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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亲是老师-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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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结束地很快,男方要送她回去,她婉拒了。换了位置,坐到郑念初身后,看她看着的树与鸟,端详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活生生的郑念初啦。她长高了,头发也留得长了,放下来应该和初中时差不多。她可喜欢长发的郑念初了,柔顺的黑发一梳就能到底,檀木的发梳像是浮在水面,从上游漂下来,很是惹她羡慕。
人生有多少事是求而不得的?要真数起来,那也太多了,比如说一头漆黑如瀑的及腰长发,比如说安安稳稳的人生,比如说此刻万家灯火中的天伦之乐,再比如说。
郑念初。
她的毛衣,她的外套,林声都一一看过去,等她们到了三十岁,就照着这番喜好给她一个惊喜。又或者,看了便忘了,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她们就各自为人妻,为人母,自有另一段人生了。理智和感性就这样左右互搏,各持五颜六色的未来要说服她,她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所幸不用立即做决定。于是她也就放任自己在其中被拉扯,随波逐流。
郑念初戴着耳机,听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听清单曲循环的是什么,终于转头时,那一桌却坐着一对新来的情侣,互相黏糊地说话,而相亲的两个人早就已经离开了。她便也起身,出了门,走进茫茫的天地间。
她不知道的是,林声就坐在她的身后,也看了她一个多小时。
破旧的教职工楼即将拆除,老师们获得了新的居住地,林声一家还没来得及搬走。楼下的路灯不会再有人来修了,郑念初坐在花园的石凳上,风吹起她头顶紫藤萝的蔓,孤零零地拂在她身上,虬曲的枝条今年也不会有人来剪了。
狭小的窗户里,林声清瘦的身影不见,爷爷也从窗边离开。
再然后,冷白的灯光也消失了,显眼的窗框融进漆黑夜色。


第54章 诛心
做饭这件事,林声学了很久也没有学会。大早上天气不算暖,她也不愿让爷爷将就她破烂的厨艺。趁着老人还没起,她轻轻阖上门,下楼去。
一中的初中部干净了两年,如今再次灰扑扑地老化着。整改倒是很有用处,店铺鳞次栉比,然而校门对面店面价格总是很高,主人换了又换。节俭的小吃和早点退让到更远的地方。小小的地方挤了很多种吃食,食物温暖的香气能从凌晨五点充盈到晚上十点。粥铺前排起几人的小队,旁边是香脆的烧饼,挤挤挨挨地差点并到一起。
“林声学姐。”
林声听闻有人喊她,循着声音恍惚地笑了笑,眼睛这才聚了焦看清楚说话的女生担忧的脸庞。“你也买早餐吗?”
女生咬着下唇点头,没有继续说话。林声就回过头,麻木地排队,快到她时,那女生又戳她,没等她出声把一份卷饼塞到她怀里,拉着同学飞快地逃了。
卷饼是红烧肉碎和鸡胸肉混合的,天气冷,林声起得又早,愣是不舒服,看见了油腥重的东西就想扔。
她忍住了这种欲、望,接过老板递的两杯青菜粥,抵过两轮让来让去,扔下钱就走了。
认识却不了解的人总是会做出这种举动来,是大众心理中一个非常典型的刻板印象。她家是出事了,但还不至于到这种每个人都要来施舍一点的困顿地步。大可不必如此,她心领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好几个看早自习的老师,说不说的都不免叹上一叹,她都得体平和地应了。可当她在桌子上看到两碟清炒的小菜,她的安定与平和还是裂开了缝隙。
爷爷穿戴整齐,坐在饭桌前,面前是一碗冲泡的芝麻糊。她忘了橱柜里还有这种东西。芝麻糊老年无糖,浓烈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她把卷饼在塑料袋里裹好,放到爷爷面前,上了年纪的人鼻子抽动着,抓起来有滋有味地吃着,根本就不管清淡的素菜了。
“我们家人都挺克制的,对不对?到老了我才知道你爱吃肉。”
柔软有韧性的薄薄一层面饼,里面是剁碎的柔软红烧肉和鸡肉,辅以爽口的土豆丝和一两片脆嫩的生菜,粗糙又浓郁的味觉体验。
爷爷反应起来很吃力,但还是在进食的间隙里不好意思地笑着。
林声也分不清他这时候是不是清醒。然而他的沉默不语总能让她错认为是的。每当这种时候,她都觉得安稳极了,清醒的爷爷太能依靠了。
她喝着粥,夹两口仍旧温热的菜,久久不曾放晴的心里破进来一线晖光。
病房门口,林声见到了小姨,见到了诚恳的肇事司机。
然而诚恳又有什么用的,错是已经犯下的,难以补救。
小姨拉她到一边:“等会我跟你一起回去。”
“嗯。”
“你最近应该很忙,不能把你爷爷整天一个人丢在家。接到我那去,这阵子我照顾吧。”
“没事,我可以。”爷爷不太需要她,可她需要爷爷。
“你这病房里还有要照顾的呢。”
“现在又进不去,根本轮不到我陪护。”
小姨叹口气,做出让步:“那行,等他们俩出了这屋就把爸接到我那。你也别就自己个儿,我也常来呢。”
林声漫不经心地点头,视线瞥及走廊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一个人,也许她变了很多,你也能看出来变化,可就是,当她从你眼前走过时,你会觉得,她好像一点都没变。能够完完整整不多不少地塞进曾经的那个框架。
她凭借着熟悉的感觉,一眼就将郑念初认出来。
当她们共存于狭小的楼梯间里,郑念初突然忘了要怎么去面对林声。她们之间缺少了这许多年的对视,似乎找不到对方的眼睛。
林声变了,也没变,她从三月的视频和照片里读过她一路来的变化,但是那块旧的模板依旧没有更新,才会有这样矛盾的感官。
她见林声看向她,她就也满怀希冀地回望,却发现那道视线并非如她所想,是意欲吐露悲伤,或是温柔的安抚。
林声她……
“你是不是盼着这天呢?”林声冷漠地问。
刹那间,郑念初如坠冰窟。
她内心的惊愕像地震。严峻的冷意如同飓风卷起的洪水席卷着将她淹没,顿时手脚发凉。好似光、裸着飘在凛冽刺骨的寒风里。海水漫卷沉浸,她浑身颤抖,头脑空白。滔天浪潮忽而从半空崩落,撞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是了,这阻碍着年轻人情感的父母此刻正躺在窗户狭小的房间里。如果他们真的在意外中溘然长逝,一切阻碍都将除尽,她与林声之间将是一条坦途。
林声打小就知道自己的不同寻常,拥有着这样荒诞不现实的能力。她习惯用这种独有的能力,奇怪的能力,去看每一个人。她曾用这种能力,去看郑念初心中所想,去读她未说出的沉默,她眼中的情绪。
她只是没想到,林声的这种能力,也可以用来诛她的心。
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她这样想过?像几十年如白云苍狗那样匆匆而过,其中的一天如同一丝漂浮的云雾,转瞬即散。如此短暂的电光火石般的十分之一秒里,她被现实的情况带着联想过如果那夫妻俩没能从病房里活着出来要怎么办。
可是林声呢,她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看错了呢?
又或者,眼睛传达的一定都是真正的情绪吗?
她千里迢迢回来,因为病房里躺着的两个人,因为面前的林声。
她没有想过,会不会这两方人,都不需要她的千里迢迢。
林声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
郑念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声看见她发飘的步伐,伸出手要扶她,可伸出的其实只不过一个指尖。那苍白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又无力地垂下来。


第55章 靠岸
狭窄的楼梯很少有人通过,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也许就环绕在林声的耳朵里。毕竟,已经孤寂地响在她心里了。
四月早间的春风凉凉,灌给人恰到好处的清醒。可她越清醒,就越控制不住地难过。
林声是这样想她的。
她们曾经朝夕相处,默契到令双胞胎羡慕,而现在,林声是这样想她的。
巨大的委屈砸向她的心脏,使她呼吸为之一滞,胸口沉闷。
蘸着至亲的血吃甜蜜的糖,这种事,她连想都不敢想。她本以为叔叔他们出了事,林声能明白她的感同身受,明白她有多难过。只是怕林声撑不住,才藏起来一部分,好让林声能够有所依靠,勉力成为她的支柱。
她们不能光是抱在一起哭,时光终究是要往前走的,越是出事要处理的东西就越多。
可是林声不需要,甚至以这样诛心的言论来伤她。她向她敞开了怀抱要拥抱对方,来的却不是温暖的胸膛而是冷酷的利剑。
冰凉的大厅里,形形□□的人脚步沉重或匆忙,眉头多是一样的褶皱。这天太阳晴好,视线穿过玻璃们能看到一地明亮的光和黑暗的影,植物们头顶都是耀眼的金色花。
郑念初被那叶尖的光刺痛了双眼,眼泪源源不断地留下来。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不过一瞬,转身朝来路折返,停在了电梯面前。
她不能就这样离开,林声一定很需要她。
眼泪还淌着,时不时抽着鼻子,真是可怜兮兮。没有路人注意到她的不寻常,除了满眼逡巡的骗子,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心事重重。她抹掉眼泪,坚强地等着电梯。数字缓缓地往下降,她却从电梯墙的模糊倒影里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她猛然转过头。
林声,就站在她身后。
她的委屈好似有地方发泄了,开闸泄洪一样,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
林声握紧了手。“念初……”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得以暂时放下这几日压在心头的沉重,转而担忧面前的郑念初。“你……”
电梯在郑念初身后打开,她却往前挪迈出一小步。“你怎么能……林声你怎么能……”
她的眼泪打在林声心底,酸得她上前搂住她安慰。“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自以为是,我昏了头。”她替郑念初抹眼泪,却越抹越多。“不要哭了。”
郑念初却出乎意料地,强硬地推开她的手:“是你叫我哭的!”
我?
林声支着被打开的手愣了愣,脑子转了一会儿,才猛然回想起那个月夜下的小巷,自己抱着她,拍拍她的肩膀和后背。她对郑念初说,没事,哭吧。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顺着郑念初的话,说,哭吧,哭吧。
话一说出来,应着郑念初的呜咽,她才想明白,哭是多好的发泄方式啊,为什么不呢?
也不需要管旁人的目光,人对于陌生人总是健忘的。即使他们年少时曾在一个教室里共同待了几年,随着年月一岁岁长大,回忆里大约也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罢了,还不知道多少年能想起那么一回。
所以他人的视线,指指点点,都是不必在意的尘埃。
林声拉着郑念初回到楼上,魏阿姨连同几个人正在和小姨说着话。听到脚步声看过来,她和小姨很是怔愣。
“哟,是念初啊?”只一头长发就很具辩识性了,有人认出来,“终于知道回来看一眼了啦?”
郑念初也不辩解,略一点头,闷闷地说:“嗯。”
说话人的丈夫看郑念初哭红了眼打起圆场:“说什么呢,燕城那么远。”这不能算是个道理,别人牵强地说出来,是要给念初一个台阶下。
妻子有点生气,不依不饶:“再远那也是养了很久的呀,个么老人家当亲儿子的闺女待的呀”。
当面掺和人家家事,而且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丈夫不由感到一阵尴尬。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到别的地方沟通去了,其他人见无法探望便干脆地离开。傅淮安言说去看看爷爷,对着郑念初温柔地笑了笑,尔后也走了。
她们俩就凑在窗口往里看,怎么看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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