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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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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南贤顿了半晌,开口,语气似乎有些不置信,更有一股寒意:“我以为这件事上,您的想法永不会变。”
裴信看着继承了自己无情手段,甚至青出于蓝的裴南贤,沉默片刻道:“兴许是年纪大了,毕竟是骨肉,谈不上后悔,却也难免遗憾。”
“但当年正是您亲自下令,她们死得其所,这一点不会、也不能改变。”裴南贤声音毫无波动,宛如寒潭。
这句话音一落,期思的心沉到了谷底,冬夜的寒风以百倍冰冷刺进他胸膛。


第95章 弑亲
期思心里的震惊和彻寒填满了胸腔,彼时发现裴南贤参与了暗害瑞楚一事,他感到失望,而这一回,他娘的死竟也直接出自裴家之手,他不禁怀疑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裴南贤面对裴信的时候素来恭敬,这回却一步不退,于他而言,裴信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至关重要。
“她们罔顾裴家处境,决意嫁去晋国,形同叛族,裴家于此事上没有回头路,更不能言悔!”
裴南贤声音冰冷,虽低头敛目,但姿态坚决。
裴勋眼看着这父子因着旧事有了分歧,赶紧周旋着说:“当年也是没办法的事,女子就是这点不好,太容易为情爱所困,奉锦和如锦走错了路,总不能再扯整个裴家下水,咱们这也是不得已……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家人就别再为了这些伤和气。”
裴南贤情绪很快恢复,裴信却沉默半晌,开口道:“奉锦和如锦毕竟是老夫的女儿……南贤,当年你回来,我一直没问你,如锦的死是说不清了,奉锦却是你亲自动的手,她最后可说了什么没有?”
期思的呼吸心跳仿佛被冻结,这是初冬的夜,却如永夜般漫长死寂。
裴如锦生虞珂时难产而死,这样看来,当时裴家也曾动过手脚,至于裴如锦究竟因何而死,也无从分辨了。
但他娘裴奉锦的死,确凿就是出自她父亲和哥哥手笔。
裴南贤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与他无关之人:“焚云丹是她当着我的面服下的,最后也只替她孩子求了几句情,那小孩也没活几年,都是她命不好,怪不得裴家了。”
期思绝望地闭上眼,母亲在他七岁时因病离世,原来并非是病,而是裴家逼着她服的毒。
他料想到,母亲去世后,瑞楚和陆应秋他们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裴家以为他已死,而虞珂身份特殊,裴家无法下手。
裴南贤的冷血程度已超过了裴信,就连裴勋这个当叔叔的也一贯对他暗中忌惮,听了此话,心里发寒,却仍是挂着笑容叹气说:“你妹妹们若像你一些,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都是各自的命。”
“当时我正是看在奉锦那孩子尚算裴氏血脉的份上,才没有一起除掉,那小子却也没活下来。如锦的儿子倒是命好,不光活着,还回来认亲了。”裴南贤语气里不无冷漠的讽意。
裴信沉默了许久,淡淡道:“我这一辈子杀的人太多,两个女儿都死在自己手里,也是因果……”
他这一生眼里只有裴家的利益,从未说过这种意气话,兴许是人老了就难免心有敬畏。
裴信和裴南贤见状欲劝,裴信却摆摆手阻止他们,说道:“至于虞珂,便如当初那样,只要不妨碍大局,毕竟还是裴氏骨血。”
裴信裴南贤对亲生女儿、妹妹能下得去狠手,已然人性泯灭,期思觉得他们放过虞珂和自己,也毫无悲悯可言,不过是出自一点自私的考量。
冬夜渐寒,期思转身敛着声息往前厅返去,元酀依旧在暗处一路跟随,裴家人的谈话他听得很清楚,期思感觉得到他的陪伴,打起精神不让自己露出异样。
他半路遇见府里仆从,从容如常地让仆从带自己去前厅,称自己不小心走岔了,在前厅自有侍从给他奉茶。
裴南贤和裴信不一会儿便赶来,期思起身告辞道:“同小姨叙得久了些,天短夜长,舅舅和外公早些休息,改日我再来问安。”
期思滴水不露,笑容纯善,与素日无异,裴南贤和裴信未曾怀疑,便将他送出府,期思上了江府的马车才发觉身上发软。
马车走出去一段路,元酀跟着上了马车,一进车厢内便紧紧拥住期思,期思靠着元酀,内心的知觉渐渐恢复,痛苦翻涌着折磨着他。
他感到心寒,感到面对裴家时的恶心,他身上留着那部分裴家的血仿佛是一种惩罚,一种罪孽,一切不幸都与之有关。
元酀的声音低沉,仿佛是寂静寒夜里唯一的光:“不是你的错,他们是他们。”
期思被他的声音从痛苦中唤醒,回过神来,才感到自己还是活着的。两人互相依靠,元酀在身边就是沉默有力的陪伴。
期思回府见了江荀衍一面,没有提这件事,这是他的家务事,于燕国政务无关,他不想让江荀衍担心。
兴许是情绪到了极致,江荀衍竟瞧不出期思丝毫异样,只是凭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期思却说今天累了,他便让他回去休息。
回到房间,元酀已换下夜行衣,期思关上房门,朝元酀挤了个奇怪的笑容,元酀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瞧着他,两人隔着屋内烛光,期思说:“今天多亏有你。”
元酀眉头微蹙,狭长的眸子里映着期思面无表情的脸。
他上前再次拥抱住期思,手臂力道恰到好处,让期思感到安宁:“他们逃不掉。”
期思抬手抱住元酀的腰,手心紧紧贴着他线条流畅的背脊,眉梁压在他肩头,声音低闷:“嗯。”
夜里元酀没有走,期思睡得很不踏实,梦里总在挣动,元酀便从背后将他抱在怀里,期思感觉到背后温暖的身体,便渐渐安睡。
天亮之后,期思的情绪比元酀预想得要好,他已打起精神,两人一起去前厅和江荀衍、江烜用早饭,江烜瞧见元酀并不惊讶,似乎很自然,江荀衍则什么也没问,期思放下粥碗,问道:“先生,裴氏神影卫屹立数代,若说裴家的弱点,您觉得会是什么?”
几人闻言皆看向期思,江荀衍思看看元酀,知道期思必然信任他才在此时说这件事,元酀也一定在李岑和裴南贤的事情上与期思达成了某种共识。便沉思片刻说:“裴氏和萧氏皆有各自神影卫府,其中据说是有些机密构造的,具体便只有他们和陛下可知。”
期思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江荀衍又说:“这段时间我也在考虑这件事,他们不会留下明显的漏洞,唯有从其内部攻破。”
期思便望着江荀衍:“不如先生现在同陛下透露此事,毕竟有些证据,暗中拿到反而不好作为佐证。”
江荀衍思量片刻,问期思:“你有几分把握他们手里有尚存的证据?”
期思平静果断地答道:“八分”,顿了顿又说,“能拿到手的把握,是五分。”
江荀衍抿了口茶,放下杯子:“行险。”
期思微笑说:“但值得。”
江荀衍沉思一会儿,抬眼看着期思:“好。”
几人各自出门,元酀回官驿处理事情,期思让他放心,便同江烜出门一趟。
江烜上下打量期思,期思侧过头问他:“怎么?”
江烜 “嘶”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觉得你一夜变了个人,又没变。”
期思一脸不解。
江烜想了想说:“唔,似乎是深沉了许多,眼神都沉下来了。”
期思挺佩服他的洞察力,笑笑说:“要查自己家里的事情,还不是什么好事,心情沉一点也正常。”
期思和江烜到了玉带楼,江烜照常吩咐伙计留了顶楼,且空出一整层来。
二人坐下不久,江烜吩咐人去约的萧执便来了,一身暗色锦绣武服,身姿流畅修颀,挺拔俊美,径直进了江烜和期思所在雅间。
他坐下,看看江烜,目光温和平静地看向期思,眼中映着期思清晰的眉眼。
期思斟了杯茶递给他:“有一事相求。”
萧执端详他,随后端起茶喝了一口,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但讲便是。
期思眉头微蹙,想了想说:“裴氏神影卫府,可有专门贮藏任务卷宗的地方?”
萧执闻言笑了笑,锋利眉眼顿时柔和许多:“除了神影卫,便只有陛下知道这些。”
江烜看他望向自己,抬手指了指自己说:“我什么都听不见。”
期思和萧执都笑了,萧执微微思索后,看着期思说:“裴氏神影卫府内,有一处刑狱。”
“刑狱?”期思轻声问。
萧执点点头,眉峰如刀,眼底晦暗:“那里面关着的人和东西,都出不去。”


第96章 名卷
刑狱,是神影卫内一处机构。许多重要的人或物,一旦确定永无重见天日之时,便会被神影卫关入刑狱。
能够自如出入刑狱的人,只有神影卫统领和皇帝。
“只许进不许出,刑狱里面难道无人看守管理?”江烜问道。
萧执指尖轻轻在桌上点了点:“自然有人,不过他们也永远出不来。”
期思猜到了这个答案,不过还是一凛。江烜更是倒吸一口气,被关在一个地方一辈子,可能对他来说是最可怕的惩罚。
萧执明白二人的感受,便解释道:“那些人,若非在刑狱里做事,结局会惨百倍也不止。”
期思和江烜明白他的意思,在刑狱里做事的人既然出不来,其实与被关进去的犯人无异,因此必不是平常人能胜任的,多半身后有复杂过往,才能甘愿一辈子困在里面。刑狱和那些人,不过是各取所需。
萧执隐约也知道期思一直在查些什么事情,但没想到第一个查到了裴家身上,虽然裴氏与萧氏神影卫在朝中比肩,但两家基本没什么往来交情,他倒不在意裴家会如何。
江烜半开玩笑问萧执:“这些事情,原本只有神影卫和陛下知道,你就这么告诉小殿下,不怕陛下追究?”
萧执看看他,说道:“若我会因此被追究,他是不会来问我的。”
期思笑笑,萧执对他的了解很透彻,他断不会为自己的事而坑了朋友。
或许他这辈子都做不到裴家那样心肠冷硬。
回到相府,江荀衍也方从宫里回来,大氅上沾了薄雪,摘去大氅进了厅内,瞧见期思的神情,知道他这一整天都在想裴家的事情。
“我试了陛下口风,右相和神影卫私通大凉,这事毕竟非同小可,陛下还需斟酌,尤其是现在证据不足,这背后定然还有许多事。”江荀衍坐下喝了口茶。
期思点点头:“神影卫太特殊,即便陛下命人查封了神影卫府,裴家也很可能及时毁掉证据。”
江荀衍表示赞同,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期思看着江荀衍,非常肯定地说:“依裴家的行事风格,拿到他们过往卷宗,就必然能找到最大的漏洞。”
裴家连至亲都可轻易牺牲,他们过往杀的人里面,不该杀的绝不会少,这些枉死者,才是扳倒裴家的最有力证据。
元酀下午过来,期思同他和江烜商量后,大致有了刺探裴氏神影卫府的计划,但刑狱有进无回的名号绝非是玩笑,此事凶险,仍缺少一个契机。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期思仍在脑海里一遍遍推敲,但始终无果,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踏实,想起昨夜元酀陪着他,不禁疑惑,难道自己是不习惯独自睡了。
次日他干脆进宫一趟,肃帝身上有种沉稳如山的力量,这种气场对于百官来说是一种威慑,但能让期思感到平静。
肃帝在殿内批折子,期思就和平常一样,在他下首的几案旁练字,静心敛神。
肃帝抬眼看了看期思:“ 最近心思很乱?”
期思放下笔,冲肃帝笑笑:“许多事,总少些头绪。”
江荀衍已将起因告诉肃帝,但他还没有明确下令。他对期思说道:“若是对的,就放手去做,人算不如天算,却也事在人为。”
期思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出宫后,未走多远,期思的马车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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