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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说到正事了。商溱溱心想。她面色不改：“比不得勖太太，如今看来竟比五年前更美貌了许多。大概是万事顺意，不需要操心吧？”
勖太太却是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唉，商小姐说笑了。‘万事顺意’实在是不敢说，光是我那孽子就够让人心烦了。还有聪慧……她眼看也要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听我话了……唉，从前总是听大人说儿女是上辈子欠下来的债，要花半辈子的时间偿还，如今看来果然没错。要我说还是商小姐轻松，独身女性没得个拖累。”
商溱溱却笑了：“轻松倒也还好——主要是虽没有儿女债要还，却又要应付别的事——”
商溱溱故意拖着不说完，她就不相信勖太太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别的事自然指的是勖存姿勖先生。
好在Addy是菲律宾人，只会一些简单的汉语，若她能听懂她们之间的对话，定会感慨自己是在看八点档肥皂剧——豪门恩怨的那种。
两人一言一语，倒也不能分出个胜负来。商溱溱倒还好，反正她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当是陪着勖太太闲聊天。勖太太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她这次来并非只是想找商溱溱聊天。
总算，勖太太还是说出来了：“商小姐可知道我先生在香港乃至全世界都有很多豪宅？”
商溱溱轻轻一笑：“勖先生富可敌国，这没什么奇怪。”
勖太太循循善诱：“那你可知道里面也住了很多像你一样的女人？”
商溱溱道：“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还——”勖太太看上去有些失望，没想到商溱溱竟会如此大方就承认了。
“那太太呢？太太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却没有什么表示呢？”　商溱溱逼问。
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谁也别说谁。她又和商溱溱有什么两样——听说勖存姿前头还有一位太太，现在这位勖太太是后来才娶的。或许她和商溱溱唯一的不同就在于时机的不同：她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于是她成了勖太太。
***
晚上勖存姿又过来了。他自然是知道白天勖太太来的事，但更显然更想听商溱溱一字一句复述给他听。
听罢，他微微皱起眉：“她说这些做什么？”
商溱溱倒是一脸坦然：“勖先生常年不在香港，回了香港又不回家，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最是有资格说这些。”
勖存姿说：“溱溱，我知道你在讽刺我。”
“不敢。”商溱溱嘴角一抹嘲讽，随即变成了落寞的笑，“我也是女人，倒是很能理解她的心情。”
她叹了一声：“说实话，我还真是羡慕勖太太。”
“羡慕？整天除了买衣服首饰就是找牌友打牌，原来你也想过这样的阔太太生活？”
“我倒没觉得那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商溱溱赌气道。
勖存姿只是笑笑，他知道这个小女人的性格，口是心非。
商溱溱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勖太太过去也是这样一个一个找你的女人吗？”
勖存姿看着她满脸的狡黠，露出宽宏大量的笑容：“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商溱溱眼珠一转：“自然是否定答案。”
“那如你所愿。”
“这可否说明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连勖太太都看出来了？”
“后天的机票，你看还行？”
“你唔要转移话题。”商溱溱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样子，像是个讨不到糖吃的小孩。
勖存姿一愣，竟大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溱溱，你这样真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真像聪慧。”
商溱溱却敛去了笑容：“聪慧——她还好吗？”
勖存姿说：“她很好，听说她还经常会提起你。”小孩子家家倒是不太懂大人之间的龌龊和恩怨，只是还惦记着曾经教过自己的温柔姐姐。
商溱溱目光一黯：“可惜没机会见她……想来她应该也要交男朋友了。”
勖存姿随意道：“是听说她交了个男朋友，是叫吴家明还是张家明？”
“宋家明？”商溱溱一惊。
“似乎是姓宋——你如何知道？”
商溱溱心想我不仅知道宋家明，还知道他是一位妄图靠太太上位的凤凰男。当然她不能这么说：“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真心喜欢聪慧？他会不会只是想利用聪慧？”
勖存姿只是笑笑，他当然早已查清了宋家明的底细。但商溱溱这副紧张的模样让他很是满意：“你放心，想要做我勖存姿的女婿没那么容易。”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商溱溱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希望勖存姿会因此多多注意一下宋家明，不要让他进一步欺骗聪慧的感情。
“你倒是关心聪慧。”勖存姿笑道。
“谁让她是你的女儿？”商溱溱坦然地看着他。
谁想勖存姿却目光一凛：“那聪恕也是我的儿子，你是否——”
“你真是多想了。”见话题越来越危险，商溱溱忙打断他，“我关心聪慧是因为她曾是我的学生。况且我曾经的确……对不起她。勖聪恕和我无亲无故的，我为何要关心他？”
勖存姿满意地点头：“希望你能时刻记得这句话。”


☆、第16章　喜宝（15）

要说话果然不能乱说，就在第二天，商溱溱就见到了自己口中“无亲无故”的勖聪恕。
商溱溱无奈地看着用手强撑着门不让它关上的勖聪恕，长叹一声，心想自己真要怀疑勖存姿给自己选的公寓的安保是否真像他说的那样——全港第一。
女佣不知所措地看着商溱溱，她只好手一挥：“Addy，他是勖先生的儿子，让他进来吧。”
勖聪恕面上一喜，就想朝商溱溱扑来，好在她反应快，闪了闪身，让他扑了个空。
“溱溱！”勖聪恕用手扶着墙，满脸深情，“你跟我走吧。”
商溱溱扶额：“勖大少爷，如果你还继续胡言乱语的话，我要报警说你私闯民宅了。”
勖聪恕满脸不屑：“警察不敢管我的事。”
“那勖先生也不敢吗？”商溱溱说，“警察之所以尊重你，还不是看在勖先生的面子上？”
勖大少无言以对。
“聪恕，”商溱溱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你也长大了，不能再任性了。”
“我没有任性！”勖聪恕大吼，“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他怎么可以——”
“聪恕，”商溱溱打断他，“我可不记得我曾给过你什么承诺。”
勖聪恕脸颊微红，他不是不知道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但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他勖大少爷怎么能落了面子？于是他犟嘴：“那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商溱溱无奈地看着这个无理取闹的大男孩：“我和勖先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可是他已经有老婆了！”
这话一出勖聪恕就后悔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商溱溱脸色瞬间惨白，眼泪不停地从眼睛里渗出来。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你别哭了。”勖聪恕低声安慰她。
“不，你说的没错。”商溱溱抹去眼泪，故作轻松，“你说的没错，我与你父亲的关系是不正当的，你唾弃我是应该的。”
勖聪恕六神无主：“溱溱，你不要这么说。不是你的错，是老爷子不好，一切都是因为他……”
商溱溱本想做戏逼走勖聪恕，没想到眼睛像开了闸的水库不停地往外放水，听了他的安慰反而是真委屈了。泪眼婆娑之间，她回忆起这五年蹉跎在陌生国度的日子，想起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想到勖存姿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她是真的伤心了。
她干脆像小孩一样哇哇大哭，仿佛要把五年来的委屈都随着泪水冲刷掉。
勖聪恕傻了一般看着她，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她却挣扎着逃离。他无法，只得唤来女佣：“要怎么办？”
女佣也是六神无主：“要不……要不打电话通知勖先生？”
听到“勖先生”三个字，商溱溱哭得更伤心了，边啜泣边说：“不要找他！我现在不想见他！”
勖聪恕到底还是落荒而逃。他走之后，商溱溱却恢复了平静，去洗水间洗了把脸，还稍微化了个淡妆。
女佣目瞪口呆看着商溱溱这川剧变脸一般的一幕：“小姐，你……”
她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没事，你去忙吧。”
女佣不敢再说什么，躲到厨房去了。
商溱溱疲倦地把自己埋在沙发里。虽说方才的哭闹有一半是为了做戏，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勖聪恕说的是对的。
不管她再怎么狡辩都不得不承认一个既定的事实：勖存姿是个有家庭的人。他是别人的丈夫也是别人的父亲，不管他再怎么不愿回到那个家，但他的家人总是在那里，这是他和她无法否认的事实。
在香港的最后一夜，勖存姿自然是要到商溱溱的小公寓来坐一坐的。
“听说白天你和聪恕大闹了一场？”
“勖先生不用给我留面子——是‘我’一个人大闹了一场。”商溱溱冷眼看他。
勖存姿耸肩：“你不要在意他说什么。”听到“勖先生”的称呼，他知道商溱溱生气了。
商溱溱说：“他的话自然有一半是不能听的。至于剩下的一半——我觉得他说的没有错。”
“明天你就要去英国了，我不想又和你吵。”勖存姿依旧是平静的样子。
“勖先生大可以去找别的温柔女人。”
“溱溱！”
“我累了。”商溱溱忽然很疲倦的样子，“存姿，我真的累了。”
“我受够了总是在家里等你来的日子，真的受够了。”
“存姿，你告诉我，我这样到底对不对？我是不是应该放弃这段关系？”
“你休想——”勖存姿有些慌神了，急切切道，却被商溱溱打断了——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存姿，我也是女人，我也想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而不是东躲西藏。”
“勖存姿的女人不需要东躲西藏。”勖存姿很是自信地说，“你放心，没有人敢当面说你的坏话。”
“那私底下呢？私底下别人会怎么议论我？就算别人不议论，我良心也过意不去！”商溱溱毕竟不是真的生活在20世纪的女人，无法接受香港的价值观。
“OK。”勖存姿无奈地摊手，“那你想要我怎么做？离婚和你在一起？”
商溱溱冷笑：“我又何德何能。”
“既然如此你又生什么气？”勖存姿也有些火了，“‘勖太太’不过是虚名而已，除了这个头衔，你什么都不缺。”
商溱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算了，存姿，算了。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了。”
***
勖存姿当晚就负气离开了，商溱溱却没在意，她也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第二天来接她去机场的是胡秘书。他说：“商小姐，勖先生临时有事，不能来送您。”
“我了解。”商溱溱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贵人事忙，分分钟几十万上下，怎能劳烦他大驾？”
胡秘书察言观色，不敢再言语。
在候机室外，胡秘书说：“商小姐，里头我进不去了，您一个人若是有困难，可以喊空乘帮忙。”
“我知道。”商溱溱走得很潇洒，“你回去吧，替我向勖先生说声再见。”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胡秘书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就实现了。
胡秘书不知该怎么和老板说这个可怕的消息。就在他酝酿着说辞的时候，勖存姿却急急忙忙召见了他。
“溱溱可是乘坐DE243去伦敦的？”才进门，勖存姿扑头盖脸就是这句话。
胡秘书脸色一僵，小声道：“没、没错。”就连一向伶牙俐齿的胡秘书都结巴了。
“你肯定？”勖存姿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还明显夹杂着几分慌乱。
胡秘书低着头不敢看他：“肯定……”
一室寂静。
良久，他才听到勖存姿瞬间苍老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胡秘书忙不迭应着，他早就想逃离这个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