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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处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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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一家OK厅前。数学老师建议进去坐坐,喝点什么,点两支歌。我没异议,跟他走了进去。
台上有缠缠绵绵的女声独唱传过来。舞池里跳舞的人很少,大部分的人都在池边的茶几边和卡座里待着。灯光忽明忽暗,变幻着,摇曳着,把那缠绵的女声托起来。
服务小姐将我们引进一座雅致的包厢,又送来饮料和西瓜籽开心果。数学老师要我点歌,我没点歌,跟服务小姐说,请刚才在台上唱歌的小姐再唱一支,歌由她自己定,唱她最感兴趣的,我们出点歌费。
服务小姐走后,台上果然又响起刚才歌手的声音。这首歌更加婉丽哀伤,如诉如泣,令人心动。我发现数学老师听得非常认真,似乎整个的心思都沉浸在里面了。
我却突然对那声音感到耳熟起来。那声调,那韵味,似乎许久以前就已非常熟悉。
听见敲门声,紫婆精神忽然为之一振。她刚才还在恍惚的梦中浮沉着,身子软绵绵地无力挣扎,无力抗拒。过—段险滩就是绚烂的极乐世界,紫婆恹恹地飘荡着,任凭身旁的波涛晃悠拍击。这份感觉很妙,紫婆的脸上似平露出了满足。身子不由得颤了颤,仿佛已经漂至凶险的滩头,很快就要下滩。
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紫婆清晰地听见这声敲门声,挣扎一下,抽回被滩头的激流猛往下拽的腿脚。紫婆浮向岸边,睁眼朝岸边望去。
就这样,紫婆望见了窗外的亮光。就这样紫婆颤巍巍从病榻上爬起来,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气宇轩昂却鬓发花白的老头。紫婆心头热了热,两眼放出亮光来,身子跟着一软,瘫倒在老头身上。随即放光的双眼合上了,唯刻满沧桑的脸上留着凝固的微笑。
老头将紫婆拥着,拥得很紧很紧。
在古马街我的住处,我给方玉讲了紫婆这最后的故事。我刚送数学老师上了南去的列车。在软卧候车室里,我也跟数学老师讲了这个故事。回来后兴犹未了,忍不住又给方玉讲了一遍。
数学老师没有等袁燕回来就走了。袁燕究竟要出去多久,是个未知数。数学老师公司的助理却一遍又—遍地在电话里催他回公司,许多重大决策需要他这位老总拍板。数学老师无可奈何,只得离开这座城市。数学老师两眼茫茫,我给他讲紫婆的故事时,他亦无动于衷。讲完故事,我沉默了许久,想让他也说些什么。他仍然缄默着,直到要离开候车室上车了,他才叮嘱我:“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方玉。”
我握住数学老师的手。握得很紧。我握紧他的手,用劲摇了摇,还点了一下头。
送走数学老师后,我耳边总是响着方玉那晚唱的歌。我不由得轻轻哼起来:
转眼之间你的背影离我远去
就在此刻百种感觉永远失去你
离开的时候我深情望着你
只能怪自己合着眼泪叹息
如今留下只是一片褪色的情意
就让时间冲淡一切不要再想起
问一问自己能不能忘记你
在我的心里只有默默哭泣
欠你的情欠你的意不是不愿献给你
欠你的情欠你的意留下来世还给你
那天晚上听见台上有人唱起这首歌,我和数学老师就把包厢门轻轻拉开了。这是我们托服务小姐让歌手自己选的歌。想不到歌手选了这首歌。歌手在唱歌之前说道,这首歌是特意献给我们俩的。她说出我的名字时,声音似乎有点颤。
这首歌还没唱完,我和数学老师就离开包厢,来到台下。舞池里没人跳舞,大家都静静地听着。
“方玉方玉方玉。”我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目光停在方玉的脸上。方玉也看到了我和数学老师。她一边继续吟唱着,一边向我们挥挥手,哀伤地笑了笑。而后她那着了淡妆的脸上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方玉的歌更加缠绵哀怨了,唱得全场鸦雀无声。
那天晚上我将数学老师介绍给了方玉,数学老师抚着方玉的头说:“你有十八岁了吧。我的女儿如果还活着话,也有这么大了。”
我在旁边说:“就让方玉做你的女儿吧。她从小就孤苦伶仃,没人疼她爱她。”
“那该有多好。”数学老师温情地说道,“那我也就用不着去找袁燕了。”
方玉开心起来,说还要为我们把刚才的歌唱一遍。我和数学老师说免了吧,你喉咙都有些嘶哑了。方玉不从,又跑上台去,将这首歌再唱了—遍,比刚才唱得更加投入。
以后的两天时间里,方玉几乎一刻不离地跟我和数学老师待在一起。数学老师几乎忘记了要找袁燕。他还天真地跟方玉哼唱起那天晚上的歌,连一旁的我,也不知不觉中记住了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词。
数学老师最后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的我和方玉。数学老师的公司催得越来越紧。他走时,方玉执意要跟我一道去送他。我发现方玉脸色有些不对劲,我就劝她别去,数学老师也坚决不要她去送。方玉就用那晚的歌为数学老师送行。我和数学老师走出去好远了,还听见方玉在窗前轻轻地唱着,把这条古马街唱得凄清而幽远。
讲过紫婆的故事,将数学老师送上车,我耳边于是总响着方玉的歌。我哼着这首歌,从车站走回古马街的时候,方玉的影子还留在窗前。方玉不再歌唱。可我觉得这个世界处处充满着这首歌的旋律。我想,这首歌肯定不仅仅是指的爱情,那里面一定含有更深的意蕴。这种意蕴也许早就被方玉和数学老师领会到了。
踏着这首从方玉心底流出的歌的旋律,我上了楼。我用钥匙把房门旋开。方玉已经钻进被褥里面。刚才还开着的窗户也关上了。看来方玉早就知道我回来了。
我坐在床边,抚了抚方玉朝里的脸。我知道方玉这是佯睡。我故意逗乐说:“真是听话的好孩子,还没唱催眠曲呢,就乖乖睡着了。”
方玉于是翻一个身,将脸朝向我这边。她那苍白得有点吓人的脸恢复了红晕。她的睫毛动了动,眼皮就睁开了。方玉说:“你哪个时候给我唱过催眠曲了?”
方玉说:“我从小就没听到过催眠曲。”
方玉说着,脸上就滚下两行泪水来。我知道我触到了方玉的伤处。真不该说这么一句逗乐的话。“是我不好。”我歉意地说。
方玉就勉强笑笑,说:“你就给我讲讲故事吧。我喜欢听你讲的故事。”
我给方玉讲了关于紫婆的最后的故事。
方玉听着,满脸的痴态。方玉从被褥里伸出一只光溜的臂膀,把我的手抓住,拉进被褥里。我触到了温热的凝脂一般的肌肤。方玉让我的手在她的身上行走了一遍,然后将我的手固定在她那突兀的乳峰之间。我的手心于是悄悄颤栗起来,为那咚咚咚的热烈的搏动,为那青春的迷醉和爱恋。
方玉的手就抚在我的手背上。方玉将我的手压了压。我立即感觉到那份柔软的弹性。方玉在我耳边说:“我如果像紫婆那样,能死在你的怀抱里,那我也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我赶忙抬起我那只还放在被褥外面的手,捂住方玉的嘴。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说:“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说不得的。你记住了吗?”
“就要到家里了。快了,就要到家里了。”我喃喃说着,把方玉紧紧地抱在怀里。窗外的阳光很绚丽。山是青的,水是绿的。挺直的白杨或疏阔的梧桐迎立两旁,浇了沥青的公路哧哧叫着,向车轮后面退去。
“就要到家了。”我反复对怀里的方玉说着。我的声音低沉,有些颤抖。车上的人就用奇怪的目光盯我。我对此无动于衷,继续低着头,对怀里的方玉说:“就要到家里了。”
这次带方玉回小镇去,是替她了却一番心愿。我不敢违拗方玉这小小的最后的请求。
当时病房里就我和方玉两人。其他的病友和陪护人趁晚饭后那段夕照如血的好时光,出病房散心去了。方玉虚弱得根本挪不动步子,又不愿让我扶她出去,所以我们俩就待在病房里。方玉合了一会儿眼睛,忽然将眼皮启开了一条缝,说:“你能带我回一趟小镇吗?”
我点点头说:“行,一定带你回去。”
见我答应了她,方玉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出满意的浅笑,暗淡的目光也添了些许亮色。方玉抬抬搁在被子外面的手,向我招了招,示意我向她靠近—些。我移了移身子。一只手伸到她的头下,把她抱进怀里。一只手握住了她那搁在被子外面的手。
“可以给我讲讲故事吗?关于那个紫婆的故事。”方玉偎在我怀里,声音极低。
我开始给方玉讲叙紫婆的故事。
这天傍晚方玉的精神最好。半个多月以来,她一直蜷曲在床角里,像一只昏睡着的猫咪,不吃不喝,一声不响。我守在床边,数着输液管上的液滴。我在心里千遍万遍为方玉祷告着。
这天傍晚方玉终于醒过来了。方玉的情态有些反常。我心里更加不安。然而她毕竟说了话。她竟有了吃力的浅笑,还向我提出请求,要我带回她小镇,要我给她讲紫婆的故事。
我娓娓讲叙着。残阳逐渐消逝。天空的晚霞还散发着彩色的光。远处的晚风吹过来,像那个关于紫婆的故事一样,挟着一股哀伤而无奈的气息。
方玉将我抱得更紧了。我在她的头上轻轻抚一抚。紫婆的故事接近尾声:紫婆永远地倒在老头怀里。
而方玉也再没有将头抬起来。
她就那样蜷曲在我怀里,和紫婆那个幽怨的故事一样,方玉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一切。
我用一只精美的骨灰盒装了方玉的灵魂。我抱着方玉,踏上去往小镇的路途。我要实现方玉的愿望。我想让方玉知道就要到达小镇了,所以我反复对她喃喃而语起来。
“就要到家里了。”我说。我对方玉说。尽管我知道,她不会回答我,但我知道,她的灵魂一定能感觉得到。
中午时分车子进了小镇的车站。我抱着方玉下了车。我们踏上小镇的石板路。我的脚步踏出橐橐的足音。我听见方玉的脚步声也在我身旁激越地击响着。十八年了,我和方玉一样,一直没回过小镇。我的步子不由得慢起来。我们要尽情地感受小镇的苍凉,感受小镇过去与现在的存在。
其实小镇与旧时并无太多变异。屋檐下的木壁还留着先前的斑剥。街两旁的梧桐还摇曳着先前的婆娑。只有镇上的人虽然仍走着过去的步态,却究竟有了不同的面孔。
街旁的黑漆槽门还是虚掩着。门前的石子路生着青苔。路两旁长着冷漠的草丛,似乎故意掩盖着旧时的故事。我和方玉走进槽门,踏着荆棘来到原先紫婆住过的房门前。我对方玉说:“当年紫婆就是在这道门边,倒进老头的怀抱的。”
出了黑漆槽门,我和方玉上了紫霞坡。找不到紫婆当年的铲子,我在街上买了把大铲。紫霞坡的小坟包密匝匝的,竟然找不到一席空地。我和方玉在坡上绕了好几圈。最后我在当阳的地方发现一处空档,我挥铲掘了一个深穴,然后把方玉的灵魂放进去。
我对方玉说:“你终于找到了归宿。”
做完该做的事,我还在紫霞坡待着,不想下坡。我想多陪一会儿方玉。
苍茫的暮色开始降临。紫霞坡沉浸在初夜的混沌里。月亮慢慢自远天升起来,似要给这幽黯的夜增添点亮色。
我看见了远天月亮下依稀的山影。那座城市就在那山影后面,那条古马街就在山影后面。此时的月亮也一定照着街旁的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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