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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日-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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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平的第一个预言率先在他父母身上应验了。他那不幸的父亲——一个爱出风头的巫师吕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冲出门去,想看看是谁在外面说话,或者他想问问上天是否出了什么岔子,他来到院子里,刚仰起头来就被一道闪电击中,只留下一片焦糊的骨灰。他的母亲寒姨捧着个镜子跑了出来,她跑得很急,而且再也没有停下,她肥大的袍子扬起了她的男人的骨灰和一阵尘土,然后她就像一只白鹳一样飞了起来,越过篱笆和树丛,往西边飘去,她在空中扔下了那个镜子,没有摔坏。有黄此后常常捧着这个镜子进行祈祷。没有人比他更相信天国,也没有人比他更有天赋掌握巫术。
有黄在十七岁时成为山谷里最受尊敬和信赖的巫师,因为他对巫术抱有严肃的态度,改变了巫师们炫耀巫术的风气。他不惜用自己的父亲作为典型,指出毫无意义地泄漏天机,会缩短巫师的寿命,因为一个巫师对天机的掌握数量是固定的,他完成最后一个预言,生命就走到了尽头。出于这个原因,巫师们在预言时开始惜字如金,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和举行重大的祭祀仪式,他们也很少挥霍自己的巫术。
有黄每天把大部分时间放在钻研和整理祖先留下的各种文献上面,他建了一幢占地巨大的房子,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把散落在各个寨子里的竹片、树皮和大量的羊皮纸收集在一起;他还把江北石崖上的雕像和壁画作了临摹,经过上百年的研究,他对巫术有了一套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认识。他认为,归根结底,巫师无法改变命运,最多只能改变命运降临的时间。因此,所有的巫术都是通过扭曲时间产生的,他来自过去的天意,或者未来的天意。他举例说,蚩尤人如果想在沙漠里变成骆驼,那他就要通过蛇褪皮似的裂变返回过去,或抵达未来,找到曾经或将要出现在沙漠里的骆驼,与之融为一体。如果天意没有让沙漠里出现过骆驼,或者巫师们找不到出现过骆驼的时间,又或者天意想让蚩尤人在沙漠里死掉,那么巫术就不会成功。同样道理,先知的预言大多不是来自神的启示(可能根本就不是),而是来自对未来的某个时间的发现;因此,一个高明的巫师所拥有的最大的不幸,就是他大多数时间只能成为一个先知,却不能改变他所预见的未来,这就意味着他们的预言大多都是废话。于是,有黄开始了使巫师这个行当变得更具有价值和人情味儿的努力,他用足足十张羊皮纸阐述了自己的理论,并且提出了作为巫师的四大法则:
一、 巫师要善用有限的巫术,赐福于族人,并完成长寿的使命,因为经验和记忆对巫师至为重要。
二、 巫术用于改变命运抵达的方式和时间,而非结果;因此,巫师应致力于预见更久的未来,以使巫术顺应天意。
三、 巫术也需使可悲的命运在来临之前接近人意,变得壮烈或美妙,使族人共享的灵魂保持高贵。
四、 预见未来的秘密即在于掌握过去,因为无论未来是一棵多么神秘的大树,人们都会在过去找到生成它的种子。
有黄恪守他自己提出的这些法则,不过这也使他一生大部分时光在孤独中度过。蚩尤人都知道这一点,这个从未年轻过的巫师的使命,在于跟那些他永远也翻阅不完的羊皮纸,和永远也数不清的星辰打交道。也许有一天,他会从他那虚幻的世界里走出来,像他预言第一个伴随不幸的奇迹一样,对人们宣布那个任何巫师都无法改变的、蚩尤人的命运。
炼复活的预言
在山谷的某个角落,在某个被遗弃了很久的羊皮纸或者竹片上,记载了炼会在他死去五百年后复活的预言。这预言说,炼将伴随着一场灾难从五百年前返回山谷,把灵魂附着在某个罪犯身上,使之成为一个有特殊魔力的巨人。他带着蚩尤人已遗失多年的实现诅咒的神通,因此;从复活那一天开始,他就成为蚩尤王。这位王将用疯子般的热情造福族人,同时也像魔鬼一样不停地四处诅咒——他诅咒蚩尤人这五百年来的幸福日子,诅咒那些被一代又一代人传递和重复的、如同周而复始的月亮似的祷告,诅咒活在像壁画一样静止不动的世界里,诅咒隔开其仇恨却不能洗刷其耻辱的大江,诅咒那上坟似的祭拜带来的一切慰籍。他认为时间和流水都是记忆的威胁,除了死亡之外,所有对记忆无能为力的日子统统要受到诅咒,甚至这诅咒本身若不付诸行动也不可原谅……预言最后说,这个蔑视五百年光阴的人,将先后三次离开山谷,第一次他将带回来决定蚩尤人命运的几样东西;第二次他将让落天江在某个春天枯干;第三次,他将率领成千上万的蚩尤人对中原发动一场远征。
巫师们在春季祭拜的时候,偶尔会提起这件事。那时,炼的名字会产生一种俯瞰大地的效果,说者和听众就像站在遥远雪山的光明之顶,时间在脚下静止,一种崇高的信仰伴随而来,使他们享受这种虚幻的期待:炼将复活。但是当春季过去,祭拜结束,蚩尤人离开石崖上炼的雕像,江水淹没古老的记忆,蚩尤人回到他们阳光充裕、草木肥美的南岸,在那湿润的泥土带来的不朽气息中,奇迹是一种死亡了的东西,期待也变成了一种软弱无力的感觉。没有人在心里头相信第二个炼会出现。巫师们无所作为,那个说不清年头的预言就像一首唱了很久的歌,它只是反复带给人们第一次听见那个旋律时的奇妙情绪。
浪的故事(1)
浪十六岁那年,在江北的石崖前祈祷之后,沿着大江向西游逛,来到一个画满了交媾的男女和动物的洞窟,他在那儿呆了几天,胡思乱想;受了刺激,从此喜欢效仿祖宗的一件勾当:在篝火边上诱奸一个又一个女孩儿。这样,几年后当他需要选择一个妻子的时候,蚩尤人的十八个寨子里有三十三个姑娘同时哭哭啼啼地寻死觅活。那三十三个姑娘的父亲为了洗刷耻辱,决定把他剁成三十三块分别跟自己的女儿成婚。浪知道这些老头说到做到,连夜钻进了森林,由于走得过于匆忙,他只来得及带上武器并通知他的妹妹笛。笛那时只有六岁,这个小姑娘忠诚地把消息传递了三十三次,结果第二天清晨,那些父亲全都丢失了女儿——没有一个姑娘犹豫不决,她们心甘情愿地跟随浪去过野人的日子。老头们操起长弓大戟和开膛用的短刀上山追剿,折腾了三天三夜,只得到浪厚颜无耻的一句交待:老头子们,我决定把自己余下的时间分成三十三块交给你们的女儿。这句话刻在剥掉了树皮的一棵大树上,下面密密麻麻地还有浪和三十三个姑娘的签名。
这种事注定长久不了,因为所有蚩尤人都在诅咒这头畜生和那群蠢丫头。最终,诅咒应验了。一只不可侵犯的神兽出现在森林里,这是个像蜥蜴一样拖着尾巴行走的怪物,体型庞大,但身躯是透明的,好像一座爬行的柔软的冰山;它没有属于自己的面目,脑袋是个圆球形的镜子,周围景象的倒影就是它的脸。起初,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头,直到老巫师有黄后来得到它的头颅——一只不太完整的镜面圆球,才揭开了这个秘密。有黄认为它就是传说中的时间之神、记忆之兽,名叫噎鸣,是永恒的时间最忠诚和笨拙的守护者,它生存于大地的西极,神灵的视野之外,按照日月星辰难以揣测的演变步伐四处游荡,五百年回一次家。它浑身散发远古的幽香,能吞噬闻到它气味的一切生灵的记忆,而它那张有魔力的镜像之脸,还可以把照见它的人带回到五百年前。“这是天意,”有黄说,“我们占据了噎鸣的后院,而浪和姑娘们则住进了它的家。”这怪物的家是隐藏在深山中此前从未被发现的岩洞,洞中嵌满了星星般发光的水晶,它如此干净和神秘,任何野兽都望而却步,遍寻角落也找不到一只爬虫。浪和他的新娘们找到这里,过了一段国王般快活的日子,如果不是这王宫的主人突然回来,他们的日子看来会是永恒静止的。那天,怪物悄寂无声地出现在岩洞里,一大群正在嬉戏的女人闻到一股奇妙的香气,然后她们的目光和发出的惊叹都恢复为婴儿,随着她们一个个把头转向怪物那圆澄澄的脸,她们从那球形镜子里看见了另一个世界中的自己——刹那之间,这生着篝火的岩洞就像巫师描述的奇迹的源头,几十个女人如同秋天的的落叶一样被最后一阵风卷起,携着婴儿的啼哭,泡沫般飞扬缩小,一尘不染地消失了。
在这璀璨的宫殿的另一端,篝火的后面,一个暖烘烘的角落,岩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水晶,浪正和他的群妃中最美丽放荡的灿蝶儿在一堆摊开的兽皮上发疯地交欢作乐。他们翻来覆去已经搞了半天了,火焰升起的幕帐遮蔽了那怪物的味道,使他们正好有时间换一个姿势来玩味那块天然的镜子。姑娘像只母豹一样撅起屁股,他立在她背后,激烈地撞击,就像复仇一般,那面最古老的镜子里映出他们那与火焰融为一体的肉体和被激情扭曲的面孔。他们就这样纵情大干,彼此欣赏,互相打量,直到一大群女人的喧闹忽然变成一片可笑的婴儿的啼叫。浪冒出个冷颤,停下来说:“妈的,什么声音?”那姑娘在他胯下喘着气,高兴地爬起来叫道:“哦,她们一定生出小孩啦!”她险些为这个愚蠢的答案付出代价,浪制止了她的好奇和莽撞,使他保住了他最后一个女人——他正好从水晶的影子里看见了那噩梦般悲惨的魔术,但使他迷惑的是,这个景象似乎在他从前的某一瞬间的幻觉里出现过——他那像畜生一样疯狂的生命正以最荒唐的方式终结,那些被他占有浇灌过的女人顷刻之间化为灰尘和遥不可及的虚无,那个与时间一样冷漠和具有吞噬力的怪物正在逼近,它那张圆球形的镜像之脸在水晶中出现,在火焰的后面如同地狱中魔鬼巨大的眼珠,映照着有关他的广阔的黑暗、微弱的光明、遥远的末日,以及被他和蚩尤人浪掷的记忆所掩盖的命运的召唤。
一阵捉迷藏般的逃窜之后,浪和他最后一个女人摆脱了被这怪物蒸发掉的威胁。很明显,是火焰、水晶和恰到好处的淫荡使他们幸存下来。
蚩尤人再次看见浪时,认为他已经疯了。他在大白天里一丝不挂地穿过森林和村寨之间的草地,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一块又大又亮的水晶,嘴里不停地胡言乱语,赤裸的身体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好像他经过的每一棵树木野草都鞭挞惩罚了他。跟他回来的那个可怜的姑娘裹在一块豹皮毯子里,她看上去倒没有疯掉,但是她的目光、言语和智力都退化到二、三岁左右,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她和这个世界隔开了似的,从此她对任何人都视而不见,一天也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浪的家人和亲戚把他们弄回家,他坚持要在面前生一堆火,即使躺在床上也抱着那块镜子不放。他也不能合上眼睡觉,躺下一会儿就起来嚷嚷蚩尤人都得完蛋。被他拐走的那些姑娘的父亲一起来找他算帐,他嘴里颠三倒四地只有一句话:“我要宰了那头畜生,割下它的乌龟蛋脑袋。”老头们决定先留着他的狗命,直到彻底弄清他们女儿的下落。灿蝶儿的家人则绝望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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