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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瀛洲-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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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莲稚一时情难自已,一阵满足与恋慕涌入心间,抱着手中陆离剑,靠在一旁拴马柱上便轻轻笑了起来。
亓徵歌耳力何其敏感,登时便捉住了那熟悉的清越笑声,不由斜目看了陆莲稚一眼,无言制止。
收到目光的陆莲稚登时便止了笑声,挨不住还是唇角越翘越起,一时眉目含光。
亓徵歌往日在谷中倒是很少教训人,但她常听她祖父与父亲教训门内诸多弟子,算是耳濡目染,教训起人来也是头头是道,一时又一番言论,将各医馆来人辩得哑口无言,连声称是。
陆莲稚发笑:“说是要我们护着她,其实她看起来柔弱又纤细,其实本来就精明厉害得很。昔日里我同她有所争论时,便是我这样的伶牙俐齿也根本辩不过她。我遇见她之前她也是初出江湖,却能独行将近一载无事,可见她从来也并不是什么温室花,她是独一无二的……”
“打住打住!”杉迟雪听到这里便觉不对味:“我知道,最好最好,独一无二!”
陆莲稚嘻嘻笑:“就是最好,比你好多了。”
杉迟雪有些伤心:“小时候你第一次见我,还说我是天下第一好,粘着我挨挨蹭蹭不肯放呢,现在鸡翅膀硬了,出去飞一圈就不认娘啦……”
“你说谁鸡翅膀呢!”陆莲稚笑打她:“你是谁娘呢!不要脸!”
“当年走西域时候就因为你喊饿,专门给你烤了个拖货的骆驼。你当时不是说我是你衣食父母?”杉迟雪故意逗她:“现在怎么不认娘了?”
可那骆驼身上的货之后都是自己在拖啊!陆莲稚想起往事觉得不甘,正欲开口反驳,就见到亓徵歌已经朝她走了过来,不由得登时变了个和煦如风的面色,几步上前留了个背影给杉迟雪。
一旁医馆众人在亓徵歌一番批驳下都已然面露惭色,知道到底也是自己太过一身铜臭,也太过于重己,到底也是不对。
为首那夫子终于还是挂不住,诚心道:“诚然如此,是我众人冒犯了大人。为医先树德,是我辈做得不对。足下当真德如高树。首医之名,当之无愧。”
一时诸医铺或有喟叹或有惭愧,竟就这样都被亓徵歌一番批驳给骂醒了。陆莲稚觉得有几分好笑,这场面简直就像是夫子在教导儒生。
“走吗?”陆莲稚伸手护着向她走来的亓徵歌,含笑小声道:“方才可真是乱。不过还是你厉害,方才若是清谈会,你一定就是大杀四方的独一个。”
说完,陆莲稚含笑毫不掩饰道:“我好喜欢你。”
亓徵歌听她胡说八道一番,又突然说出这种话,一时无奈地看她一眼:“陆莲稚,这就是你在这种场合忽然发笑的原因?”
陆莲稚毫不掩饰地点头,神色虽带笑却认真:“是,笑也是因为喜欢你。”
亓徵歌终于忍不住弯了眉眼道:“陆莲稚,傻不傻。”
作者有话要说:
陆莲稚:傻(*· v ·*)
第72章 翛翛
亓徵歌再度寻到那位故人所设医馆时,已是第二日近午。
“是此处了。”亓徵歌看着一间门扉大开、堂中幽空的医馆,仿佛松了一口气。好在还开着,并未有什么变故。
陆莲稚同她向那门内看去。门堂中采光并不好,与外头的艳阳高照、朗朗明明对比得十分明显,陆莲稚眯了眯眼,一时并未适应,还有些看不清里头昏暗的情况。
内里隐约传来些响动,亓徵歌食指微屈,轻轻在那大开的门边敲了敲,以示来访。刚敲下去两下,便听见门堂内立刻有个女童应了一声:“来客请进!看诊还是配药?”
亓徵歌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见里头又传来个男童声音唤那女孩乳名:“生生!少说两句!”
陆莲稚纳闷:这话再正常不过了,医馆看诊配药,为何不能说?
她还未来得及思索出个答案,便听见里面一阵响动后,一个不过十一二尚在总角的孩童迎了出来,见到亓徵歌和陆莲稚这般通身气派的人物倒也并没有失态,只微微一愣便弯腰作了个揖。
“客人莫要见怪,我家医馆早已不看诊了,若是要配药倒是好说。”那孩童吐字清晰行止从容,倒是个可塑之才。亓徵歌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医馆中主事者可在?”
那孩童闻言,面色微微诧异。他抬头看了亓徵歌一眼,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难色,嗫嚅道:“主事的正在……正在……”
陆莲稚听他声音细如蚊蚋,一时挑眉追问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是有什么不便?”
陆莲稚气势有些逼人,饶是那孩童姿态得体,也难免被吓住了几分。
亓徵歌摇摇头将陆莲稚拨到身后,正欲弯腰更加温和一些发问,便听见内里一阵噔噔步声,方才那乳名生生的女童也走了出来。
她也不过总角年纪,穿着身旧了的浅红薄衫,袖口撸起露出一小截细白白的手腕,攥着把旺炉火用的大蒲扇,拍了那小男童一下,将他拍到身后。
“掌事的正在画画儿!”她仰起脸和陆莲稚互不相让:“几位客人要做什么?小病我可医,配药便找他,还是几位想要见掌事的?”
小姑娘年纪轻轻脾气倒是利落。陆莲稚有些欣赏她,朝她露出了个笑来,哪承想生生记仇得很,还记着陆莲稚方才凶了她那位小兄弟,毫不领情地瞪了陆莲稚一眼,不去接那个笑脸。
陆莲稚吃了个瘪也不气馁,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那小男孩却不服气了,急急抓住了生生手腕也喊道:“这种事情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生生又拿手里扇子敲他:“怎么不能说?画画儿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能?”
陆莲稚也奇怪,泼墨挥毫作丹青这种事情多风雅,便是那位老先生的爱好也并无不可,为何一提起来这小孩童便如临大敌?
待到这两个小儿争论完了,亓徵歌才复又缓缓开口道:“劳请二位小友进去说一声,便说是故人之孙来访,便报容决谷即是。”
那两个孩童一听见故人之孙,先是神情古怪了片刻,而后听见容决谷,便登时瞪大了眼睛,一番欲言又止后还是选择了应下,生生将手中蒲扇往那小男孩怀里一塞,便噔噔往房内跑。
那小男孩抱着扇子,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亓徵歌,屏息半晌后,小心问道:“姐姐是容决谷来的贵人?”
陆莲稚存心想逗一逗这小男孩,便弯腰道:“对,来抓你进谷里做药童的。到时候把你关在谷里,一辈子都不放出去!”
她本是想逗一逗他,却不想这小男孩不但不惊恐,反而一双湿漉漉眼睛瞪得更大:“真……当真!?”
语气竟然十分惊喜,还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意味。
亓徵歌微微蹙眉,看痴呆一样深深看了陆莲稚一眼,转而伸手摸了摸那孩童头顶:“谷里会定期招收天下生徒,我方才见你有可塑之质,你若是当真想去谷内历练,我为你写一封引荐信也并无不可。”
那孩童兴奋极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兴奋起来时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矜持:“姐姐便是容决谷那位千金对不对?姐姐为我写引荐信好不好?姐姐能不能收我做徒弟?”
小孩子诚意十足,简直登时就要抱着蒲扇给亓徵歌跪下去。
“哎哎哎,”陆莲稚眼疾手快拉住他,“小兄弟,不要激动。”
正牵扯着,便见到生生带着个人从房后走了出来,那人走近了,亓徵歌才看清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正神情有几分诧异地被生生牵着往外走,左手里还攥着一管笔,粗布薄衫的左边袖口用绳子扎了起来紧在手腕处,沾染了一片青黛墨色,令陆莲稚一看便知,是个左撇子。
容貌倒是姣好,身姿也纤柔。那女子有些愣,走到亓徵歌身前,看了看陆莲稚又看了看亓徵歌,半晌才反应过来行了个礼:“在下孙翛翛,二位贵人何事来访?”
亓徵歌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不好的想法,行礼后便径直开口问道:“孙姑娘可是沈老先生亲故?”
提及沈老先生,两个孩童并上孙翛翛脸色都有些低落,孙翛翛应道:“是我外祖父。外祖父去岁便……过世了。”
亓徵歌面露叹惋,扶住孙翛翛手道:“是我不好,冒昧提及了姑娘伤心事。”
陆莲稚在一旁也微有唏嘘。亓徵歌同她说过,这位已故沈老算是亓徵歌祖父知交,当年亓源缮也曾游历江湖,遇见沈老几乎一见如故,畅谈医道针砭时弊,即便亓源缮而后归谷,二人也常常有书信来往,共论医术研习新方,当真应了那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孙翛翛听闻亓徵歌便是容决谷千金、又是她外祖父故人之孙时,当即便将二人请入了门堂之内。
二人甫一迈入门槛,光线便随之一黯,陆莲稚看了看四周,果然是布局有些问题,当凿窗的地方却贴了画,令光无可入。
门堂内摆着一排多个药炉,正都袅袅冒着烟。亓徵歌同孙翛翛谈话的时候,生生同那小男童便在一旁一人拿着蒲扇旺火,一人时不时掀开盖子加水加药,俨然是在同时煎熬多份药汁。
“这一年来当真苦了生生和阿焕。”孙翛翛见亓徵歌同陆莲稚都看着这两个小孩童,不由得叹息道:“外祖过世,留下了这么间医馆,和这两个收养来的孩子,按理来说本该交到了我的手上便由我经营,但……”
“但姑娘你并不谙医道,倒是一手丹青出彩。”陆莲稚见孙翛翛神态低落,不由得明明而笑,接话道:“这没有什么的,三百六十行哪里能兼顾?我看姑娘画的这些画儿当真已经是妙极,想必就算是不开这医馆了,开一家画铺便也能一生不愁吃穿,又能够养得了这两个小孩童了。”
“不行不行。”孙翛翛一听便连连摆手:“我虽不才,从前的十余年里诚然从未接触过医道,但这一年以来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我一定要好好经营这家医馆,也算是不没我外祖在天之灵。”
陆莲稚听完算是知道了,这姑娘心眼实,喜欢画画是真,但是又想要报答她外祖父,拼命学医想要将这家已然败落的医馆一点点再撑起来。
“眼下这家医馆虽然不可能给人看疑难病症,但以生生的本事,给人看些皮肉小伤还是不在话下,伤寒之兆也能够医治。”孙翛翛有些得意于生生的聪颖,含笑道:“也算是外祖教导得好,若外祖还活着,见到生生才如此年纪便已经有这样本事,一定也会很欣慰。”
孙翛翛含笑看着一旁鼓着嘴吹气的生生,又看向那男孩,欣慰道:“并且阿焕又十分聪明,从小就能辨百草知药理,便是有人拿了方子要来抓药配药也是不会出错。我们便定时收些药材来,收拾了这些药炉替人家煎药,一天卖出去好几份,也能有些微薄收入。”
“最忙的还是姐姐。”生生从药炉边抬起头,大声道:“姐姐的画,就连大户人家看了都是夸好,姐姐每日里又要忙我们的生计,又要给人家赶画儿,最辛苦了!”
亓徵歌闻言也知道了他们生活当真是十分艰难,左右便靠着替人煎药与卖画作为生,整日里奔波劳碌,都是些还未长很大的孩子。
孙翛翛摆手道:“不辛苦。我总有一日一定要变成像外祖那样出色的医者,将这家医馆经营到比外祖在时还要辉煌。然后等我老了,我便把医馆留给生生和阿焕,好不好呀?”
话说道末尾,孙翛翛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两个孩童,笑着问道:“你们两个,谁想要我的医馆?”
生生嫌弃道:“谁要呀,左右一个要倒闭的地方。”
阿焕虽然并不像生生那么直白,却也道:“翛翛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少画些画儿。我们熬夜多煎几副药卖就好了,你好好学习罢……”
陆莲稚笑:“这两个小鬼头。”
亓徵歌却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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