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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如灯秋似海-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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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想了想:“叫到花园去吧,爸刚睡下,别吵到他。”
祁阳花园是间造型别致的玻璃房,小桥流水、假山绿植,夏天喝茶谈天惬意,冬天就有些冷了,佣人提前开了夜灯和暖气,也是个惬意地方。
祁云瞥了眼儿子:“找我的,你跟来干嘛?”
祁阳挠头:“总觉得,想见见这个人。”
………………………………………………………
祁阳一看到曲霆就傻了。
“是你!”
祁云被一惊一乍的儿子吓了一跳:“认识?”
祁阳还沉浸在惊讶中,又问:“你怎么两个名字?”
曲霆:“……”
“你一个人?沈记呢?”
“受了点伤,在家休息。”
“怎么受伤了?”
“这位小兄弟是来找我的。”一记爆栗敲在儿子头上,祁云笑眯眯地看着曲霆,“你是?”
祁阳没好气地捂着头:“爸,人家是杜晓菁的儿子。”
杜晓菁的儿子。
祁云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试图与记忆中的杜晓菁重合,杜晓菁的美张扬艳丽,过目不忘,再看这人肤色略黑、棱角分明,细看眼角还有一道伤疤,显得冷峻疏离,并不相似。
“你是杜姐的儿子,那你小时候我还逗过你,杜姐带着你……”祁云让佣人送来茶水,又说:“我记得杜姐两个孩子。”
“是的,我还有一个弟弟。”曲霆说:“母亲出事那年,一起去世了。”
祁云神色暗淡:“是啊,以前杜姐带着你们俩到厂里来过,你们小时候特别讨人喜欢。只是杜姐后来……”
曲霆说:“其实,我就是来问这事的。”
祁云想了想,端起茶杯抿了口。
“我猜你也是来问这个的。”
花园的夜灯透着柔和的光,祁阳抱着个偌大的抱枕坐在沙发上,听到这话也坐直了。
祁云接着说:“阳阳不会无缘无故打听你母亲的事,是你问的吗?”
曲霆朝祁阳看去,祁阳朝他撇嘴。
祁云:“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曲霆:“我想知道我母亲去世当天谁到过我家,发生了什么。”
祁云面露难色:“这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曲霆猛地站起来。
“你家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你母亲出事时,我和爸已经在花明村,那天我不太高兴,一张臭脸,被爸盯得紧。”
祁云放下茶杯:“但自从阳阳提起你母亲后,我也想了很多以前的事。”
“我能告诉你一些在这之前发生的事。”
产业园构想提出来后,义华化工厂上下都很高兴,觉得义华能起死回生了,都盼着项目早日动工。资金的缺口只有少数高层知道,放弃污水处理系统、虚设空壳的想法,更是只有祁敬义、祁云和景青禾三人知道。
在祁敬义做出决断前,祁云和景青禾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但这种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两人也就在下班后争执几句。等到厂里的人都走光了,两个年轻人就压不住着性子,吼起来声音大了许多。
两人都忘了,还有在一楼前台、每天整理下班打卡的杜晓菁。
“小兄弟看到新闻了吧,咱们义华被指控虚设排污设备。但我接下来说的事,只是告诉杜姐的孩子的,我们义华现在风雨飘摇,你可别……”
曲霆:“我不会。”
“那好。”祁云点头:“那时候,规划还是正儿八经地做了一套,毕竟要送去各部门审批。但施工图纸有两份,一份按照规划交到上面,一份交给施工方。”
“后来,景青禾要拿着做了手脚的图纸给施工方,我不肯,把图纸抢了。”祁云苦笑:“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冲动,但我知道一旦图纸交出去就没法回头。当时我们吵得很凶,不知道什么时候,杜晓菁冲上来,大概是听到吵架的声音过来看看。”
曲霆:“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她一上来,我们就吵不下去了。毕竟我和景青禾起争执是一码事,被其他人知道是另一码事,我和他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看到杜晓菁,我们才意识到闹得动静大了点儿。景青禾趁机把图纸夺了回去,我只好催促杜晓菁赶紧下班。因为怕她在厂里逗留偷听,我陪她一直走到厂外,看着她离开。等我回来的时候,景青禾已经走了。”
“现在想想,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再之后的几天,我还特别留意了杜晓菁,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祁云添了热茶,抬起头猛然间对上曲霆的眼睛。
曲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眉间拧出一道尖锐的折痕,宛如一把刻刀,要把祁云说的每一个字刻下来,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那眼神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祁云沉思片刻,“后来的事情,我想一想再告诉你。”
曲霆不甘:“想一想?”
祁云捧起茶杯:“嗯。事关你母亲,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乱说,你给我点时间……”
曲霆像掉入没底的深潭,无力的斜靠在椅背上,他盯着祁云,陷入沉默。
许久,他问:“景青禾有使用麻醉药的习惯吗?”
祁云回过神来:“这我不知道,至少没见过他在上班时间麻醉过谁。”
曲霆走后,祁云坐着没动,茶已经凉了很久,花园寂静而深幽。祁阳盯着石化了的老爹,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当。
“干嘛呢。”祁云恼。
祁阳抱着抱枕:“你为什么和曲霆说话,只说一半?”
“哪个曲霆?”
“刚刚杜晓菁的儿子啊,曲听秋,现在叫曲霆。”
“哦,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祁云站起身,站在一株枷罗木下。曲霆和杜晓菁长得虽不相近,但刚刚的眼神太像了,那种迫切地想知道真相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他好像见过……
“我和你景叔吵架被杜晓菁撞见后,我没看出她有什么异样。但我突然想起来,大概过了几天,她似乎在盯着我,就是刚刚她儿子那种眼神。难道她有话和我说?”
祁阳:“她想跟你说什么?”
“我哪知道,这不才想起来么。我那时候烦着呢,你爷爷知道我反对开工的事,怕我闹事,把我盯得死死的,走哪儿都带着,如果她真想找我说话,怕是很难找到机会。而且后来越闹越大,厂里都是我和景青禾不合的传言,闹得我都有离家的打算了,不怎么去厂里了。”
“这不能跟曲霆说吗?”
“这只是我的感觉,没根没据。那小子对他母亲的死有疑问,说了只会让他想更多。”祁云叹气:“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拼不上,还得问你景叔。”
祁阳扔了抱枕,凑上来:“那景叔他……”
枷罗木横展密生,叶如利刃,风姿俨若古代将士。大概是园丁疏忽,绿意中有枚枯黄的叶子,吊着最后一口气,半死不死地垂在枝干上。
祁云折了它放在手上,“你说,一旦在产业园上做手脚,就意味着要一直违法、瞒上欺下。我这种商业上的半吊子都能想到,你爷爷会想不到?”
祁阳看向父亲:“不是说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是啊,”祁云把枯叶扔在土里,声音里带着疲惫:“路只有一条,可他能决定,谁去走。”
…………………………………
曲霆到家时,沈顺清正蜷在沙发上握着手机,视线却落在别处,听到动静才扭着脖子问:“回来了?”
“嗯,”曲霆:“怎么不去床上待着?”
沈顺清趿了拖鞋,三两步走到曲霆面前:“坐不住,脑袋总是痒。”
曲霆笑道:“结痂是这样的,忍忍,过几天就好了。”
“先别管这个,来。”他把人拉进卧室,关上门:“曲飞有点怪怪的。”
这些天曲霆不是忙着照顾沈顺清,就是盯着祁家,都没和曲飞好好说过说话,听他这么一说也紧张了:“怎么怪?”
“要么不在家,要么在发呆,最喜欢看的综艺节目也不看,以前每期都准点守在电视前的。”沈顺清抓着曲霆的胳膊:“会不会有心事?”
还没等曲霆开口,沈顺清又说:“家里那个采访本,就是你以前和曲飞沟通的那个……”
“怎么?”本子平时就搁在茶几上,他和曲飞聊天全靠那个,他说,曲飞写。
“不见了。”沈顺清急得说话都带加速:“上次看他在写什么,我刚想走过去,他却合上不让我看,后来我发现那本子不见了。你说怪不怪?”
曲霆想了想:“是不是他不想让你看,所以藏起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叛逆期?偷偷谈女朋友了?总不可能吧。
“要不我找个时间问问?我看他每天都还记得喂鱼,缸里几只热带鱼被养得油光满面的,应该没什么大事,你也别太担心。”
沈顺清还是怀疑:“是吗?”
曲霆拉着沈顺清在床头坐下,抚着手背安慰:“你现在不适合动脑,头不疼吗?”
“还好,就是痒。”沈顺清被他带偏了话题:“你今天去哪儿了?”
“去见了祁云。”
沈顺清来了兴趣:“打听到什么?”
“有一些进展,”沈顺清的手指有点儿凉,曲霆轻轻揉`捏着把它焐热:“不过还是绕不开景青禾。”
“说起景青禾,我听说祁敬义出来了。”
“这我倒是没见到。”他只看到佣人和祁家俩父子。
沈顺清又说:“但出来的只有祁敬义。”
银白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绿丛间,祁家父子慢慢走回屋内,佣人熄了花园的顶灯,只剩一排落地灯潺潺照亮石板路。
“我知道自己能力不如景青禾,但那时候年轻气盛,耳边都是‘祁总比景助差远了’‘祁总就爱画画,哪里懂商场的道理’……听得多了也不服气,后来产业园开工,我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一气之下,就想着‘谁有能力谁来干,我不管了’,和爸说起想出国学画。”
“我还以为爸会大发雷霆,结果他就骂了几句‘爱走就走,真以为义华少了你还成不了事了?’,好像并不在意。过了好几年,我才从王良那儿听说,我和景青禾闹得最凶的那会儿,很多人都和他提到过这事,希望他稍微劝劝,爸却一直没动作,反而由着各种传言在公司发酵。”
“听说后来打小报告的人多了,爸还跟人说‘祁云不如景青禾是事实,有什么好争的’,这之后,没人敢再去爸那儿多嘴,反而私下传言越来越多了。”
祁云停下来,揽住儿子的肩膀:“如果我还在义华,景青禾顶天就是个董事长助理,不会坐上总经理的位置,那这次被叫去问话的……”他望着祁阳,“就是你爷爷和我了。”
祁阳被搂得差点摔倒,他一米八的个子,此刻弯着腿被钳在祁云胳膊下,十分狼狈。
祁云用力在儿子脑袋上揉了一把才放开:“谁也不知道这事会什么时候被捅出来,谁也不知道会承担多大责任,所以你爷爷不想我卷进去,我出国反而遂了他的意。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花了差不多十年才想明白。”
哪怕撇开违法建厂不谈,商场风起云涌,谁都不能保证义华长盛不衰,万一被人借题发挥,扯萝卜带出泥,把义华偷税漏税行贿垄断通通查一遍,祁家爷俩可能通通去吃牢狱饭。
“你爷爷真是个老狐狸,我年轻时那点儿脾气被他摸了个透。”祁云笑笑。“他是为了保住我,保住义华出了事后还能姓祁。”
他回过头,望着听得认真的儿子:“当然,也不想祁家就剩下你吧。”
“我那时候不懂,觉得在义华待着憋屈,想追求自由和艺术。可是啊……”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能在国外舒舒服服这么多年,那也是因为生在祁家,是靠着爸打拼出来的钱和地位,不能当做理所当然。年轻时不懂这个道理,如今懂了,自然就回来了。”
“人说四十不惑,确实是这个道理。我都四十了,该保护你们了。”
祁阳如鲠在喉,说不出话。过去的二十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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