵着嘴,他躺在车厢里久久没有动弹,紧张得几乎心脏停跳……他已经认出来了,救他的人正是沙林,他的雄狮哈木扎。
被从地上抱起来时,阿内斯就已经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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